第54章 響和景從(三) (1)
“嗯?”寧見景一怔, 順着他的視線一看。
“……”
不知道什麽時候,原本被荊修竹攥緊在手心裏的那只手, 反握住了他的, 幾乎與他十指相扣, 過于親密。
寧見景猛地抽出手,站起身說:“行了, 事兒都跟你們分析完了, 接下來就自己解決吧。”
“老板,你去哪兒?”胡立謹忙問。
寧見景腳步一停, 背對着兩人擺了下手:“找漂亮姑娘喝酒, 晚上不回來了, 有事給我打電話。”
胡立謹一見寧見景出去了,立刻神經兮兮地湊過來, 指指荊修竹的手, “哎荊隊,說說,你們倆現在是什麽關系啊?真的在談戀愛啊?媽的我當時還以為你們倆是真仇人針鋒相對的,其實背地裏都已經眉來眼去了?”
“沒呢, 眉來了眼沒去。”
胡立謹“呸”了一聲:“眼還沒去?我看你們倆這手拉的自然的,就差回家偷個戶口本兒結婚了, 我出四塊五好吧。”
荊修竹把之前寧見景那句話, 原封不動的甩在了胡立謹臉上,“你先讓同性戀婚姻法通過法案好吧,結什麽婚, 民政局大門都不讓我進。”
“喲喲喲你還委屈起來了?別歪了你人設,你不适合。”胡立謹嫌棄完了,忽然有點惆悵,“我當初多麽年輕,多麽無知,我以為你們倆那就是個互怼,結果呢,暗通款曲,靠!”
荊修竹看了他兩眼,善解人意的給他出了個主意:“不夠明顯是吧?下次我當着你的面親他一下夠不夠你了解?”
胡立謹真誠評價:“你可真不要臉。”
“是啊,我可真不要臉,你要臉你不去解決危機,在這兒問我的感情生活,沒戲唱了?”
“……草,忘了。”胡立謹忙不疊站起身,走了兩步又不甘心的回過頭,“你等着,我解決完這事兒再審你!”
“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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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夏休期,戰隊選手們都放假了,大半年的高度壓力之下,現在早不知道浪到什麽地方去了。
一個沒走的小宋,兩耳不聞窗外事,就算聞了,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也幫不上什麽忙,指望不上。
這個俱樂部是他們所有人的心血,一磚一瓦都是他們努力的結果,一個做不好都有可能一朝崩潰。
胡立謹昨天晚上念叨了一晚上有種大廈将傾的不好預感。
其實,即便就不是出了今天這樣的事,表演賽的發揮實在不能作為正賽标準,鬧着玩的屬性,其他的不說,元生的操作是有目共睹的。
他能這麽自信的說,代表他是有這樣實力的。
他走了,下賽季FRG要想拿冠軍,的确是難上加難。
他就算準了這個,當初才敢那麽在電話裏說,沒想到竟然被傷了手,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會瘋狂實在是意料之中。
整個俱樂部裏安靜地像是個死城,荊修竹站在窗邊,覺得應該先給寧見藥打個電話。
他名義上是寧見景的大哥,更是戰隊真正的出資人,他應該也在等自己的電話。
荊修竹深吸了口氣,撥了個電話出去,很快,那頭接通了,卻沒說話。
“寧總,我請罪來了。”
“所以呢?”寧見藥的聲音冷的不是一點兩點。
上次的事兒他還沒消氣,結果又出了江城的事兒,他擔心小寧的逆反心理,一直隐忍不發。
荊修竹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明擺着就說了,“戰隊的事情是我處理不夠謹慎,出了這種事我全權負責。”
“你負責?你拿什麽負責?”寧見藥一聽他說話就控制不住脾氣,要不是隔着電話,他都想沖過來揍他一頓。
“我聽說小寧在江城差點被……被元生強.暴,你不是喜歡他嗎?你怎麽照顧他的!荊修竹,你的照顧和喜歡就只是放在嘴上?”
荊修竹眉頭一擰,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他怎麽知道的?
富麗溫華酒店裏發生的事情,連胡立謹都是一知半解,文誠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而且他們所知的內容都是從自己嘴裏透露出去的,為什麽他會知道?
元生肯定不會透露出去。
“你怎麽知道的?”荊修竹問。
寧見藥卡了殼,不甚自然地說:“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就問你,元生的手是你幹的,還是小寧幹的?”
“我幹的。”
“你幹的,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小寧是個什麽脾氣我比你清楚,他連對自己都下得去手,別人的人命在他眼裏更算不上,但是荊修竹,這是犯法的!”寧見藥越說越生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問:“你再這麽慣着他,早晚有一天他會惹出禍,把自己毀了的!”
荊修竹眉頭皺的死緊,寧見藥說他比自己要清楚寧見景的脾氣,可張口閉口卻又說他視人命如草芥,早晚有一天會惹出禍。
“寧見藥,我今天打電話來不是為了跟你吵架,是來告訴你戰隊這邊的處理方案,也沒打算跟你讨論寧見景的行事作風,省省吧。”
自從知道了寧見景就是林述之後,荊修竹怎麽看寧家的人怎麽不待見,尤其這個道德制高點的寧見藥。
“沒什麽事的話,挂了。”
寧見藥忙說:“等等。”
“怎麽?還有事?”
寧見藥想了想,在心裏來來回回咀嚼了好幾遍措辭,盡量讓他不會發現蛛絲馬跡的問道:“這次去江城,是他自己要去的,還是你要帶他去的?”
荊修竹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問的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沒事。”寧見藥揉揉額頭,低低吐出一口氣,看來他還不知道。
不知道他找了這麽多年的林述,就是小寧。
“沒事,算了,戰隊的事情你全權處理就可以,戰隊雖然是我出資,但在小寧名下,你跟他說就可以了。”
“嗯。”
手機兩端忽然陷入安靜,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挂斷,荊修竹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便靜靜地等着了。
果然。
過了會,寧見藥低聲說:“修竹。”
“……有話說話,別這麽親密。”
“……”寧見藥忍住額角青筋不自覺的跳動,硬是緩住了脾氣,似嘆息般開口,“我這麽做都是為了小寧,他還小,什麽都不懂,又容易誤入歧途。傷人犯法的事他心裏也沒有個度,你如果喜歡他,就別害他。”
寧見藥欲言又止,有些話難免說的糊裏糊塗,讓人摸不着頭腦。
荊修竹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卻說不好,想了想問他:“你怎麽會知道他在酒店裏發生的事,你派人跟着他了?”
“嗯。”寧見藥承認,沒有找借口,也沒有為自己解釋,直截了當的說:“在我确定你能保護他之前,我不能把他放心交給你,事實證明,你沒有保護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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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見景出了俱樂部就去了陋巷。
他今天起個大早就是為了來處理事情,結果看見荊修竹坐在訓練室裏出神,忽然改了主意,走到食堂裏打包了點早餐給他送上去。
他又是一夜沒睡。
不用想,是在想他那個念念不忘的林述。
他不是那種會跟虛無缥缈的人吃醋的脾氣,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荊修竹的心,更沒有擔心過這個林述有一天的出現,會影響荊修竹的判斷。
只不過他在想,荊修竹這麽長年累月的熬下去,又能撐幾天。
如果他們有一天真的在一起了,荊修竹扛不住了,倒在賽場上,剩他一個人該怎麽辦?
寧見景本能排斥愛情這兩個字對他內心的侵蝕,卻又舍不得撒手荊修竹的喜歡,讓他覺得有些無所适從又慌亂。
今天那個吻放在還在唇上,他沒有太過反抗,甚至還稍稍回應了他的掠奪,他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喜歡荊修竹的。
他每次對自己開的黃腔,說的一些話,都會讓他心尖發顫,卻不會覺得憤怒反感。
“叮!”
手機突然響起來,硬生生打斷了寧見景的思緒,将他扯回現實。
他伸手劃過接聽。
“寧先生,我們查到了一點消息,根據您給我們畫的圖,我們找了二十九個城市,終于找到那個非常相似的地點了。”
“在哪兒?”寧見景稍稍打開了一點車窗透氣,不經意的瞥了眼手機。
“平城。”對面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什麽,略有些遲疑地說:“您對陳帆這個名字還有印象嗎?”
寧見景嗓音稍顯幹澀,隔了好一會才說:“你的意思是,陳帆……有可能是我以前的名字,是嗎?”
“嗯,因為您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走失的了,所以我們只能一點點調查,再從中篩選相對符合的。”
“繼續說。”
“這個叫陳帆的小孩兒走失那年七歲,腳受過傷,血型同您也符合,他父母拿出的照片我拍了一張給您發過去了,您看一下。”
話音一落,微信上跳出一跳圖片消息,寧見景伸手一點,整個人一怔。
下意識地踩了剎車,急速行駛的車猛然停下來,将他整個人摔在方向盤上,撞的胸口劇痛,然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似的,呆住了。
這個時間點路上車不多,要在高峰期早已經造成連環車禍了。
寧見景顧不上将車繞到一邊停住,呆呆地看了照片半天,放大縮小,上面的小孩兒黑黑瘦瘦,兩只眼睛大的驚人,眼神怯怯的。
他攥緊了方向盤,覺得有些呼吸困難,這種年齡段的照片,他也見過一次,在寧見藥那裏,是他們兩個唯一的一張合影。
他找了這麽長時間,幾乎都沒有再抱什麽希望,沒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
“寧先生,您看到了嗎?”對面有些不大敢确定似的詢問,聲音很輕,卻将寧見景驚醒了,他伸手把照片縮回原本大小,深吸了口氣。
“你把地址發給我,剩餘的報酬盡快讓人打到你賬上,辛苦了。”
“好。”稍稍停頓,有些遲疑地說,“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很驚訝,沒想到丢了這麽多年還能再有消息,不過他們現在也有了孩子,生活的還算不錯,如果您去找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寧見景“嗯”了聲,卻沒說去還是不去,男人也不好在多說,便住了口。
挂完電話,寧見景又坐在車裏出了會神,一遍遍地看着照片,慢慢地咬緊了牙關,他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了?
心底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說不好是開心還是什麽,寧見景對親情的渴望太淡漠了,他這麽多年早已經學會了不對任何人抱有希望。
他想找到父母,只是想直到自己是從哪兒來,如果他沒有丢,又該過什麽樣的日子。
他的父母是否還記得他。
這個世上是否還有兩個人在期盼他活着,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像荊修竹那樣,一年兩年十年的帶着渺茫的希望尋找。
他有些,羨慕……甚至嫉妒林述。
寧見景眼眶發酸,微微伏在了方向盤上,靜靜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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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完電話,私家偵探又播出了另一個號碼,對方正在通話,他稍稍等了等,沒過多久他便撥了過來。
“寧先生,我已經照您說的,把小寧先生是陳帆的事告訴他了。”
“嗯,他沒懷疑吧?”
“懷疑倒是沒有,不過我看的出他應該有點難過,萬一他要是沖動跑過去相認的話,會不會穿幫?”
寧見藥深吸了口氣,仰頭往窗外看了看,沉思了下,說:“我給他們講了小寧小時候的事,又有照片,小寧沒什麽心思,應該不會多想。”
“寧總。”
“嗯?”
男人斟酌了下詞,謹慎小心地說:“可您這是騙他啊,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定會恨您的吧,況且他找不到就算了,您給他找了一個假的父母讓他空歡喜一場,這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吧。”
寧見藥揉揉額心,稍顯疲憊地說:“我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你不說,他不會知道真相。”
“可是……”男人這段時間和寧見景的交流中,發覺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并不像寧見藥字裏行間透露的那種嚣張跋扈的草包樣。
寧見景說過,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可見他對親情并不是迫切執念,寧見藥為什麽要騙他,說他是另一個人呢。
“寧總,如果我之前查的沒錯,他應該是叫林述吧,您讓我隐瞞着不告訴他,還給他安排一個假父母,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這不是你該問的,錢我會打到你賬上,以後不要聯系了。”寧見藥說完,沒有再給他提問的機會,便把電話挂了。
他抵着額頭低低地呼出一口氣,他瞞了這麽多年,甚至不惜找人催眠抹去了他的記憶,就是不希望他是林述。
現在他自己找人調查身世,他又怎麽能功虧一篑。
他是寧家的小少爺,不是什麽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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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元生那個微博發出去三個小時,熱度不但沒有減下去,反而有越來越高的架勢。
寧見景是戰隊的老板,更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哪怕就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境地,他也不會讓他出來回應一字一句。
寧見景買的那篇稿子已經發來了,荊修竹坐在訓練室裏,粗略看完稿子內容,寫的的确血中帶淚字字紮心,對得起一個字一千塊。
他打開微博浏覽了一會現在的風向,然後開始編輯微博。
微博吃瓜群衆是最容易被影響的,他們不像粉絲和黑粉有堅定的立場,通常都是哪邊慘一些就同情哪邊一些,最好操縱。
既然元生想讓他們在這場是非裏無法翻身,那他就在這個完全公開的地方讓他也身敗名裂。
那張稿子用官博發出去了,荊修竹随後轉發,又寫了一篇新微博。
他的比較利落幹脆,沒有什麽引人入勝的形容詞,單刀直入。
荊修竹:每個大型賽事開打之前,@賽事委員會都會安排進行藥檢,我相信各位職業選手都經歷過,元生,成年人了,做事之前多想想,拖組委會下水不明智。第二,你的手是什麽人傷的我不清楚,但據我所知對方已經自首,我隊已經拿到資料,你需要的話,我傳一份給你。第三,小宋的手傷我們有人證證明是你弄傷的,勞煩你待會聯系我們俱樂部的經理商量一下賠償事宜。
微博沒說太多,也沒必要,元生嗎,明白就夠了。
現在這個時期敏感,原本關系很好的職業選手們在這個時候也集體假裝消失了,不怪他們,這種髒水誰摻和進來都倒黴。
荊修竹看着自己的微博轉發一條條上漲,有聲援的,也有抱着鍵盤開槍辱罵的,還有坐地吃瓜的,熱鬧極了。
他從自己微博下切出去,點到元生那條長微博下面,已經從一開始的心疼元生,細數FRG和荊修竹罪狀的風向,轉換成了心機婊元生。
風向轉的讓人措手不及,荊修竹忍不住笑了下,這小王八蛋的一百萬花的還挺值。
他拿起手機,給寧見景撥了個電話過去。
響了一會,沒人接。
這小王八蛋,大白天的真跟漂亮姑娘喝酒去了?
這邊。
寧見景沒讓自己在身世真相裏沉湎太久,他還有更多事情等待處理,俱樂部,陋巷,寧家。
荊修竹。
他們都還需要自己親手解決。
他恢複淡漠,平靜地開着車到了陋巷,把鑰匙扔給前來迎接他的經理,随手扣了下領口的扣子,偏頭問:“人在哪兒?”
“劉先生在樓上等您,有一會了。”經理點頭哈腰地的跟着他一起進電梯,壓低聲音說:“臉色不太好看,估計咱們昨天做的太過了。”
“太過了?”寧見景別過頭,在電梯鏡面上照着,伸手理了理頭發,嗤笑了聲:“我昨天還是給他面子,不然他見到的就是他兒子的屍體了,在我這裏□□姑娘?真當陋巷裏沒規矩了。”
經理忙道:“是是。”
電梯門打開,兩人剛走出來兩步,就差點被一個人撞倒,經理忙護了下寧見景,擰眉指着人問:“你們怎麽回事,她幹什麽了你們追着她!”
黑衣男人忙道:“沈經理,這個瘋女人進來就砸了我們店裏的一個古董花瓶,還砸了其他的桌椅杯碟很多東西,我們正打算抓了她讓您定奪。”
沈經理擺擺手,“那還不趕緊拉下去,統計一下損失讓他賠償,實在不行就報警,這點小事也讓我來處理?”
男人忙道,“是。”
“你放開我!你們這個淫窩專幹些賣.淫.嫖.娼的勾當,打量我不知道呢,報警,你有本事就報警,我倒要看看你們能不能吃得了,還是兜着走。”
這道尖細的嗓音一想起,寧見景忽然怔了下。
喲,熟人。
“哎~說誰呢。”寧見景含笑開口,寧見琴忽然僵住了,倏地擡起頭,慢慢地睜大了眼睛,震驚地說不出話。
寧見景含笑不語,看着男人死死握住她的手臂,微微偏頭。
寧見琴掙脫不開兩個黑衣男人的桎梏,反倒不掙紮了,眼眸裏仿佛能射出刀子般譏诮道:“我當是誰呢,怎麽你是進來讓人玩,還是玩別人?”
寧見景沒開口,寧見琴又忙說:“沒有我們家的錢,你能玩什麽人啊。也不對,我聽說這裏的消費和門檻都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進來的,怎麽,真是來賣?呸。”
沈經理剛要開口,被寧見景伸手擋了下,走近了垂眸低笑:“寧二小姐,您先別管我來幹什麽,您這是……進來抓奸啊?需不需要我幫忙,這裏我還挺熟的,幫你一把?”
“不需要,惡心。”
“哦,不需要那就算了。”寧見景站直身子,擡腳要走,就聽見寧見琴在身後冷諷道:“真要出去賣就給自己好好起個名字,別頂着我們家的姓來賣,哦也是,你本來就不姓寧,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的小野種。”
寧見景仰頭輕笑,又轉過身來,看了她一會。
“你想幹什麽?!”寧見琴發覺他這個眼神有些駭人,像極了那天晚上在寧家的時候,尖銳又冰冷。
“沈凱。”
“老板。”沈經理忙不疊彎腰垂頭等指示。
寧見琴一驚,“你是老板?”
寧見景看都沒再看她,瞥了沈經理一眼,道:“去把向志明帶來。”
“是。”
寧見琴還被抓着,兩只手已經僵的幾乎麻木了,雙眼也瞪的發酸,怎麽……怎麽可能?秦城最大的這個銷金窟,誰都不看在眼裏的陋巷,是他開的?
怎麽可能!
寧見景眼角重新又染上一點笑意,“怎麽?不信?”說着,寧見景稍稍偏頭,“松開她。”
黑衣男人一松手,寧見琴沒再多想轉身拔腿就跑。
“抓着她。”寧見景淡淡開口,她又立刻被抓了回來,這次沒了嚣張,劇烈的反抗着,尖叫非禮搶劫。
寧見景伸手,抵了下耳朵,輕輕靠在了身後的牆上,唇角微微扯出一點笑意,看着她在地上撒潑掙紮,被逗笑了。
很快,向志明被帶來了,同樣的掙紮着,一身酒氣的質問:“你幹什麽!我是來消遣的,你們抓我幹什麽!”
“放開他。”
男人立刻依言松手,放開了對向志明的鉗制,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站在沈經理身後。
沈經理恭敬道:“老板。”
向志明順着他的眼神一看,頓時呆住了,“寧……寧見景?怎麽是你!”
寧見景倚在牆上看這夫妻倆,伸了下手,“沈經理,給他們講講。”
沈經理颔首,轉過身看着兩人道:“這位女士砸了我們一個青花瓶子,是我們老板年前拍回來的,價值兩千九百萬。其他摔爛的了桌椅杯碟不大值錢,只不過有一套是齊大師手工做的,老板很喜歡,但看在你們認識的份兒上,只賠償那個瓶子就可以了。”
寧見琴呸了一聲,“你少在這裏騙我,一個破瓷瓶能值幾個錢,以為我沒見過?你不過是拿着我們的錢開的這麽一個破店罷了,算什麽東西。”
向志明也笑起來,“哎喲小寧,你也在這兒玩兒呢,你姐說你兩句就算了,這怎麽還演起來了?”
寧見琴眼見丈夫來了,有恃無恐的譏笑:“誰是他姐,我的弟弟叫寧見藥,我們競價沒資格有這樣髒的弟弟。”
沈經理怒目而視,猛地打斷他們的話,“你們注意點措辭,我不管你們在家裏是什麽說話,在我們陋巷,你就得給我學會尊重我們老板,如果不賠償,那我們就報警!”
寧見琴嗤笑:“喲,拿報警吓唬我?這家店指不定是誰的錢呢?我看啊,說不好是我的錢,有我一份呢。”
說着,她一揚手,朝沈經理臉上甩了一耳光,來的猝不及防,他沒躲開。
寧見琴說,“你算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說話,你這個賤種老板都不敢這麽跟我說話,他就是個靠賣血,搖尾乞憐在……”
寧見景微微偏頭看向其中一個黑衣男人,輕道:“你,卸他一只胳膊,再罵一句,卸另外一只。”
男人一把扯過向志明,寧見琴驚懼之餘,破口大罵:“你個下賤的野種,你敢碰他一下我跟你拼了,你不過……”
寧見景眉眼一寒,冷道:“卸!”
黑衣男人立時握住向志明的手臂狠狠一扯,一聲痛極的慘叫響起,右臂硬生生被扯的脫臼,像是個壞掉的關節搭在一邊。
向志明幾乎昏厥,臉色蒼白如紙滿頭冷汗,嘴唇直哆嗦,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寧見景垂眸問寧見琴,聲音輕緩,“還罵嗎?”
寧見琴吓呆了,癱坐在地上想碰又不敢碰向志明,聽見寧見景冰冷的嗓音立刻搖頭:“不……不罵了。”
“你……賠不起那個瓶子。”寧見景向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說:“這樣吧,你給我磕個頭,說以後有我在的地方,你自動避開,我就放過你們兩口子。”
寧見琴一愣,怒急攻心的爬起來就要撲過來打他,被黑衣男人一把握住,寧見景稍一偏頭,“卸另一只手。”
“不!”向志明還有一點意識,爬過來扯着寧見景的褲腳求饒,“小寧,你二姐不是有心的,你知道的,她脾氣就是這樣沒有惡意的,你饒過我……饒過我。”
寧見景沒動,眉目冰涼的看着腳邊求饒的男人,冷冷吐出一個字:“卸!”
男人彎腰去扯向志明。
他立刻撲過去求寧見琴,“見琴,我求你,求你給他跪下吧,我們這麽多年夫妻了你不會見死不救吧,況且我是被你連累的,你沒事你罵他幹什麽啊?你非要害死我不可嗎!”
寧見琴也怒了,又哭又鬧的推開他:“你跟我多年夫妻?你跟我多年夫妻,你天天在這裏花天酒地,你有沒有想過你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
“我這是應酬!你買那麽多奢侈品,你要享受你要虛榮心,我不賺錢拿什麽養你,你現在怪我了?”向志明拖着一只手,幾乎休克的疼痛一陣陣蔓延上來,恐懼支配着他無法理智,和妻子破口大罵。
“我……”
“我還有事。”寧見景輕輕打斷兩人,淡淡道:“給你五秒鐘。”
“五、四、三、二、”寧見景淡淡數着,随着倒計時的數字減少,寧見琴的眼睛逐漸變得狠戾,向志明的眼神變得絕望。
空氣似乎凝結起來,纏在那一個個數字上,黑衣男人上前,攥住了向志明的手臂。
“我跪!”寧見琴眼睛一閉,兩行淚落下來,筆直的跪在了寧見景面前,重重磕了一個頭,“從今天開始,有你在的地方,我自動離開,求你……放了我老公。”
極致的靜谧。
半晌,寧見景擺了下手:“讓他們走。”
沈經理忙點頭:“是,老板。”
向志明和寧見琴兩人喪家之犬似的慌忙走了,臨了眼神恨恨。
沈經理跟在寧見景身邊,擔憂地說:“老板,你不常來,這回一來就碰個正好,這下是不是要暴露了?”
“是時候了,無所謂。”
他當初羽翼淺薄要瞞着寧家人,陋巷一個交給了黃洲,一個交給了沈凱,為了防止暴露,他幾乎很少在這裏出現。
現在他該有的東西全握在了手裏,寧家人欠他的,他要一樣一樣全部拿回來。
寧見琴欠他的尊嚴,他拿回來了。
其他人的,他一個個收。
“你去酒窖,把陸先生送的那瓶酒拿來。”寧見景走到門口,停了下,跟沈凱說:“還沒到跟他撕破臉的時候。”
沈凱低低“呸”了一聲,“便宜這個老東西了,陸先生那酒您自己都沒舍得喝。”
寧見景很少見他這麽小氣的時候,不由得笑了下,“行了你,一瓶酒而已,我這輩子最珍貴的酒還沒到呢。”
“嗯?”
寧見景低笑,“我的喜酒啊。”
沈凱一翻白眼,“你又開始了,行了,我去拿。”
寧見景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陋巷的整個頂樓,除了他的辦公區之外休息室游泳池一應俱全,除了沈凱和寧見景,沒人能上來。
“喲,劉先生久等了,我這剛過來樓下就有兩個鬧事的,底下的人都是些廢物,也不會處理,什麽都得親力親為。”
劉諸諱冷哼了聲:“寧老板是大人物,哪能輕易見人,自然是要晾我們一會的。”
“那不能,劉先生這話說得讓人不好接了,昨兒個您家公子在這兒玩兒,本來我該親自陪着的,但是您也聽說了,我手底下那個俱樂部也出事兒了,忙的焦頭爛額,實在是沒顧上,後來我一聽沈經理說就立刻趕過來了。這不,今天特地過來給您賠不是。”
這時,沈經理推門進來,将酒放在了桌上。
“出去吧。”寧見景揮了下手,自己拿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一仰而盡,連倒三杯喝完了,才又說:“這三杯給您賠禮,改天我忙完了,親自到府上看看您家公子,怎麽樣。”
劉諸諱臉色這才好了些,道貌岸然的說:“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實在是我就這一個兒子,雖說鬧騰了些,但到底年紀也還小,不懂事的地方您盡管教訓,可就在這裏差點把命交代了,您說這……”
寧見景忙給他倒了杯酒,心裏想你那廢物兒子都快三十了還小呢,表面笑着就他的話說:“是是是,我管手底下的人不利,昨天就當場給炒了,這要是令公子有個三長兩短,我非弄死他不可。”
劉諸諱“嗯”了聲,“你知道就好,咱們也都是朋友,不想鬧得難看。”
“是是是。”寧見景點頭,給他續了點酒,笑說:“您也知道,這年頭做個生意不容易,尤其是咱們這行,昨個兒令公子實在是沒挑個好時機,那姑娘人是過來兼職的,這要傳出去,引得上頭來查……”
寧見景沒有說完,劉諸諱已經明白意思了。
這個年輕的,甚至說得上是個孩子的小老板,他早就聽說了心計深沉,能在這個寸土寸金的秦城開得起陋巷,想必手段和傳言中相差無幾。
他今天來,也不過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還能堪堪在表面上壓一頭,真要是硬碰硬,他也賭不起。
等劉諸諱喝完杯子裏的酒,寧見景又給他續了一些,含笑說:“今兒開始,未來兩年內,令公子來陋巷,都算我賬上。”
劉諸諱擺了下手,“不必了,該給您捧的場還是要捧,昨天的事我們各有錯處,往後還請你管好手底下的人。”
寧見景忙道:“自然自然。”
劉諸諱喝完杯子裏的酒,放下了杯子站起身:“好了,不打擾你做生意了。”
寧見景起身将他送到電梯口,又互相客套了一會,等電梯走了他才回來,沈凱探着頭,走過來嘟嘟囔囔:“這老東西還有臉來威脅你?”
“也沒落什麽好,他敲打我,我就不會敲打他麽?”寧見景将劉諸諱用過的杯子扔進垃圾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頓了頓,他又給沈凱倒了一杯。
沈凱伸手:“上班時間,不喝酒。”
“……”寧見景往後一靠,“行吧。”
沈凱攤開手裏的文件,公事公辦的開始彙報工作,寧見景靠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偶爾問一句。
彙報完。
寧見景又粗略交代了一些事,又說:“劉家那個廢物再來別理他,讓他鬧去,砸了多少折現把賬單送到劉家去讓劉諸諱報銷。”
沈凱點頭,又問:“你今晚在哪兒住?”
寧見景想了想,看了看外頭天色,“回俱樂部。”
“你之前你不是說俱樂部那邊的條件還不如個狗窩,還不讓帶酒進去,幹嘛還回去折騰自己,在這兒住呗,反正現在你也準備跟寧家對立了。”
“我回去不是為了掩人耳目。”
“那你回去幹嘛?別告訴我你看上俱樂部裏頭的誰了啊,我是不信的。”
寧見景偏頭輕笑,“不是我看上他了,是他看上我了,我不回去,他又要睡不着覺,亂猜我跟哪個小姑娘玩兒了。”
沈凱渾身一抖,“啧啧”兩聲,“哪來的大姑娘,這麽會吃醋。”
寧見景眼角含笑,沒反駁這個“大姑娘”的稱呼,笑說:“是啊,可會吃醋了,一丁點兒小事兒就借口拿來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