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緊張、緊張。

偌大的會議室裏,池觀坐在角落的位置,脊背繃得很直,修長的脖頸勾勒出漂亮的弧線。

面前的紅木桌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是池觀特意打印下來的劇本,池觀低頭看着劇本上的字,目光卻有些飄忽不定。

林秋钰的那通電話以後,池觀便一直期待着與祁景曜的見面,只可惜祁老師的行程實在是太滿,直到半個月後的今天才抽出空來。

不過這段時間的池觀也沒閑着,把塵封已久的劇本又找出來,仔仔細細地閱讀了一遍。

當年池觀花費了整整六年的時間查閱各種資料,終于把靖明帝的生平原原本本重塑了下來,如今重新再看這個本子,裏面的每一個細節仍舊歷歷在目。

當然,最讓池觀印象深刻的,還是靖明帝本人的故事。

靖明帝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作為嫡長子出生的他生來便被立為太子,只可惜母後在生他時難産而去,再無法為他提供任何庇護。

皇宮中的生活處處險惡,沒有母親的靖明帝更是步履維艱,少年時的他曾多次遇險,全憑過人的機敏與早熟才能僥幸脫險。

另一邊,靖明帝的父親随帝以暴戾昏庸聞名,整日飲酒作樂,不管百姓死活,這樣的王朝注定不能持續,明帝十七歲那年,北方爆發了大規模的反叛,很快便兵臨城下。随帝無心應戰,帶着寵妃從後門出宮,被埋伏在那裏的叛軍當場活捉,少年明帝被迫即位。

一面是叛軍,一面是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兄弟,內憂外患之中,明帝卻憑借着驚人的毅力、雷厲風行的手腕保全了王朝,坐穩了皇位。

即位後的明帝大力推行新政,親自帶兵驅逐蠻夷,為國事鞠躬盡瘁,唯一慶幸的是,靖明帝雖然歷盡磨難,但并非孤身一人。史書中記載,靖明帝身邊有位青梅竹馬的侍讀一直伴他左右,陪他經歷了那些最難捱的黑暗歲月。

只是史書上關于這個侍讀的記載少之又少,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部分似的,池觀把市面上能查找的資料都翻遍了,也只是能确定他這個人真實存在過,知道靖明帝曾賜他表字“歲見”,寓意“歲歲常相見”。

明帝繼位後不久,有關這位侍讀的記載就戛然而止,再沒有了任何痕跡,好似落入大海中的水滴,全淹沒于平靜的海面。

不過靖明帝在位的時間同樣不長,他一生都沒有結婚生子,在肅清了北方的蠻夷、整頓好國內的事務以後,靖明帝傳位給了一位遠房的表侄,在表侄繼位當日便跳湖自殺,結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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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觀很想探究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只可惜現有的史料都不能給他提供答案,這也成了他心裏的一個心結。

這會兒坐在空空蕩蕩的會議室裏,池觀不敢想得太多,他輕輕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保持腦袋地清醒,畢竟一會兒還要和祁景曜見面,池觀希望能夠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祁景曜遲遲沒來,一個工作人員匆匆推門進來,語氣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池老師,祁哥這邊兒臨時有事兒,可能要等會兒才能過來。”

池觀笑着搖了搖頭,說:“沒關系的,我等他。”

會議室側面的單面玻璃後,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那裏,隔着厚厚的玻璃,安靜地注視着池觀的側臉。

如果此時的池觀能看到單面玻璃之後的情景,他大概能夠很驚訝地發現,一直注視着他的人就是他正在焦急等待的祁景曜。

男人穿着一件長長的風衣,雙手背在身後,舉手投足間都是矜貴的傲氣,仔細看來,眉宇間卻又藏着幾分落寞,屬實不像大紅大紫的影帝會露出的表情。

從池觀身邊離開以後,剛才的那位工作人員回到了祁景曜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祁哥,已經和那位編劇老師說過了。”

頓了片刻,工作人員又忍不住開口,問道:“哥你不是就在這裏站着嗎,為什麽要和那位編劇老師說自己有事沒來?”

“沒什麽,我就是想先看看他。”祁景曜的語氣很平靜,卻又帶着幾分深意,說。

“我想看看,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人生而不同,有人生來便無憂無慮,有人則早早地就要面對生活的艱辛,而祁景曜有個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的秘密,他記得自己的上輩子。

史書裏把他稱為靖明帝,大肆贊嘆他的才情與手段,但他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那位常伴在自己左右的小侍讀,那是他的愛人。

少年時兩人相依為命,一起捱過了最艱苦的年歲,後來他在征戰中遇刺,小侍讀替他擋箭而死,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給他一個名分,只能在小侍讀彌留之際拉着他的手,讓他下輩子一定要等着自己。

國家的局勢穩定以後,祁景曜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殺,或許心裏的執念太深,出生在現代以後,祁景曜竟保留了前世的記憶。

為了尋找前世的愛人,祁景曜在很小的年紀就進了娛樂圈,想要站在最顯眼的地方,讓愛人能夠看見自己,只可惜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他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愛人。

直到不久之前,祁景曜從友人那裏偶然看到了池觀所寫的《靖明帝傳》的劇本,他總覺得這很像是自家愛人的筆觸。

祁景曜拜托友人,安排了這次見面。

而在見面的第一眼,祁景曜便幾乎篤定,池觀就是他要找的人。

池觀很白,長着一雙圓圓的杏眼,目光澄澈而清明,唇角在不笑的時候也微微上翹,給人一種熱情而燦爛的感覺,與祁景曜記憶中那個總喜歡追在自己身後的小愛人重疊。

工作人員是個拿錢辦事的社畜,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多打聽的,很有眼力見兒的轉身離開了,留祁景曜站在暗處,隔着厚厚的單面玻璃,繼續描摹着池觀的容顏。

不是祁景曜不想去見池觀,他太想了,反而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怕池觀早就認出了自己,也怕池觀一直沒有認出自己。

會議室裏,池觀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始頻繁地低頭看表,祁景曜終于離開單面玻璃,推門走進了會議室裏。

“抱歉,我來晚了。”祁景曜的聲音淡淡的,語氣誠懇地解釋道。

“剛才有很重要的事情,實在是抽不開身。”

池觀騰地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有些局促地擺手道:“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開玩笑,他怎麽可能會介意,這可是祁景曜,是他喜歡了那麽多年的男神,甚至在這之前,池觀從來沒想過能和祁景曜見面。

“你好,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祁景曜主動上前,向池觀伸出了右手,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意,說。

“我是祁景曜,看了你寫的劇本,感覺非常喜歡,很高興能認識你。”

抛開最初遲到的那件事外,祁景曜的态度非常和善,半點兒都沒有大影帝的架子,舉手投足間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倆人坐在會議室裏,祁景曜吩咐工作人員送來茶水和點心,然後饒有興致地聽池觀講述劇本的創作過程。

池觀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兒暈暈乎乎的,看祁景曜認真細致的樣子,按捺下自己內心的激動,努力地向祁景曜展示自己專業的一面。

“等下。”池觀的話說到一半,祁景曜的眉心微擰,忽然打斷了他,說。

“我聽你剛剛話中的意思,你對明帝的了解都是從史書裏看到的?你……難道沒有其他的渠道嗎?”

池觀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沒能明白祁景曜話中的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據我所知,目前國內外都沒有關于明帝的紀錄片,我當然只能從史書這一個渠道了解他的故事。”

說着,他眼巴巴地看着祁景曜,問他:“祁老師您是有什麽獨特的渠道嗎?可不可以給我分享一下。”

祁景曜:“……”

“我好像弄錯了。”祁景曜捏了捏酸澀的鼻梁,有些落寞地說道。

“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雖然他們筆觸很像。

雖然他們長得一樣。

可他的小愛人當初答應過會等他,不可能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那些故事。

池觀忽然一下子慌了神,沒想到祁景曜的态度有這麽大的轉彎,他慌張地站起來,試圖抓住最後的機會:“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對不起祁老師,我跟您道歉,希望您再給我一個機會……”

祁景曜擡起眼眸,看着眼前這個與小愛人有九分像的少年,知道他是會錯了意,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最終只擺了擺手,說:“抱歉,我們今天先聊到這裏吧,合同我讓這邊的工作人員先拟定着,等拟好了再和你聯系。”

雖說池觀并不是他念想中的那個人,但他所寫的劇本确實不錯,祁景曜不介意買下來,反正他現在連自己的小愛人都沒找到,孤家寡人一個,窮得只剩下錢了。

池觀的嘴唇張了張,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但祁景曜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了,他從位置上站起來,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半小時後,池觀離開祁景曜的工作室時,臉上挂着幾分愁容,祁景曜分明答應了要買他的劇本,可他卻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惹到了祁景曜,但也能看出來,祁景曜的心情确實不好,而且這份不好的心情與他有關。

腦袋亂糟糟的一片,池觀抱着自己的一大摞資料,暈暈乎乎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忽然停了下來。

不行。

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不是那種惹人生氣又不負責的人。

這麽想着,池觀重新折返回去,上了樓,再一次走到剛才與祁景曜見面的會議室。

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見他回來,有些奇怪地問他:“怎麽了池老師,您是忘帶東西了嗎?”

“請問祁老師還在嗎?”池觀有些急切地問道。

“我想再和老師見一面。”

工作人員說了聲稍等,轉身走出會議室,幾分鐘後再次回來,臉上帶着幾分歉意,說:“抱歉池老師,祁哥這會兒有事,不太方便見您。”

“沒關系的,我可以等他。”池觀搖了搖頭,一副不甚介意的模樣,說。

“多久都可以等,我只是想見祁老師一面。”

一副不見到祁景曜誓不罷休的執拗樣子。

工作人員非常為難地看着池觀,又看看池觀身後的單面玻璃,剛才祁景曜吩咐他把池觀打發走,可他真的沒那個能力,他只是個卑微的打工人,在倆人中間當夾心餅幹。

片刻,祁景曜推門走了進來,對旁邊兒快急哭了的工作人員說道:“小劉,你出去吧,我來和他談。”

小劉:“!”

夾心餅幹得救了!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小池:我不是那種把人惹生氣不負責的人。

祁哥:你要對我負責QWQ

小池:?

小劉:重生之我在偶像劇裏當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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