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他願意(020)

風很冷,吹得王南方耳朵發癢。她攏緊衣服,快步跑出去,又快速往羅至成的車跑過去。

剛在副駕駛落座,羅至成便笑:“這麽快?”

“送件衣服而已。”王南方草草解釋,她看車頭的儀表盤,車內溫度26度,但車外最多10度。

羅至成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沒事吧?”

“沒事。”王南方擡頭看前方,“我只是有點後悔,今晚的每一件事都是錯的。”她對羅至成笑了一下,“要麻煩你送我回家。如果下一次還有這樣的工作,我想我不會再參與了,一點都不适合我。”

羅至成挑眉:“看來你今晚受了些刺激,還是打擊?”

“不,只是覺得——豪宅的風真的好冷。”王南方喃喃,“同時我覺得我真的挺傻,徹頭徹尾的豬。”

一分鐘前,阮文禮對她說“回去吧”,而她錯讀了那句話,她以為那句話是關心,于是她竟然也自以為是地向他回贈一些關心:“阮董,你也早點上去休息吧,天氣确實很冷。”

直到阮文禮皺眉,那表情讓她瞬間意識到她的唐突,她變得局促不安。不管他衣着單薄獨自在樓下抽煙,是為了什麽,那都不是她一個30%的員工有權過問的。自以為是的關心,其實是一種有失分寸的打擾。

阮文禮随意地把外套放在長凳的另一邊,再沒什麽表示。他手裏的煙已經燃盡了,于是他把煙頭丢在一邊的垃圾桶上的煙頭缸子裏,下一步想再去摸外套裏的煙,大概想起沒有打火機,又作罷。

被漠視的王南方只好丢下一句“阮董,我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錯不在阮文禮的冷漠,錯在她的逾越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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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後吐了一場,再加上吹了一些冷風,半夜王南方喉嚨便開始發癢發痛。

她起來喝熱水,又沖了感冒沖劑,想起林丹妮之前說過,單身獨居女人最怕的是半夜生病,甚至可能死了都沒有人知道。大概這正是那麽多人前赴後繼地進入婚姻的原因,誰都不想遭遇那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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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拒絕讓自己再想,她之前因為一時的空虛約了羅至成,給了羅至成一個錯誤的信號,現在總不能因為一時的傷感,又幻想随便找個什麽男人嫁了。

盡管身體不适,但始終無法入睡。她打開電腦,開始修改她存在電腦裏的第二份補償方案。除了今晚向阮文禮提了一下,她這份方案從未向別人提起過。她想,反對的聲音始終存在,那麽,尋找絕大數人都同意的補償方案,才有可能讓反對變成贊成——她奶奶那類型的反對戶除外。

四點三十八分,王南方發出了郵件。郵件發出時,王南方愣愣地看着收件人,Ruan。

她重新寫了一封郵件:“阮文禮先生,你可能記得,不過更可能不記得了,當年你做丹霞村的舊改時,我奶奶和我也是其中的反對者。十分抱歉的是,當時我奶奶做了一些傷害你的事,雖然我不是那些事件當中直接的行動者,但是,此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為此感到不安。更讓我不安的是,在此之後,你并沒有對我們采取任何的報複行為,而是直接放棄了這個項目。在你放棄這個項目之前,我給你寫過一封信,可能你早已忘記,但我記得。我在信裏請求你,不要和那麽多反對舊改的村民作對,希望你不要破壞他們家園和平靜的生活。而後來,你就真的離開了。我一直很感恩,你當時的妥協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而如今,三十歲的我對于舊改項目有更深入的認識,我當然愛我奶奶,我也願意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但是,我也知道,舊改是大勢所趨,是一條”王南方忽然不想再打下去,她長按删除鍵,把大段的文字全部删掉,頁面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在做什麽,莫非是深夜表白嗎?這對阮文禮來說,毫無意義。阮文禮甚至可能不會看到這些文字。他的助理,不管是孟思華或者是誰,會幫他過濾這些垃圾郵件的。

她嘆氣,快五點了。她得睡一會兒,才能應付白天的各種繁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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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的咳嗽持續了好幾天。她買了肉和水果送回奶奶家時,奶奶聽她的粗重的聲音就皺眉:“不去看醫生嗎?”

“我買了藥,應該會慢慢好轉的。”王南方坐在矮凳上,提不起勁。

奶奶主動問了拆遷補償的事:“是不是很快就要投票表決補償方案了?”

王南方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淡淡應了一句“公司希望在半年內完成投票”,奶奶便不再說話。

她給阮文禮發的郵件毫無回應,猶如石沉大海,也許他并不特別欣賞她,不論是從男人對女人的角度,或者以老板對員工的立場。

星期一王南方帶着委托評估地價的合同回總公司蓋章。柯延東負責開車,而她坐在副駕駛處理文件。

已經快十二月了,天氣冷極了。溫度低,且夾帶着細雨。這樣的天氣,誰的興致都不高。

手機一直在響,此起彼伏的。張天本在項目部的群裏絮絮叨叨地交代工作,動辄五六十秒的語音看着讓人心煩。

王南方不想在柯延東面前吐槽張天本,她将張天本的語音轉化為文本,一行行地看,最後回複:“張總,我下午回項目部再聊。”

柯延東帶着合同找行政部蓋章。王南方便坐在工位上看手機,她去項目部之後,位置一直空着,這是少數的讓她感到安慰的點——不會有人馬上把她的位置給占了。林丹妮找到王南方:“你看上去很憔悴,你怎麽了?”

“我病了,真慘。”王南方說,“不要約我喝咖啡了,我在吃藥。”

林丹妮聳肩:“你該去健身。”

王南方想起羅至成給她的名片:“對,你說得對。我忽然想起我可以約羅至成一起。”

林丹妮笑:“你換了目标了?”

“我從來都沒有目标。”

林丹妮指了指阮文禮辦公室的方向:“那個不算?”

那最多算一個夢。而阮文禮的冷漠,親自叫醒了她的夢。王南方搖頭,不接話。

“周五晚上要和我一起去吃飯嗎?”林丹妮故作玄虛,“除了我的那個朋友,其他都可以介紹給你。”

王南方想,林丹妮的“朋友”一定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物,否則林丹妮各種小道消息從何而來。她有點羨慕林丹妮,林丹妮才是聰明的,至少她懂得善待自己。

她正想說話,羅至成快步來到她面前:“嘿。”

“嘿,羅秘。”她對羅至成笑。

羅至成也笑,笑得詭異:“美女大駕光臨,引起不少騷動。”

王南方皺眉,對羅至成的話不解。

他低聲:“阮董竟然知道你回來了,讓你去他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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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禮看上去狀态很好,而王南方覺得自己相比之下很糟。

“你的備選方案我看了。說說你的理由吧。”阮文禮坐在辦公椅上,翻看着那十幾頁的文件。

王南方站在辦公桌前,像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的小學生:“我在評估,這樣有沒有可能提高同意率。”她解釋,被阮文禮叫進辦公室的時間很突然,但她為這個時刻做了足夠的準備,在她發出那份郵件的同時,她就做好了全部的應對,“事實上,我也計劃找評估公司,進行二輪評估,以此來分析這份方案的可行性。”

“你忽略了成本。”

“阮董,我沒有忽略成本。相反,我一直在考慮如何平衡成本和收益。”

“提高貨幣補償,這是你的方案的其中一點。”阮文禮站起來,“是因為你的奶奶嗎,所以你會這樣考慮?”

王南方知道自己被再次懷疑了,不過這次阮文禮的反應早在她的預見之內:“不,我沒有任何偏私之心。”

“我們做的是商業行為,王經理。”阮文禮看着她,“想想這個問題,怎麽掙更多的錢。”

“是的,阮董。”王南方仍然解釋,雖然她沙啞的聲音讓她聽起來很弱,但事實上她并不會示弱,“如果這個項目再次失敗,我們的成本會更高。阮董,我們都不希望丹霞村的項目再擱置10年。”

阮文禮的臉色果然沉了下去。王南方想,他一定不喜歡被提起他那段失敗史——但他不會知道,她從頭到尾都不覺得他當年的撤退,是失敗者的怯懦行為。他不但沒有因為當年的撤離而淪為一個少女心裏的失敗者,甚至還騙走了她的心,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刻。

“如果你還是當年那個小孩子的論調,提醒我要做個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家,那麽——”阮文禮站起來,“恐怕如豐不符合你對于一個有良心的企業的想象。”

王南方停頓了一下。他說的,和她理解的是同一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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