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他願意(036)

華燈初上,王南方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覺得腰酸背痛。從如豐回到項目部,她已經工作了快四個小時,而今整個公司,只有她的辦公室是亮着的。

好幾個小時了,期間她的手機響過好幾次,有工作電話,有廣告推銷電話,當然,沒有來自阮文禮的。她心裏有過兩次的閃念,當他知道她已經走了會是什麽反應,他會因此産生任何異樣的情緒嗎?

大概不會。王南方想,林丹妮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已經被驗證了。事實證明,她和阮文禮之間的距離确實很遠,那種距離感不是靠一夜縱情就能拉近的。

她端着茶杯去茶水間倒水。簡單的茶水間只有茶葉和熱水,她看了一眼,角落裏有個被遺忘的水杯,貼着一個小小的标簽,标注着“Z”。那大概是張天本留下來的。人說“人走茶涼”,确實如此。

如果有一天她離開如豐,或者不再在這個崗位上,那麽如豐或者項目後來的故事又會上演哪些情節?

她合上電腦,拿上車鑰匙,把辦公室的門鎖好,慢慢走到了路邊的停車場。

她在調頭的時候,看到了遠處的廣告牌。因為要給項目造勢,如豐花了一筆大價錢在兩公裏外的高處租了一個電子屏,黑夜中它能接收到四面八方的矚目。就像阮文禮,他位置那樣高,自然被更多人看見,但他只是徑自發光,別人是暗是光,似乎與他無關。

-------------------------------------

嗡嗡嗡——嗡嗡嗡,手機在包裏微震。

王南方開着車,想伸手去探尋包裏的手機,但遲疑間後車對她閃了一下她,她只得繼續往前開。

直到停好車,進了電梯,她打開手機,才看到未接來電。熟悉又陌生的電話號碼。

這個情況出乎意料,但她又似乎對此隐有期盼。但,她深知這樣的期盼是錯誤的。

她把手機放回包裏,站直身體,看電梯裏模模糊糊的高挑的身影。如果問他為什麽選擇了她,她的外貌也許是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一個答案。她應該是漂亮的,這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構成了向一個女人發出邀請的根本動因。但,對她而言,為什麽在多次的驚疑反複之後仍點頭接受他發出的邀請呢?就因為那猶如彈指一揮的十年?對于她來說,她的接受,是自甘堕落,還是作繭自縛?

她回到家裏,開門,放下鑰匙,換鞋,拿着包包,回到自己的沙發。

她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她一直期待擁有一間有着巨大落地窗的房子,那麽她就可以在閑暇時,看盡窗外的白晝黑夜、春夏秋冬。但當然,她的房子很小,很局促。和阮文禮的房子相比,她的房子像個蝸牛的殼,她蜷縮着身體睡在這裏面,身體和靈魂都是未足夠完全自由安放的。

Advertisement

她有點傷心。那傷心源自她從沒見過她的親生父母,未曾從他們感受到足夠的愛,因此她不懂得如何愛與被愛。她擦了擦眼睛,其實眼睛只是微微發澀,沒有太多的眼淚,她覺得這樣很好,至少她不用擔心明天起床後眼睛發腫的問題。

-------------------------------------

手機在22點29分微微震動。王南方放下手中的書,去拿床頭櫃的手機。

她猶豫了好多秒鐘,最後似乎感應到電話即将在下一刻會斷線,她接了起來:“你好。”

“今天下午你有事先走了?”

王南方笑了笑,調整了一下語氣,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和他一樣面無表情:“因為你在忙,我也有工作要做,所以我先回項目了。”

“我在看文件,接了個電話。”阮文禮的語氣還是淡淡的,“聊得有些久。”

王南方點頭,聽起來好像是一個解釋得通的理由。

“你找我有事?”

“是的,我還想着明天得通過羅秘書跟你預約一下,彙報項目的事。”

“你說。”

所以現在是公事時間,在晚上的10點半?“請稍等一分鐘,我先開一下電腦。”王南方下床,去客廳裏找出她的筆記本電腦,再打開文檔,“我很抱歉,阮董,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公布的安置補償方案中有一份安置補償合同,而這份合同現在被确認出了纰漏。”王南方冷靜地陳述客觀事實,“主要是筆誤,合同的第5頁、11頁、12頁、18頁,分別把甲方表述為乙方,把乙方表述為丙方,這樣的錯誤一共有8處。我知道這樣的錯誤很不應該,非常低級,我作為項目的負責人感到非常自責。我目前考慮到的解決方案是,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村裏重新公告一份關于筆誤的更正文書,然後再按更正後的合同文本與村民們簽合同。我研究過了,雖然出現了這幾處錯誤,但是通讀上下文,是能理解到這是筆誤,而不涉及實際某一方的權利義務的變更。所以,我想盡量不要重新再組織一次投票,否則我們會很被動。”

阮文禮靜靜地聽着,在她說完之後很快問,似乎他已經消化完整件事:“劉敬基知道這事了嗎?”

“還不知道。”王南方聽不出阮文禮的語氣是否有怒氣或不滿,“我想先輕視你的意見,再決定。”

“更新局那邊呢?”

“也還不知道。”

阮文禮開始沉默。沉默的時間越久,王南方就越有點沉不住氣。

“不要這麽做。”阮文禮說,“按原計劃,接下來先和村民們簽合同,等簽的數量差不多了,再按你的方案,重新公告,那個時候合同已經簽了,我們掌握了主動權。”

“這樣是否有風險?”王南方不是沒想過,這就類似柯延東說的先混過去,但她有另外一層擔心,“萬一給了村民日後反悔、推翻合同效力的機會呢?”

“這個問題,你應該向法務部求證。”

王南方恍然大悟。當然,為什麽她不想着先去和專業人士探讨這樣做的可能性呢?她嗯了一聲:“好的,阮董,我明天早上第一時間處理。”

“好。”

王南方以為兩人的通話基本到了尾聲,沒想到阮文禮又說:“合同審核是一個什麽樣的流程,為什麽從法務部到項目部,沒有人發現?”

王南方想起她之前确實是審了好幾遍稿的,問題暴露的時候她還疑心自己是不是那時候太累,所以越看越糊塗:“我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

“通過誰?”

“小柯,我的助理。當然,法務部一定都知道了。”

“不要讓這個消息繼續擴散。”

“知道。”

王南方想,所以阮文禮沒有要批評她的意思嗎?兩人突然又變得無話了。她看着電腦,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頭暈眼花:“阮董,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

“你已經下班了?”

王南方啞口,當然,現在可是深夜時間。

“以後,你怎麽過我那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