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他願意(047)

阮文禮語氣低沉:“什麽時候拍的?”

王南方另一只手仍然背在身後,身體往後退,開始呈現回避的姿态。而相較于她,阮文禮又是進攻的、主動的。

“在酒店”,她看着他,快速更換話題,“我想上岸了。”

天色已近黃昏,岸邊的燈亮起,湖面有了點點的光。風景很好,心情本來也該好,若他不在場,若他沒有緊緊逼問。

“我看一下。”他堅持。

王南方有着比他更多的堅持:“不。”除了怕他删除,更多的是,是難以解釋的羞愧——為自己淺薄的愛情。

“你為什麽要拍這種照片?”

只是紀念而已。王南方看他越發凝重的神色:“只是——一種紀念的方式。”她說,重重地強調,“不會是敲詐勒索的工具,你放心。”

阮文禮以審視猜度的眼神看着她:“紀念什麽?”

紀念一個虛無缥缈的夢在現實裏的某一天中終于落到了實處。她搖頭:“沒什麽。”

阮文禮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你應該好好解釋。”

能怎麽解釋,解釋她喜歡他,長達10年?解釋她即使是以這樣的身份做他兩天的“家人”,她也甘之如饴?她的自尊不允許她作出這樣的解釋,她再次重複:“我想上岸了。”

阮文禮終于放棄追問,但他沒有動作,于是小船在湖上寂寞地停留。

“不管你是基于什麽想法,但我不希望你留着這些照片。”阮文禮似乎在斟酌着字眼,“不要把一些不必要的期待放在我身上。”

王南方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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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又想:“我現在不會思考那些——”

王南方打斷他的話:“我對你沒有期待,阮董”,她咬重“阮董”的發音,“在我們有這樣的關系的第一天,我的想法就和你一樣。我們的關系,不會影響到工作,不會影響到你的生活,嗐,也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

阮文禮看着她,似在分析她的話,幾分為真,幾分為不由衷。

王南方知道,他們之間不能有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她一直都知道的:“我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我并不再幼稚。”她說,“你在擔心我會糾纏你嗎,還是你要給我們之間的關系規定一個期限?”她笑,心裏卻是苦澀,“三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阮文禮并沒有接她的話。

“你和別的人也有過類似的約定嗎?我可以考慮一下你和其他人的做法。”

阮文禮看着她:“我剛離婚。”

“我知道。”她舉手,“所以,我至少是道德的,對嗎?”

他想了想:“我的意思是,我短期內不會考慮再婚。”

王南方努力振奮自己的精神:“我短期內也不會考慮結婚。——我們上岸吧。”王南方提議,開始去抓船槳,她不想再待在這裏和他談這些話題了。比起他的冷硬,她更無法接受他此刻的坦白,她當然知道他暫時不會考慮再婚,若是他考慮,對象也不會是她。

船慢慢靠岸,王南方看他:“你先上,我是我先上?”總有一個人要維持平衡。

阮文禮讓她先上。

王南方便把手機握緊,小心地向前走,一步跨上了岸。她蹲下來牽着繩,看着阮文禮也起了身,大步上了親水平臺,她便學着那個小夥子一樣,把小船拉近,準備把繩結扣回去。

阮文禮看着她的動作,安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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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站起來,看自己髒污的手:“回去吧,我得好好洗手了。”她故作輕快,把他甩在後面,自顧地往前走。

路燈的光疏疏的,地上的影子淡淡的。她手上還捏着她剛才摘的那朵野花,是黃色的,小小的。

阮文禮已經慢慢跟上她,和她走在了一起。

王南方心煩意亂,加快了步伐,但他依然以同樣的步伐跟在她身邊。

她正想說話,他卻開口:“不要去考慮什麽限期的事。”

她低頭,他當然不理解,做好心理準備,好過毫無防備。因為未來會被單方面切斷親密關系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房子裏,王南方把她摘下的花放在了茶幾上,灰白的大理石花紋上,那朵黃色的小花顯得突兀,像被放錯了位置。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室內的燈還沒打開。王南方摸黑去了洗手間去洗手,再出來時,阮文禮已經打開了大廳的燈。他在那個幹淨得像是樣板間的開放式大廚房找了好一會兒,才又找到廚房的電燈開關,啪地一聲,燈光昏黃。

王南方走到廚房,和他之間隔着一個中島臺。

他打開冰箱看了一下:“他們放了一些面包,還有水——你要現在吃晚餐嗎?”語氣平靜得像是他們剛才并沒有經歷過那樣不愉快的對話。

今天是除夕,晚餐吃面包會讓她更傷感的。王南方走到冰箱旁邊,站在他身側:“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阮文禮沒做聲,讓開身,站在一邊,任由她在冰箱裏翻找。

冰箱裏并不止面包和水,她對他展示了一下那半只被包裝妥當的雞:“我們可以吃雞肉,還有——”她看了看,“你這裏應該會有米吧,我們可以吃點米飯。”

雖然他語氣溫和,但意思還是拒絕:“臨時找不到人給我們做飯。或者,叫人送點飯菜進來。”他走開,想去拿手機。

王南方并不覺得弄個雞肉和米飯還需要特別找人來幫忙,她說:“不用找人了,簡單的飯我能做。”

阮文禮猶豫了一下:“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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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肉是用泡過水的菌幹焖的,飯是用蛋炒的。雞蛋很好,黃澄澄的,米飯卻稍嫌不夠幹,王南方已經刻意在煮米飯時少放了水,想把飯炒得更幹爽一些,可惜,結果仍讓她不甚滿意。

他們分別坐在中島臺的一邊,一人一碗飯,中間只有一碟雞肉。

王南方很習慣過拮據的生活,她記得的第一個春節,是她六歲那年。奶奶在外賣了一天蔬菜,最後也沒有買回來肉,晚餐她們只吃了水煮雞蛋和奶奶賣剩的一把大白菜。但她知道,隔壁家的小孩是有雞腿吃的。從那時候開始,她便開始體會到自己的家是貧窮的,是困苦的。

後來,她變得比以前富裕了,可是對食物的欲望反而降低了,她看着阮文禮,顯然他對食物的欲望更低——因為他只吃了一塊雞肉,其他時間都在安靜地吃米飯。

看來這個比面包稍好些的晚餐仍然無法消減她的傷感:“有酒嗎?”

阮文禮聞言,起身去找:“應該有。”最後卻發現沒有,“可能他們忘了放。”

王南方點頭,去冰箱裏找出兩盒椰子水,遞給阮文禮一盒。阮文禮站在酒櫃邊,接過了水,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她舉起她手裏的椰子水,看着他:“不論如何,今天是除夕,新年快樂。”

他看了她一眼,看不透在想什麽,還是和她碰了一下:“新年快樂。”

他們煞有其事地碰杯,又煞有其事地各自喝了一口。椰子水是甜的,王南方靠在酒櫃邊,語氣當中隐藏着哀傷:“沒想過今年的除夕是這樣度過的。”說快樂,但并不快樂。

“意思是你不快樂。”

“你也不快樂。”王南方說,“不快樂是人生的常态嗎?”

“我不覺得我不快樂。”

她的眼光閃爍,擡頭看他,露出一個不由衷的笑容:“是嗎?”

阮文禮微微低頭看她,緩緩地靠近她,她卻被落地窗外的煙火吸引了視線,轉開了臉:“有人在湖邊放煙火。”

王南方回到落地窗邊的沙發坐下,看煙火一串串地盛放,又凋謝。阮文禮走到她身邊,最後在她身邊坐下:王南方喃喃自語:“放煙火算是很悲傷的一種消遣嗎?”她看他,聽說他結婚的那一晚,煙火放了半個小時,她當然看不到,她連參加他的婚禮的資格都沒有,她只能躲在租來的小房子裏,戴着耳機,聽了半夜的歌。

他沒有說話。

她用手裏的紙盒碰碰他的手,他沒有再拿着那盒喝過的椰子水:“新年快樂。”阮文禮先生。

很意外,阮文禮竟然再一次配合她,他說:“新年快樂。”但,話是含在他的唇舌之間的,因為他已經吻上了她,觸感軟而暖,還有淡淡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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