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他願意(049)
在阮文禮的帶領下,兩人在山後撿了一些幹枯的木枝,但,看上去并不像是足以讓他們烤火的分量。
開着巡邏車的小夥經過:“阮先生,新年好!”他猶豫了一下,“這裏的木枝不能随便拿的,這不屬于我們小區的自有資源。”
阮文禮解釋:“我不是從樹上掰下來的,這些是幹了自然掉落的枯枝。”
小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恪守本職:“最好不要。如果你們需要木柴的話,我可以到看護員那裏幫你們要一些。”
“那最好了。”阮文禮丢下手中拿着的幾根木枝,拍了拍手,“我怎麽給你費用?”
“哦,你們要的不多的話,不需要錢的。”小夥下車,很有禮貌的樣子,“你們要多少?打算做什麽用?”
“我們打算在家裏的壁爐生火,可能我們需要可以用一天的柴,你看着辦。”
小夥皺眉:“你們家的暖氣壞了嗎?我們可以安排人去修——不過,今天不一定能有人上門維修。”
“不,暖氣沒壞。”阮文禮不打算再說,“我們先回去了,你要多久才能把柴送過去?”
“大概半小時。”
阮文禮點頭:“好。”他看王南方,“那我們先回去吧。”
王南方點點頭,對小夥子笑笑,小夥子臉紅,重新坐上他的巡邏車。
風仍是冷的,幸好和來時不同,風是往他們的後背吹,不至于讓他們衣衫紛飛、頭發散亂,但大風把小夥那句嘀咕送進了王南方的耳朵:“暖氣沒壞,為什麽要燒火?”她笑了笑,大概這是阮文禮的突發奇想。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總有人為他的突發奇想提供服務,大概這便是有錢的好處之一——她三十年的人生,從未覺得事事順遂,亦從未覺得自己有困難時總有人為自己伸出援手。大概人生往往總有錦上添花,卻少有雪中送炭。
“笑什麽?”阮文禮看她。
“沒什麽。”她斂住笑容,她忽然想起,阮文禮的人生也不是事事順遂的,至少她在他做丹霞村的項目時,見過了他最不堪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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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他,從不是因為他的光鮮亮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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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終于成功生起來,空氣中開始有淡淡的木香氣。王南方看着不斷蹿高的火苗:“确實很暖和。”
“不要坐太近,可能會燎到你的頭發。”阮文禮往火堆再加了一根木柴,于是火勢慢慢地更加強。
王南方馬上往後退了退:“如果這時候有一只紅薯,一定很棒。”她不自覺說出口。
直到阮文禮向她發出疑問的一聲“嗯”,她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蠢話,她說:“沒什麽。”
“你的意思是把紅薯扔到火裏烤?”
“對。”
阮文禮說:“應該是不太健康的食物。”
然而,世間所有的美味,大多是罪惡的,而不是健康的。王南方不想和阮文禮讨論這樣世俗的話題,他一定覺得無聊極了。她很快覺得身上的大衣變得毫無必要,她不但不再覺得冷,反而覺得熱。她把大衣脫掉,搭到身後的沙發上,再回到壁爐旁,身上便只是一件紅色高領毛衣。她想春節總要穿得喜慶些,便帶上了這件衣服。毛衣是緊身的,察覺到阮文禮的視線聚焦在她身上時,她有些不自在,但再去重新穿起大衣又顯得刻意,她微微把自己的身體攏起,不再說話。
阮文禮轉開了視線,竟然還是在繼續剛才的話題:“烤紅薯,你吃過嗎?”
“當然。”王南方看看他,大概他沒有吃過這麽接地氣的食物,“大學時我們學校門口有很多這樣的小攤。”
他忽然像是有了聊天的興致:“你念什麽大學?”
她如實相告,并告訴他:“在大學畢業之前,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居住的城市。”
“之前我在做丹霞村的項目時,你在念大學?”
“大二。”
阮文禮若有所思:“很年輕。”他補充,“當時,我已經超過30歲。”
王南方當然知道。她進了如豐之後一直收集他各種信息,上心程度不亞于追星少女收集明星偶像的幼年照片——不過,當然,這些她是收集不到的。她看他并不十分抗拒聊天的樣子,似是随口一說:“你當時還沒結婚。”
阮文禮臉色沉了沉,卻不想要生氣的樣子:“是啊......是的,當時我還沒結婚。”他看她,“你當時在談戀愛?”
王南方搖搖頭。雖然有不少人追她,但她确實沒有男朋友。
“這不太正常。”
“為什麽不正常?”王南方拿起一根長長的木柴,去搗火堆裏的火,噼裏啪啦的,吓了她一跳。
阮文禮又不說話了。
王南方沒有看他,看似專心搗鼓她的火:“那時候,你是和你的前妻在談戀愛嗎?”
“不,我當時單身。”
王南方回頭,對他露出笑容,她自覺那樣的笑容一定生硬極了,只為了掩飾她內心的在乎:“如果那時候你單身,也知道我沒有男朋友,你會不會讓我們這樣的關系提前十年發生?”
阮文禮沉默了一會兒:“不會。”
她确實預設了會是這樣的答案,那時候,她那麽青澀,那麽樸素——那麽窮。除了同齡的和她一樣的普通人,誰會看得見渺小而平凡的她?
“你那時候太小了,還是個小女孩。”他說,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噢。王南方陷入了長長的沉默。是的,她現在長大了,不,是成熟到足以可以玩這種沒有結果的男女感情游戲了。很久很久之後,她說:“但為什麽十年後,我就可以了?”她看着他,“雖然我們都有選擇的權利,但為什麽是我?”他們讨論過這樣的問題,但是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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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禮看起來并不十分想要回答這個問題。
王南方變得有些步步緊逼:“既然你那麽在乎丹霞村的項目,同時又認為我對項目來說是重要的,那麽為什麽會選擇我成為這樣的角色?你不怕我們的關系會影響到項目的進展嗎?”
阮文禮蹙眉。許久,他開口:“那晚你在老周那裏,參加他組織的聚會,這給了我一個錯誤的信號。”
她了悟,看他:“你曾經也這樣帶走過別的女人嗎?”
“曾經是的。”他很坦白。
“嗐。”王南方當然不會覺得這個答案是讓她意外的,相反,她覺得這才是阮文禮最真實的想法,只不過他這樣坦白,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确實,我和其他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她有些自暴自棄,“都一樣。”
“并不一樣。”阮文禮語氣很确定,“後來,我已經意識到我誤解了你,雖然在很多問題上,你并不足夠坦白。”
王南方忽然愣住。她不太确定阮文禮這些話指的是什麽。
“你是讓人感覺可靠的,無論什麽事情。”阮文禮看她,“我不希望我和你的關系會影響到你在工作上的判斷。這是兩件事,你可以分開判斷,分開處理。”
但願她終有日學成他的冷靜自制,不受情緒左右。她輕聲笑了一下:“謝謝你的誇贊。”
“我也有我的問題。”阮文禮緩緩開口,在王南方看向他的時候,他問出口,“為什麽不是羅至成,或者任何人,而是我,只因為我更有錢?但你并沒有收下我給你的錢。”
王南方不想像他一樣坦白。他之所以坦白,是因為他是自信的。他可以坦率地向所有女人承認,他有過婚姻,他有一個孩子,他曾經也有過一些為道德所不容的行為,但這一切都不足以讓那些如飛蛾撲火的女人停止奔赴的腳步——譬如她,就是那些女人之一。但她沒有這樣的自信,她無法确定,如果她把這十年所有漂浮的、虛幻的情緒和盤托出,對于他來說,是不是太沉重,是不是過分,是不是不識分寸。她搖頭:“可能我只是為了日後要更多的錢而已,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