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
他願意(059)
王南方第二天十點到了簽約會場。
廣告公司的效率讓她滿意,整個場地已經換了個進出方向。她特意進去走了一圈感受了一下,裏面果然沒那麽冷了。柯延東跟在她身後:“王總,還是你牛,還懂風向。”他說,“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那個該被崇拜的人,此刻大概在忙他的事。王南方看了看表,離晚上8點還有不到10個小時——嗐,她走神了。她看了看那些在現場值班負責簽約的同事,大概場地裏暖和了,他們的心情看上去也好了很多。她待了十幾分鐘,感覺一切如常,便叫柯延東:“回項目部。”
回到公司,柯延東負責和工程部的人對接沙盤的報價和工期,他向王南方承諾最遲下班前會給她結果。王南方搖頭:“最遲4點。”
柯延東小小地咧了一下嘴:“收到。”
王南方開了電腦,打開一個文檔,準備寫她的方案。阮文禮說了的,今天要給他方案。有一個要求嚴厲的老板,是件壞事嗎?就像她在下屬的心中,是個并不夠随和的上司,也是一件壞事嗎?
下午5點,王南方把預算申請表和方案發到了阮文禮的郵箱裏。現在不知處理他的郵箱的又是哪位助理了,這次收到的回複很官方:“王總,您好,您的郵件已收悉,我們會盡快就您的郵件內容作出回複,或者直接聯系你以作下一步溝通。”
王南方把郵箱關掉,合上電腦,柯延東來敲門:“王總,我回總公司蓋章,你有文件要帶嗎?”
她停了一下,文件是沒有的,但總覺得自己有件沒處理的事:“等等。”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一直萦繞心頭卻沒有處理的事情是什麽。林丹妮這兩天沒有再聯系她,也不知道她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但她既然對她開了這麽個口,她總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不是為了那筆可能要借出去的10萬塊錢,是為這世間混亂的男女感情,還有她和林丹妮之間解釋不清的友誼:“一起走吧,等我五分鐘。”
出發的時候正遇上下班第一波高峰,柯延東吐槽:“該不會回到公司就下班了吧。”
王南方握着方向盤:“懸。”她說,“你要不要跟他們說一聲,別錯過了,就白跑一趟了。”
柯延東低頭摸着手機:“我已經打好招呼了。”
王南方聞言側臉看了他一眼:“哦?”
柯延東笑了笑:“我讓小孟去幫忙打招呼。”
Advertisement
哦,借了女朋友之便。她想了想:“小柯,你想不想回總公司工作?”她說,“做項目挺辛苦的。”
柯延東有些愕然:“王總,你為什麽這麽問?不是要炒了我吧?”
“當然不是。”車子卡在車流中,以極緩慢的速度移動,“我只是覺得每次你回總公司的時候,總會特別的興奮、開心。”可以見到自己喜歡的人,确實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柯延東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有點啦。不過我絕對是更想留在項目跟你學習,王總。千萬別把我弄回總公司,事業重要啊。”
王南方笑了笑:“我沒有別的意思,純粹了解一下。”看來柯延東并沒有被戀愛沖昏了頭腦。他仍然知道,盡管和喜歡的人出雙入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年輕人以事業為重,是吧?”
“沒辦法,我們這種家境一般的人,不努力拼一回,一輩子就不可能趕得上別人了。”柯延東低頭,本來亮着的神色突然有些暗淡。
王南方知道為什麽,因為他喜歡的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她沉默了一會兒:“別想太多,先把事做好了。”
-------------------------------------
回到公司,已經快6點。柯延東拿着牛皮紙袋沖到了行政部,王南方去林丹妮的工位找她。
林丹妮果然在,春節後的幾個星期,她們部門通常都不怎麽忙。王南方看林丹妮,厚重的妝容也掩飾不住她疲倦的臉色:“借一步說話。”
林丹妮蔫蔫的,想起來又不想起來,最後還是站起來,兩人站到了電梯廳旁邊的走廊。這是整個如豐最好的聊天地方。無論誰從裏面出來了,他們第一眼就能看見。
王南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幹脆直截了當:“那10萬塊錢,你還需要嗎?你要的話,我現在可以轉給你。”
林丹妮說:“不用了。”
王南方眯了眯眼:“事情解決了?”
林丹妮搖頭:“沒有。”
王南方心裏一沉:“那是什麽意思?”
“談不好,徹底鬧翻了。”
王南方不知道林丹妮說的“徹底鬧翻”是什麽意思:“那你不打算還他錢?”
“還了也解不了他的恨,那還錢又有什麽意思,還要我負一身的債。”林丹妮冷哼了一聲,“他找一百個女人都不覺得自己髒,我多一個他就覺得我髒了他的眼髒了他的心了。”
王南方心裏一沉:“什麽意思,你不給他還錢,那他想怎麽樣?分開?”
“分開是肯定的。他現在和他老婆鬧離婚,所以更恨我,打算也讓我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的含義是什麽,王南方一時之間不能意會:“你還是想辦法把錢還給他算了,沒必要越鬧越大。”
“沒用的,他又不差這幾個錢。”林丹妮低着頭,高跟鞋的鞋尖已經有些掉皮,一點不像過去精致的她,“随他吧,反正自己造的孽,後果自己承受。”林丹妮語氣平靜,“你不用管我了,這件事情我自己能處理好。”停了一下,“你沒跟阮文禮要錢吧?”
王南方搖頭。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要開口問阮文禮要錢,但,林丹妮此刻的愁雲慘霧,也不是她想要的。
“其實你的堅持也沒錯,說到底,人還是靠自己比較踏實。之前覺得不拿點什麽東西,自己很吃虧,現在想想,要是你不拿人家的東西,就多了一樣東西。”她看着王南方,王南方猜她會說什麽,“——自由——哎,我真傻。”
王南方以為她會說是“自尊”,她有些說不出的難過:“你現在才知道你傻。”
“其實你以為你不傻嗎?我貪錢,是傻,你貪的是人,也聰明不到哪裏去。”林丹妮看着王南方,苦笑了一下,“各有各的蠢法。”
王南方正想說話,腳步聲由遠而近。林丹妮和她同時收拾了臉色,以雲淡風輕的表情迎向來人。
來人卻是阮文禮和羅至成。阮文禮穿着一身黑西裝,大概今天是要見客戶的。
王南方并不意外這個時間阮文禮在公司裏。但阮文禮看上去有些愕然,他看她,問:“你在?”又下意識地擡腕看表。
“阮董。”林丹妮對阮文禮打招呼,王南方也跟着低聲說了聲“阮董”,阮文禮看了一眼王南方:“嗯。”
二人又看了看羅至成,羅至成也在看着她們,視線最後落在王南方身上。
王南方随口說:“我們先進去了。”林丹妮便跟着她走了進去。
直到确定阮文禮看不見她們,林丹妮才開口:“他對你真冷淡。記得,以我為鑒。”
-------------------------------------
阮文禮的電話在半小時後打過來:“你還在公司?”
“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王南方想着要回家一趟。她的妝要補一補,還得考慮換套什麽樣的衣服。
“那八點鐘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好。”
王南方挂了電話。是他說的,順其自然。他大概不會給她一個錯誤的信息,而她大概也不會誤解他的意思。那麽她會試着讓自己的角色定位變一變,而不是像林丹妮說的那樣,“以她為鑒”——她無法想象有一日她和阮文禮會演變到那樣不堪的地步,她必須不能重蹈林丹妮覆轍。
八點鐘,王南方到了負一。阮文禮的車已經在等,僅是車标,已足夠引人注目。她繞到副駕駛,阮文禮探身,去給她開了門。
王南方坐上副駕駛,阮文禮看她,她裝作專心地扣安全帶,回避他的眼神。
阮文禮移開視線,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黑色的車子:“車子太久不開也不好,你偶爾還是得讓它動一動。”
王南方說:“下次你需要我接的時候。”
阮文禮彎了彎嘴角,沒說話。
吃飯的地方很安靜,除了從停車場一路把他們引到房間裏一位中年男人,王南方并沒有看到別的人。當男人給他們滿好茶,再轉身出去,把門掩上,房間裏便只剩下她和阮文禮。
“今天下午——”
“我做的方案——”
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阮文禮示意她先說。
“我是想說,我的方案已經發到你的郵箱了。”王南方看着餐桌上那個精致的古瓷花瓶,裏面插着一枝說不上名的花。小小的,白白的,有淡淡的香氣。
“羅秘已經打印出來,放在我的桌上了。不過我還沒看。”阮文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在過去接你的路上,我有另一個想法。不一定要做沙盤,你可以考慮按照110㎡的戶型做一個樣板間。也有很多其他的宣傳物料,如果一定要做,做個樣板間吧。”
王南方有些遲疑:“可是那樣造價太貴了。”她說,“財務可能不會批。場地也是個問題。”
“如果花點錢能達到目的,那麽這個不是問題。”阮文禮看着她,“當然,今年公司有幾個項目同時要啓動,融資的成本也很高,公司面臨的壓力也很大,不是沒有成本控制的意思。”
王南方當然知道,她點了點頭,想了想:“我說完我要說的了。”所以,他剛才要說什麽?
阮文禮嗯了一聲:“你今天下午回公司有事?”
王南方不知道如何跟阮文禮解釋她回公司找林丹妮為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她搖頭:“很複雜。”
“複雜?”阮文禮竟然被她逗笑,“聽起來是很重大的事。”
“是別人的私事。”王南方說,“不方便和你讨論。”
“那個——”阮文禮說,“公關部那個經理姓什麽?姓李還是姓林?”
“她叫林丹妮。”
阮文禮點頭,正想說話,男人領着一個女孩進門上菜:“二位,這是我們今天的特制海皇蟹黃蟹肉羹。”
王南方讓了一下身,服務員把其中一只盛着金色湯羹的白碗放在了她面前。
阮文禮叫住男人,對王南方說:“你是不是對蟹過敏,這個是不是要換?”
王南方開口:“沒事,上次可能是碰巧而已。我之前也吃蟹的。”
阮文禮對男人點頭:“好的,謝謝。”
她低頭舀了一勺羹湯,羹汁鮮美,她輕輕笑了笑。
阮文禮看着她:“笑什麽?”
王南方擡頭看他:“沒有,我只是覺得今晚的菜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