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夏天瘋長,在秋天枯萎
在秋天枯萎 在夏天瘋長,在秋天枯萎。…
沒想到等他們到了地方,已經先有人占據了位置。都是同年級段的學生,日常沒打過交道,但知道他們是實驗班的人。
恰好對方吃得差不多了,可以提前給他們讓位置。
他們自是感謝。
來去間人員交錯,不免産生交流。
萬檸站得遠,沒有靠近交流的人群。
她發現剛才因為跳動,紮着的發圈松了,便将它取下重新紮。
溪水波光粼粼,日光從水面跳到她身上,山風也溫柔地輕吻她的發梢。腳下是她惬意的輕曳的影子。
她側着身。校服受風吹緊貼着,勾出女孩子纖細的輪廓。
人群裏好像有人在打量她,萬檸隐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可當她側過頭去,卻又沒有找到視線來源。
只當是自己聽錯了。
等她上前幫忙,另一個班的人已經走了。
衆人在山水邊聚餐,聽着鳥鳴,步調也被這裏的空氣拉長變慢,不像在食堂裏吃飯那樣狼吞虎咽。
他們一邊等待同伴烤制的美味食物,一邊分享各自帶的零食。
萬檸也将包裏的蛋卷、草莓酥等女生愛吃的零食分享給大家。
女生聊着天,就見楊一洲從燒烤架那邊走來,先繞到了萬檸這邊的餐桌,“我去保鮮櫃那拿食材,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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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這話時看着萬檸,萬檸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了身道:“我自己去拿吧。”
“人太多了店裏擠不下,你告訴我就行。”
燒烤架距離餐桌不遠,眼下幾個男生正在清理收拾。
只聽見有人揚聲問:“誰有打火機?”
“店家沒有嗎?”
“有,但這個打火器好像壞了。”
“我帶了。”
陳濯飛回應。
他也是清理烤架的一員,但他的背包卻放在餐桌邊的凳子上,于是過來取。
同時,萬檸這桌的女生發起了抗議。
“不是吧楊一洲,我們幾個在你眼裏是隐形了嗎,只問檸檸?”
“有的人不要太明顯哦。”
楊一洲:“你們要吃什麽?我一起拿。”
“現在才拿?晚了!”
“檸檸別理他,走,我們自己去拿。”
許是注意力被熱鬧的地方引走,陳濯飛在包裏搜索打火機時,“啪嗒”一聲,打火機從背包裏掉了出去。
他俯身拾起。
此刻仍站着的萬檸,視線正好落在那個位置,與擡眼的他對視。
那雙漫不經心的失焦的黑眸與她撞上。
她立刻轉頭錯開了視線。
可不知怎麽,腦海裏出現了他在陽臺上背抵着牆抽煙的那一幕。
他現在還在抽煙嗎?
忽而,他的聲音意外落入風裏,被嗚嗚的輕嘯推送至她耳邊。
“我帶打火機不是為了抽煙。”
這句話出現得太突兀,旁邊的人都稍稍感到莫名。
“啊?”
“什麽抽煙?”
連剛拿了烤串回來的章芸溪都笑了,奇怪地看着陳濯飛說:“不然呢?你又不抽煙。”
這樣的只有兩人能聽見的小插曲很快過去。
吃飽喝足,休息了片刻,衆人繼續往更高的山頂去。
男生補足了精力,蠢蠢欲動想要比拼誰第一個到達頂峰。
女生多還是懶洋洋地待在原地,就近找風景宜人的地方拍照。
大部隊像被扯散的珍珠項鏈,斷斷續續,散落在起伏的山路上。
也有幾個女生加入了搶第一的比賽,章芸溪和薛冰冰就在其中。萬檸跟着她們離開,卻只打算自己一個人慢慢走,享受片刻的寧靜。
沒想到男生隊伍裏,陳濯飛也慢了一步,還落在後面。
他和她一樣慢走了幾步臺階。
清幽的林間,蜿蜒的山道。
山風吹過樹梢,葉子發出嘩嘩的響聲。能嗅到微澀的幹枯的秋意。
兩人都知曉彼此就在身旁,卻沒有說話,也不做猜想。
他們并肩走過一格,兩格、三格…
直到走出枝幹虬結的大樹樹蔭,天光傾斜,景色豁然開朗。
高處遙遙傳來一聲“陳濯飛”。
“來了。”他應道。
萬檸輕眨了下眼睛,忽見旁邊的人連邁了幾格臺階,站到了更高的地方。
那背影稍作停頓,沒有回頭,向前跑去。
這一幕這樣熟悉。
男生敞開的校服被風吹鼓起,如翺翔的飛鳥,和當初在樓梯上奔跑時她看到的一樣。
可已經不再帶着她一起跑了。
這個瞬間,萬檸恍惚想到。
如果屬于她的暗戀故事有結局,也許就是這樣吧。
在夏天瘋長,在秋天枯萎。
*
一天的秋游時間到了尾聲。
如果說上山時的學生朝氣蓬勃,下山時他們就像洩了氣的口袋,渾身沒勁。
大巴車停留在山腳下,值班老師也早早站在車門前,等學生陸續歸來。
萬檸他們一行人上山快,下山也早。
快到山腳下,沿途遇到公共衛生間,便會有人提前去放水。
景區每隔一段距離都會設立公共衛生間,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在下山的過程中就去解決過了。
萬檸知道山腳下還有,準備等到最後再去。
然而在這過程裏,陳濯飛的眼睛也許是受到了細菌感染,紅得愈發明顯。
衆人讨論:“是不是之前沖進眼睛裏的水不幹淨?”
“有覺得疼或者癢嗎?”
“有輕微痛感。”他本人反而不太緊張,道,“我找個地方做個簡單的清洗就好。”
章芸溪:“別用自來水。”
萬檸看他的眼睛模樣,還是說了:“我有眼藥水。”
她将取出的眼藥水給他,動作比以往來得自然。似乎下定了決心将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同學。
陳濯飛揚眼看她,道謝後接過。
其他人準備去附近商店裏逛逛,買點特産路上吃。
萬檸按原計劃去了公共衛生間。
這個景區的衛生間是剛翻新的樣子,外面是綠植繁茂的小庭院,走到裏面,一應用具嶄新,瓷磚臺面整潔,地磚也剛被人洗過,留着微微的水漬。
下山的人還不多,來這的人也寥寥無幾。
等萬檸走出女衛,忽而在男女衛之間的公共洗手區域,看見了站在鏡子前的陳濯飛。
此刻,他在借用鏡子查看自己受傷的眼睛。
男生的手空掌着下半張臉,搭在眼周的食指和拇指輕撩開眼皮。他自下往上凝視着眼前的鏡面,鋒芒未斂,僅是簡單的查看也透着攻擊性。
而她給的眼藥水放在臺面上,用粉色透明塑料殼包裝着。
他另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就放在它旁邊,虛握着。
萬檸不知道他要來這裏清洗眼睛,但确實是這裏最合适。
她頓了下腳步,走到外面洗手。
還沒等她想好要說什麽,男衛生間沒關上的那道門裏,就傳出了兩道陌生男聲的對話。
準确地說,他們一直在說話,只是聊天的內容突然與她發生了關聯。
“燒烤店裏遇到的,就是之前上‘光榮榜’的那幾個人吧?”
“對,是長得不錯。”
“不然也不會半夜逗留男寝啊。”
說着,兩個人發出彼此意會的笑聲。
“聽說有兩個是有男朋友的,還剩下的那個是誰?”
“紮頭發的,叫…什麽檸。”
“真的?我剛剛就覺得她的腰看着很細。啧,找機會打聽一下,看能不能追到手。”
“追到你想幹嗎?”
“問她要不要來我們寝室啊。”
又是一陣笑,男生的葷話愈加肆無忌憚。
水龍頭的水沖在萬檸手上,冷得她的手指發僵。
憤怒又難堪的情緒在身體裏流竄,她的肩膀跟着不受控地發抖。
可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要做什麽。
而與她相隔有一段距離的陳濯飛,停下了動作。
沖水聲自男衛傳出,兩個穿着同校校服的男生一前一後走出來。
他們還在說笑,沒注意周圍的其他人,自顧一人占據一個洗手臺。
陳濯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青筋繃起的手背,透出危險的訊息。他擡眉從鏡子裏看他們的那一眼,如同在看肮髒惡臭的垃圾。
緊接着,他垂眸開始洗手。
修長的手指堵住了出水口,水流用力掙紮,不留神滋出強力的水花,飙向了他的兩旁。
兩個男生中高瘦的那個随便沖了兩下手,就當作洗好了準備走。
冷不丁一道飙入他的眼睛裏!
“日!他媽誰啊?”
另一個人沒被刺中眼睛,但也被打濕了衣服,罵了句髒話。
陳濯飛充耳不聞,連一句“失手”的道歉都沒說。他抽了張紙巾将手擦幹淨,而後圈握住那瓶粉色小巧的眼藥水,将它拿走。
他輕易就想轉身離開。
這旁若無人的姿态惹惱了那兩個人,高瘦的男生抓着他的肩膀就想把他拉回來,“喂,你回來!”
“兄弟,就算是不小心,一句道歉總要說吧?”他的同伴跟着說。
陳濯飛連聲都未出,冷然轉肩甩開肩上的手。
那手再要抓上來,他沒留勁,不耐煩地猛然向後揮開。
高瘦的男生被他的手肘杵到胸腔,又恰好踩到瓷磚地上的濕痕,腳底一滑,失去平衡摔在了牆壁上。
而陳濯飛拉回被對方拽到後面的衣領,稍作,姿态冷傲至極。
這下徹底激怒了高瘦的男生,猛撲上來就要揍人!
而看似準備離開的陳濯飛,在受到他的攻擊時,握緊了手中的小瓶子,猝然反身,重重地一拳打在他的颔骨上,将他打倒在地。
這一拳裹挾着洶湧的怒意。
仿若伏擊的野獸,蓄勢等待已久。
萬檸受眼前驟變的場面所驚吓,一時失聲,動也不能動。
高瘦的男生不敵,他的同伴立刻加入了戰場,想要以一對二。
他從背後攻擊陳濯飛。陳濯飛看也沒看,後背像長了眼睛,閃身避開危險,以迅疾之勢攥住對方的手臂迎敵。
這時,地上的高瘦個子也蹿起來要報複反擊。
三人很快陷入混戰。
看着二打一的局勢,陳濯飛好像要落入下風。
萬檸頓時焦急萬分。
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拔腿往外跑,準備去找老師求援。
但快要跑到出口時,她慢下步伐,又狠抿了下唇。
大巴車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她去找人的過程裏也許就會出現意外,而她忘了電話信號比人要跑得快。
她迅速折返往回跑,一邊顫抖着手取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風聲輕嘯,她好像聽見心髒快要跳出胸膛的聲音,眼眶散發着莫名的熱意。
然而等她回到那裏,險些因眼前的畫面發出驚呼。
男生打架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與野性。
她看見陳濯飛的眼睛紅腫充血,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獸,而勃發的怒意讓他的每一次進攻都如降下的雷霆。
那兩個人根本招架不住,很快被摁在地上,捂着下巴或者肚腹,疼得起不了身。
他們發出慘烈地哀嚎。
“陳、陳濯飛…”
萬檸輕喊了他一聲。
聲音發顫,還有一絲哽咽。
她突然不知道還要不要打出那個電話。
陳濯飛停了手,但沒看她。
他眼底的冷漠與血色未褪,只将衣領拉好,拍開身上的細灰,簡單收拾後才準備離開。
而萬檸的瞳孔倒映着他漸漸走近,又要走遠的模樣。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
向來文靜乖巧的女生,徹底被這樣的場面吓壞了,也被他吓壞了。
可就在兩人錯身的剎那,她感覺到手被一只手拽住。那手因氣血勃發,還殘留着滾燙的溫度。
她被牽帶着轉過身。
他就這樣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走到出口,迎面就是買好特産後,回來找他們的大部隊。
章芸溪、楊一洲他們都在。
打頭的周朗剛看見人,就馬上抱怨:“你們怎麽這麽慢”
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見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萬檸發懵的神思忽地回歸,想要松開陳濯飛。
但沒等他們有所行動,其他人就将視線轉到了他們的身後。
“日你爹給我站住!”
是踉跄着跑出來的高瘦男生。他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形。
他被氣瘋了,渾然沒察覺還有其他人在,盯準了陳濯飛,像一只鬥角的牛,發了狠地沖撞過來!
陳濯飛倏地攥緊了那只想松開的手,帶着她側身避開了撞擊。
那人痛摔在地上。
他嘶嘶地抽着冷氣,擡頭還要罵,卻看見了萬檸的面容。
他一個激靈,好像突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陳濯飛望着他的眼神輕蔑,冷笑道:“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萬檸:我的暗戀故事完結了。
陳濯飛: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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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