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回程 “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沒有人見過這樣的陳濯飛。
他通常是優秀而內斂的,外放明朗的性格只會對脾氣相投的人表露,與普通同學相處較為疏離。
其他男生譬如周朗,嘴邊都常挂着“卧槽”“靠”當作表達驚嘆語氣的助詞,陳濯飛卻鮮少會用。
更別說罵同校同學是“傻逼”了。
因此這話一出。
周朗愣住了,楊一洲愣住了,連章芸溪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們望向陳濯飛,只覺得他當下的模樣,就像浴血歸來的人,眼眶脹紅,戾色難消。
“回車上。”
最後還是陳濯飛開了口,衆人才魂不守舍地回了校車。
至于摔在地上那個,還能跑能撞人,顯然沒有大礙,不需要他們關心。
衆人差不多是在大巴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了看見的場景。
薛冰冰和萬檸坐一起,立刻湊過去問:“怎麽回事,陳濯飛和人打架?”說到這,她想到陳濯飛最後拉着萬檸躲開撞擊的畫面,稍作遲疑,“是那人對你做了什麽?”
她沒有對他們的牽手生出懷疑。
當時那個人沖撞過來,如果陳濯飛獨自讓開,對方就有可能會撞到離得近的萬檸身上,所以她自然解讀為這是一個保護性的舉動。其他人也多是這麽認為。他們的注意力被事件本身拽走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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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檸能感覺到章芸溪的變化。
從看到牽手那一幕起,她的态度就變了,上車後也沒有再和她說過話。
這讓她坐立不安。
可這份不安中還摻雜着迷茫。
那個牽手,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幫她避開危險,還是…
已經有過一次誤會的經歷,讓她不敢輕易往另一個方向去想。
而薛冰冰還在追問萬檸。
萬檸回過神,低聲回答:“嗯,是那兩個人在背後說不好的話,他才動的手。”
“什麽話?”
“很難聽的。”
她現在還能想起聽到那些話後,自己僵立在那的感受,胃裏泛起生理性的惡心,幾乎想要嘔出來。
可她能做什麽?
争辯,怒罵,還是将他們的言行告訴老師?
在圍繞那些內容展開的過程中,即使他們受到了教訓,也足夠反複刺傷她。
直到,陳濯飛将他們擊倒在地。
世界陡然安靜,作嘔的感覺在那一聲聲痛嚎裏,盡數消失。
她忽然肯定,自己不會因為那幾句話做噩夢了。
薛冰冰見萬檸面露抗拒之色,便沒有接着問細節。
倒是坐在前排的章芸溪,突然回頭問她帶了什麽吃的。章芸溪在外座,卻右轉頭通過椅子間的縫隙,問坐在裏座的薛冰冰。
“啊?我這邊只有幾顆糖了,你要嗎?”
薛冰冰抓了兩顆糖送去。
旁邊的萬檸道:“我還留了一小包蘇打餅幹,是擔心有人暈車準備的。”
薛冰冰:“哇還是檸檸細心。”
章芸溪什麽都沒說,從薛冰冰手上撈了顆糖走。
她撕開糖紙将糖丢進嘴裏,就靠在椅子上閉眼了,好像很累的模樣。
從頭到尾沒有理會過拿出餅幹的萬檸。
氣氛頓時變得有一點尴尬。
薛冰冰看看她,又看看萬檸,莫名其妙:“她來姨媽了?”
萬檸沒有回答。
她的腦袋像被人用錘子重重砸了一記,頭暈目眩,随即清醒地意識到,她的感覺沒有錯。
另一邊,周朗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原本還一腦袋漿糊,想追問陳濯飛發生了什麽事,又懼于他現在周身過分淩厲的氣息。這可比上次他從他手裏搶回手機要可怕多了。
但等他拿出手機打發了會兒時間後,冷不丁想起了什麽,打開了班級群。
須臾,他突然連續猛推身旁的楊一洲,“卧槽卧槽卧槽!”
“幹嗎?”
楊一洲沒好氣,他本來就心煩得很。
“你看這個。”他點開了萬檸,語速放慢,小心翼翼,“老陳裏那個‘一道難題’的頭像,我當時看的時候沒注意,但剛剛打開萬檸的頭像…”
“該不會…”
他還沒說出猜測,就被楊一洲猛地捂住了嘴巴。
同班同學陸續歸來,已經坐了半輛車的人。雖然衆人都在各自聊天,但難保有人聽見。
周朗:“唔唔唔唔?”什麽情況?
楊一洲皺眉:“別說話。”
周朗:“…”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但他心裏多少有了點猜測。如果只是“一道難題”這種讓人搞不懂的備注,他不一定會往某個的方向想,但他記起那次陳濯飛過激的反應,還有楊一洲的不同尋常,更不用說今天撞見的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牽手是引爆視覺效果的炸\彈,也是粘合劑,讓人能夠将所有的蛛絲馬跡拼湊到一起。
無論它本身是出于什麽理由。
一句驚嘆的髒話就在嘴邊,被捂進了喉嚨裏。
楊一洲見他不死心,釘去一個威脅的眼神,“晚點再說。”
周朗:“…”
兩位大爹壓在他頭上,他還能怎麽辦?
他只得乖乖點頭。
而楊一洲松開他後,就觀察到了大巴車窗外的景象。
是帶隊的班主任将陳濯飛叫了過去,旁邊還站着一位陌生的老師。
車比人要高,從他的角度去看,看不清陳濯飛臉上的表情,也無從判斷事情的輕重緩急。
片刻後,陳濯飛回來了。
他經過楊一洲他們的位置,楊一洲直接叫住他問:“怎麽樣?”
就算兩人因為同一個女生有些暗湧,這種時刻也不會袖手旁觀。
陳濯飛回:“沒什麽事。”卻沒有說更多。
周朗插嘴進來:“剛才站老班旁邊的是誰,被打腫臉的那個人的老師?”
“嗯,來問情況。”陳濯飛的神情冷靜,像早有預料,“我說是意外。”
“…他信了?”周朗不可置信。
“不信,但沒有別的理由。”
“那個人沒告狀?”
陳濯飛扯了下嘴角,“他們說地太滑,滑倒摔傷。是我往地上灑的水。”
“這是被你打怕了?”周朗更不解,“那提你名字幹嗎?”
楊一洲:“那傷老師一看就知道是打架打出來的,那邊估計是抗不過逼問就招了一個名字,想要轉嫁壓力。”
陳濯飛:“嗯,他們知道就算告訴老師也不占理。”
“況且,”他語頓,“先動手的人也不是我。”
留下這一句,他就回到了座位上。
這句話的表述意味深長。
周朗忽覺脖子後面一涼,“嘶”了聲,對楊一洲說。
“我怎麽覺得老陳有點陰壞?”
楊一洲沒聽見。他望向前幾排萬檸所在的位置,有點擔心她。
在他們身後,陳濯飛已經戴上了耳機。
搖滾樂重重砸入耳膜。
這場架對他的沖擊很大,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平靜。他似乎還能感受到體內殘留的憤怒餘灰,随時準備複燃。
是全然失控的感覺。
他不經意地偏頭看窗外,卻看見了玻璃上倒映出的他的樣子。
頭發有些淩亂,眼睛褪去了充血狀态,卻還在受炎症的困擾輕微發紅,除此之外,校服領口下方有灰色的沒被察覺的污漬,外套拉鏈草草地拉到一半。
他自以為已經收拾得整潔幹淨,實際上表現出的是他從沒經歷過的兵荒馬亂。
眼神停頓。
剎那間,他好像讀到了一個答案。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章芸溪發來的信息。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需要跟我說?”
他低下頭,打字回複。
大巴車啓動回程。
輪胎碾過路面上的石子,輕輕地颠簸着。
學生們也從興奮的聊天狀态變成疲憊待機模式,漸漸陷入了夢鄉。
車上只有少數人沒睡着。
萬檸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覺得累,只是千頭萬緒萦繞在腦海裏,一時睡不着。
忽而,她看見前面的座位上有人站起來,朝後招招手,又做了個手勢。似乎是向人借東西,在示意自己的位置。
她沒太在意,只是又想起剛剛陳濯飛被老師叫走,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
想到這,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往他的方向。
後座的同學都睡得東倒西歪,楊一洲和周朗也不例外。
意外的是,陳濯飛沒在位置上。
随即,眼前一晃,她這才發覺有人走近,映入眼簾的是男生拉至半截的外套拉鏈,銀色的金屬拉鏈頭搖動着。
她的視線從它上面向上擡時,陳濯飛已經走到了她身側。
屬于他的,輕低的聲音落在耳畔。
“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說完,他便朝前向借物的那人走去,将自己的耳機給了對方。
仿佛并不是特地為了跟她說這一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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