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第 31 章

先沖洗一遍身子上的泥土灰塵, 再用上肥皂團、澡豆等物搓身。

肥皂團、澡豆能自行購買,也能從香水行自己購買,香水行老板娘提着一竹籃肥皂團擱着隔間簾子請人挑選, 算是香水行的一項收入。

葉盞幾個湊過去打量,這肥皂團也不貴,是用白芷、白丁香等草藥,混合豬肥肉加上皂角果雞蛋清混合成丸子摸樣。

除了肥皂團還有牙粉, 将柳枝槐樹枝煮水熬膏,加入生姜細辛, 拿來擦牙,據說能讓牙齒亮白光潔,不生蛀蟲。

葉盞便出錢買了幾塊肥皂團用,姐妹幾個挑選各樣,

葉盞拿了一塊丁香紫的肥皂團, 搓在身上居然也起泡沫, 還有草木清香,跟現代的肥皂相比絲毫沒什麽不同。

想招呼宓鳳娘用,卻見宓鳳娘正拿着一塊澡豆在身上搓呢:“老板娘, 買了你家這好幾塊, 饒我一塊罷。”

老板娘一看這家人買了好幾塊,便應了聲好。

葉盞哭笑不得, 見親娘與老板娘閑聊,還當她又是想套近乎減錢,便搖搖頭放下隔間簾子自己去一邊洗。

卻不知道宓鳳娘有自己的盤算。她索性裹着大單子從隔間裏出來,跟老板娘閑扯。

如果說葉盞是汴京廚藝最高強的人, 那宓鳳娘在套話拉近乎這方面也能當個狀元郎。

幾句話下來,她就把這家人的底細探聽了個明白:

這家阮氏香水行的當家人叫阮茂實, 兩口子勤勞樸實,膝下唯有個女兒。

眼看着女兒到了成婚之年,老兩口四處為女兒尋摸可心的夫婿。

宓鳳娘裝作不經意道:“那可是巧了,我是我們坊最好的媒婆,若是有意我也能幫你。”

Advertisement

阮阿嬸一聽喜出望外:“那敢情好。要煩擾您多費心。”

阮阿嬸看着就是淳樸人,沒有什麽防人之心,幾句話就将家裏的苦水倒給了宓鳳娘:

她着急讓女兒成婚是有苦衷的:阮家鄉下還有叔伯兄弟,按照族規沒有兒子侄子就能來繼承他家家産。

雖說《宋律》保障了女戶的權益,但很多地方辦案官府都會考慮當地鄉規族規酌情考慮,畢竟地方長官要辦事很多地方都要依仗本地的鄉紳大族。

阮茂實兩口子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兩人遠在汴京城讨生活,到時候就算扯皮也是上開封府。

開封府畢竟要比本地縣城的長官更不怕本地鄉紳族老。

他們指望着趕緊給女兒招夫郎生個孩子,到時候就趕緊立個女戶。

再上開封府打官司也更加理直氣壯,能拿出女戶相關的條款來訴訟。

“招夫郎?”宓鳳娘重複了一遍。

“是啊。”阮阿嬸還當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找合适的人來入贅。”

贅婿?宓鳳娘明明白白記着何翠蘭跟人炫耀得意洋洋說的是“姑娘嫁進我家,帶豐厚嫁妝過來。”

若是招贅,非但沒有嫁妝,贅婿還得去阮家生活,最多阮家給何翠蘭一筆錢,算是買斷她兒子。

“那你可有人選?”宓鳳娘閑閑問,打算再多探聽,萬一是媒人中間傳話傳岔了呢?

“倒是有幾個。”阮阿嬸不好意思得将竹籃子左手換右手,“其中有個張家兒郎,穿着齊整,嘴甜得很,他爹娘又殷勤,這還只聊了個開頭就很熱情,說是家裏兒子多,只能大兒子招贅。那戶人家隔三岔五就來我家幫忙,攔都攔不住。”

要不是她女兒三番五次瞧不上那家人,說不定兩家都已經下定了。

合着何翠蘭沒被騙?

那她為什麽對外宣稱是娶兒媳婦呢?

宓鳳娘對自己的敵人那是了如指掌,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何翠蘭想騙阮家。

肯定是在炭場巷這邊宣稱兒子娶妻,跟阮家說是入贅,

到時候喜事在外面辦,就說給兒子在外面賃了院子,再把兒子入贅過去,要麽是禮成第二天一口咬定是弄錯了,要麽是等生了孫兒再嚷嚷着要還宗。

好啊!一開始以為她要吃絕戶,沒想到還要再加一層蒙騙。

宓鳳娘越想越生氣,再看手裏阮阿嬸給她多給的一顆澡豆,越想幫幫這可憐人,當即開口:“說起姓張,我巷子裏倒有戶人家三個兒子,只不過那可不能說給你家女兒。”

“哦?為何不可?”阮阿嬸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戶人家殺了三個女嬰才得了兒子,寵得三個兒子無法無天,坑蒙拐騙,看着衣飾光鮮說話也人模狗樣,似乎見識過不少大場面,但實際沒個正經營生,偷錢為生。”宓鳳娘回憶着張家人情形,“再兼上他們娘叫何翠蘭的,是個出了名奸詐的,說不定前腳入贅,後腳就要三代還宗,回頭慢慢把媳婦磋磨死好發財。”

何翠蘭?

阮阿嬸吓了一跳,這不就是那戶人家的名字?

她手裏的竹籃差點掉地上,又怕是同名同姓,特意問一句:“敢問您在哪裏住啊?”

“炭場巷。”宓鳳娘指點她。

阮阿嬸這下徹底握不住竹籃了,胡亂應付了幾句話就轉身出去了,她要找自家夫君商量,找人好好打聽下何翠蘭的底細,要不然差點把女兒一生白白葬送。

沐浴完葉盞便覺得神清氣爽,宓鳳娘也哼着歌擦幹了頭發。

不知是不是錯覺,葉盞覺得全家人的膚色集體白了好幾個色號。

洗完澡肚子也餓了,葉盞便提議去城裏的酒樓好好吃一頓。

出了澡堂子往北走到南斜街便是汴京城最有名的乳酪張家,

這家店外面歡樓彩門做得很精致,只一條,不許茶飯量酒博士、閑漢這些人進去兜售生意。

金哥兒笑道:“往日裏不許我和玉姐兒進去兜售生意,今日咱們偏要堂堂正正踏進他家寶地。”

被門外迎賓的夥計聽見,當即點頭哈腰:“這不是葉金哥嘛。”全然沒有從前的輕慢。

又擺上笑臉:“您請進,上高座!”

在問清後面都是他家人之後,立刻大聲喊一聲:“葉公子上座!”

“葉老爺上座!葉夫人上座!葉家二公子上座!葉家大娘子上座!葉家二娘子上座!葉家三娘子上座!”

好家夥一口氣說完這許多,連大氣都不帶多喘一下。

他大聲叫座,讓葉家人上下臉面有光,金哥兒原先心頭那些不快也蕩然無存,扇子一展,春風得意走了進去。

葉盞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就是古代的服務業:

先前有幾面之緣就能記住大哥姓名說明記性好、

能屈能伸立刻道歉說明心理素質過硬、

若無其事裝作無事招呼需要厚臉皮、

而一口氣報座需要強大的肺活量。

這幾樣缺一不可。

再看酒樓裏小二進出有條不紊,熟客生客上門一概笑臉相迎,便深覺在古代要開酒樓,也不只是有廚藝就行。

這管理水平和服務也要跟上,甚至還要比現代苛刻好幾倍。

落座點菜,小二又報了菜名,葉盞揮揮手:“你先下去,我們商量好了叫你。”

那小二應了一聲,擺上了碗盤,又給諸人倒了茶水,才有力見得退了下去。

宓鳳娘舍不得銀錢,本來想點幾碗最便宜的絲雞面、插肉面、旋索粉幾樣面食,

可聽着隔壁桌點單後小二在大聲報:“甲六號桌趙老爺點了白切羊頭肉、滴酥水晶魚脍、旋炙豬皮肉、野鴨肉、蜜煎鹌鹑……”

一口氣報了許久才停下來,還未安靜下來又大聲報:“甲六號桌趙老爺賞銀三百文!”

所有小二都大喊:“謝趙老爺賞!”

那隔壁桌請客的趙老爺高高昂起頭,在諸人面前很有面子的樣子。

宓鳳娘收回目光,便覺得只點面被大聲報出來多丢人啊?

她飛快在心裏盤算着……絲雞面十文錢、插肉面八文錢、旋索粉五文錢。

原本想一人一碗絲雞面,再點個旋索粉當菜,便只花七十五錢就好,

不如給葉大富和自己點旋索粉兩份,給女兒們點雞面,給兒子們點便宜的肉面,花五十六文,再點個最便宜的素菜旋切莴筍四文,一個甜品柿膏兒四文。

總管花六十四,既比第一種方案節約,又能有一長串菜名聽上去有面子。

可她點完菜,葉盞又接過單子,一口氣點了蜜餞雕花、鄭家油餅、點羊頭、蔥潑兔、酥蜜食等拉拉雜雜一桌子。

唱單的店小二嗓音更洪亮幾分。

宓鳳娘一邊昂頭挺胸覺得大有面子,一邊聽得心痛。矛盾讓她臉上表情一度有些痛苦。

等點了酒,好容易抓住一個點便開始跟店裏講價。

原來一貫等于多少銀錢在民間各不相同。官陌是770文為一貫,民間說的“足陌”則是1000文。

到魚肉菜行時720文算一貫,雇奴婢、買蟲蟻則是680文一貫,不同行會有不同規則。

這家店裏賣的酒一貫是六百文。

宓鳳娘立刻抓住了這個漏洞:“你說我們全家每人一杯酒是一貫四一①,我還當是一百五十文,誰知道你說的一貫四一是二百五十文,這不是訛詐嗎?”

她堅持要算二百五十文酒錢。

葉盞搖搖頭,趕緊悄悄扯了扯宓鳳娘袖子:“娘,算了。”

女兒阻攔,宓鳳娘才算作罷,

可心裏暗暗想,一會要嘗嘗這家店滋味如何,它最好好吃,不然,哼!

玉姐兒則專心致志在等上菜:那蜜餞雕花、鄭家油餅、點羊頭、蔥潑兔、酥蜜食一聽就好吃,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