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 58 章

錢喜道:“您認為我是誰呢?”

樊鳴注視着他許久, 而後将他放立地面。

錢喜衣領外翻,一雙邪氣的眼睛始終對他笑着。

樊鳴轉過身邁步要走,就聽身後傳來聲音道:“樊大人好聰明。”

樊鳴腳尖緩緩調轉方向。

“不管我是誰, 對您而言都無所謂。我很欣賞您,有一事想勸您一番, 還是莫要站錯了隊伍。”

“隊伍?”樊鳴重複着這二字,嗤笑出聲, 神色凜然, “我管你什麽山間野怪,這具爛身體你要占據也罷,別誤了我的大事,否則我殺了你。”

錢喜仰頭大笑,道:“樊大人看起來倒是很懼怕宰相呢, 但他又算得上什麽?”

樊鳴鼻音發出重重一聲哼, 罵道:“狂妄!看來你真的想死!”

此時天幕落下,黑雲侵襲。

錢喜耳朵一動, 心中幾分了然,道:“我死不死不重要, 大人不妨先去看看您的妹妹吧。”

樊鳴突然意識到什麽, 快速奔向摘月宮。

摘月宮中宮人四處奔走,樊鳴一來就見一群人宮女像無頭蒼蠅似的。

衆宮女一見他來到, 立馬跪了下來。

樊鳴道:“盈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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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盈繡的貼身大宮女守月極為害怕,道:“剛剛小姐沐浴,差遣我們出來,只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樊鳴道:“不是讓你們同小姐寸步不離嗎!”

底下人都默了聲。

樊鳴直接推開大門進了浴池, 守月立馬跟了進來,還命其他人在殿外守候。她是樊家的人, 做主着摘月宮大大小小的事。

這摘月宮是每代皇後入宮大婚前所住之地,建造之恢弘奢靡,就宛如月亮一般璀璨。

樊鳴四處看了一會兒,浴池裏散發着陣陣白氣,宛如仙霧。這地方牢不可破,門窗都是好好的,沒有出去的痕跡。

一個大活人會突然消失不見?

樊鳴只思索片刻,便一頭紮進了浴池之中,守月驚駭不已。

只見他如游龍潛入池中,毫無動靜。

須臾之間,水面上冒出了氣泡。

一個濕漉漉的人兒從水裏冒了出來。

守月一見便驚喜道:“小姐!”

而樊盈繡身後又跟着冒出一個人,正是樊鳴。

樊鳴的手正抓着她的秀發,樊盈繡掙紮萬分,喊道:“放開我!”

樊鳴緊捏不放,道:“還有下次嗎?”

樊盈繡怒瞪着他,一個字都不願再開口。

樊鳴将她頭發筆直一扯,自己游到浴池邊。樊盈繡叫痛,雙手去掐自己的頭發,整個人在水中翻騰不已。

她被樊鳴硬生生拉扯了過來。

她罵道:“豎子!你膽敢這麽對我!我要告訴父親!”

樊鳴起了身,守月立馬為他端來幹淨的帕巾,他拿起帕巾淡然地擦拭着臉上的水漬。

“父親最近為你的事很是心煩意亂,你難道不知道嗎?”

樊盈繡道:“我要見父親!”

樊鳴緩緩蹲下身來,道:“父親說了,不見你。”

樊盈繡道:“憑什麽不見我?我才是他的親女兒!你整日圍着父親打轉,讓父親對我疏遠,現在我連見父親一面都不行了?”

樊鳴道:“你要真覺得自己是樊家的親女兒,就應該老老實實跟陛下成親,早日誕出龍子。”

他眼神冷漠地從她的臉上滑下,一直探到水面,似乎想透過水面看到她的肚子。

樊盈繡心裏快恨死他了,道:“龍子,龍子!你們整日只想着這個,難道我就是個生育工具?就因為先帝不孕,卻誕下了阿破,你們利用完孟芷查驗出阿破能誕下後代,接下來就要利用我?”

樊鳴道:“你是樊家嫡女,該為樊家負起嫡女的責任。父親如今什麽處境,你好好想想。沾了樊家的光,就想徹底抛下家族榮譽上山修仙?”

樊盈繡反駁道:“你胡說八道,我是為了父親才想上山修仙的。”

樊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道:“別再說那樣的話。”

他眼神冷得像淬毒的毒蛇。

樊盈繡下巴被掐得生疼,心中頓生恐懼,似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整個人眼睫都垂了下來,睫毛顫抖着。

樊鳴松開了手,道:“守月,你照看好二小姐,要是小姐出了任何問題,你也別想活了。”

守月聲音發抖道:“遵命,大人。”

大殿之中,聲音輕如羽毛。

等樊鳴一走,守月趕緊将樊盈繡扶了起來,道:“小姐,當心着涼。”

她給樊盈繡披了一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攙扶她上臺階。

樊盈繡突然出了聲道:“剛剛你一直在旁邊?”

守月正低頭看着光滑的地面,道:“小姐,奴婢一直在旁邊伺候着您,這是奴婢的職責。”

樊盈繡赤裸的腳停下了步伐,“也就是說你什麽都聽見了。”

守月心覺不對,緩緩擡頭,正對上樊盈繡那陰恻恻的神情,她吓得跪在地上。

“奴婢什麽也沒聽見。小姐饒命。”

樊盈繡蹲下身,她擡起她的下巴,水漬從她的頭發上滴落下來,額前的紅痣甚是聖潔動人,“沒聽見,你慌什麽?”

守月瑟縮着,眼神不敢與樊盈繡對視。

樊盈繡道:“我要喝熱茶。”

守月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弄。”

她從地上爬起身,背對着樊盈繡。

她剛走出幾步,後背劇烈一疼。她朝後看去,沒想到一把被樊盈繡緊緊鎖住腰間,那疼意更加分明。

守月道:“小、小姐……”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樊盈繡将手中的血刃丢在了一旁,将衣服攏了攏,走到大門,打開之後,一道月華灑在了她的身上。

她道:“守月玩忽職守,甘願以死謝罪。你們将她擡去埋了吧。”

衆人道:“是。”

不一會兒,數位宮女圍在樊盈繡身邊,伺候着她回寝殿。清冷月光散在朦胧的摘月宮中,淡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沉默的羔羊在黑夜中低垂着雙眸,視若無睹。

孟枝枝帶着贏破踏出了皇宮,先去了隐世。

她念咒道:“太上臺星,變換無盡。運行日月,道氣無情。清靜,清靜,賦我神意。三魂具在,隐世現音。”

一道金色漩渦現在眼前。

她将贏破身上的鬥篷拉了拉,又給他戴上了一張普通的陶瓷娃娃面具,道:“現在出去,我們一定會被追捕,先在這裏躲躲。切記,一定不要被人發現了我們的真實身份。”

贏破點了點頭,手放在她的領口處的繩結,給她拉了拉,打上了蝴蝶結。孟枝枝也披了一件鬥篷,那鬥篷帽子上還長着牛頭犄角看着很是怪異,她的臉上也戴着一張瓷娃娃的面具。

孟枝枝緊握住他的手,“我們進去吧。”

兩個人踏入隐世之中,一瞬間金色漩渦便消失了。

隐世裏熱鬧極了,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熱鬧。遍天遍地飛舞着揭帖。

一個身穿破爛的散修手裏拿着揭帖到處散布,嘴裏還在大聲張羅:“千霄宮征集人界皇帝贏破和散修孟枝枝的信息,有知者,請到百寶店尋趙仙人,有重酬答謝。”

孟枝枝接過一張從天空飄下的揭帖,驀然看到上面是她和贏破的畫像,寫着征募知曉者,落款是千霄宮的徽章。

沒想到仙界速度如此之快,不過短短半日,消息就已經傳到隐世。但是千霄宮并沒有第一時間對外公布贏破是魔的身份,這般行事奇怪,究竟是為什麽?

孟枝枝記得,上一世,贏破是魔的身份很快公之于衆。她知道贏破是魔的那一天,很快就有仙家之人登門攻打。

難道雲庭沒有告訴他們贏破是魔?

不太可能。

魔的可怕之處早就深入人心,再說雲庭他們沒有義務替她隐瞞。

還是因為這一次她把贏破帶離了皇宮,所以一切改變了?

這事她實在想不明白。

如今整個散仙圈子都知道千霄宮在打聽她和贏破的下落,其他仙門會不會起疑呢?

此地不能久待,要盡快離開皇都。

孟枝枝将那揭帖塞進袖中。

她對贏破道:“抓緊我的手,別松開。”

她的手比他的手小,柔軟而滾燙,他不由緊緊抓住。他透過面具的兩個孔看着她的後腦勺,她在前方帶領着他,人群裏摩肩接踵,他不由地跟緊了她,生怕丢了她。

孟枝枝來了一家店,比起外面許多散亂的攤子,這家店看上去正經多了。店面不大,木制結構,古風文雅,正上方的牌匾上寫着“百寶店”三個字。

孟枝枝回頭看向贏破,拉着他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語,道:“等會兒你千萬別說話。”

贏破看着瓷娃娃的臉貼近着他,他聞到她身上的棗香味,心尖癢癢的,聲音也跟着低起來,道:“我都聽你的。”

她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指,以示聽見。

贏破面具下嘴角微抿。

兩人一同踏進了門檻。

孟枝枝道:“趙仙人呢?”

店裏一個散修見到這兩人一高一矮,臉上還戴着遮蓋面容的面具,倒不覺得多意外,隐世裏不想暴露身份的人數不勝數,這瓷娃娃面具在隐世裏随處可見,并不值錢。

他拿出營業的态度道:“貴客裏邊請,趙仙人在上面等着呢。”

孟枝枝帶着贏破來了二樓,二樓有珠簾玉翠,還有散着檀香的桌椅板凳,正中央還供奉着財神爺。

一個憨态可掬的人坐在裏面,道:“你們也是來送消息的?”

孟枝枝從袖下掏出揭帖,“正是。你就是趙仙人?”

她走近一看,才發現那趙仙人眼珠是白的,像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白霧。她一眼便看出,趙仙人的眼睛看不見,應該是中過一種名為滴水觀音的蝶毒。

趙仙人從容自如地拿起茶壺倒好兩杯茶,茶未斟滿,就遞了過去。

他有禮有節道:“二位請坐。不知二位有何消息能帶給我?”

孟枝枝坐下,道:“趙仙人,在告訴你之前,我想知道為什麽千霄宮要打探此二人消息?”

趙仙人倒是坦誠道:“實不相瞞,我并不知道。不過千霄宮既然花重金尋消息,那就沒有不賺這錢的道理。小姑娘,想知道千霄宮為何這麽做的人不少,你卻是第一個直接問出來的。”

孟枝枝道:“千霄宮是仙界第一門派,不好奇才是怪事。趙仙人怎麽叫我小姑娘,雖然我聲音聽着年輕,但是我活了三百年,當你的祖宗姑奶奶都是夠的。”

趙仙人做慣了生意,拱手道:“見諒,趙某眼睛看不見,竟有眼不識泰山。”

孟枝枝揮手道:“罷了,都省省勁。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錢,我想探聽一個人的消息,就用我的消息換你的消息,趙仙人,這買賣不虧吧?”

趙仙人道:“那就要看您提供的信息價值如何了。”

孟枝枝道:“趙仙人,你想知道這兩人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只是趙仙人能不能給我提供足夠價值的信息就難說了。”

趙仙人道:“這……仙師這話,難道仙師是這二人親密之人?”

孟枝枝道:“此事就與你無關了。”

趙仙人露出惶恐模樣,道:“是趙某逾矩了。”

孟枝枝心道,老狐貍。

她道:“如果趙仙人答應這樁買賣,就先回答我的問題,之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趙仙人拿起茶杯,小口啄了一下,輕輕放在桌前,道:“仙師說得令趙某心動,但是趙某從不做虧本生意,若是我告知了仙師想知道的事情,仙師卻不回答我的問題該如何?”

孟枝枝笑了笑,道:“趙仙人,你這店四周有數名好手在此徘徊巡邏,樓下還有一個修行千裏目的高手,如果我真的要跑,怕是一瞬間就會被你們包圍,當然打架我是不怕的,就是十分讨厭白費力氣。趙仙人覺得呢?”

趙仙人手中茶杯蕩起波紋,道:“是趙某眼拙。仙師想問什麽?”

孟枝枝心頭隐隐松了口氣,道:“我想知道南元國女官孟慕華的下落。”

趙仙人摸着下巴處的胡子,道:“孟慕華……可是那位散修醫仙?”

孟枝枝按捺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壓抑着,生怕被趙仙人看出來。

“應當是吧。她原來好像确實是散修,後來衆所周知進了南元國當女醫官。只是前段時日辭官後,人就消失不見了。”

趙仙人遺憾道:“我不知道孟慕華的下落,但是我曾聽聞孟慕華曾與千霄宮一人關系甚為密切。幾十年前她之所以能與各家門派關系融洽,與此人分不開關系。”

孟枝枝道:“千霄宮的人?是誰?”

趙仙人道:“無真。”

孟枝枝道:“無真?我怎麽從未聽過此人名字。”

趙仙人道:“此人十分低調,突然出現千霄宮中,又在數十年前突然消失了。”

孟枝枝道:“還有沒有關于他的事情?”

趙仙人道:“他有兩柄厲害的法器。”

孟枝枝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趙仙人繼續道:“聽說是一綠一白的玉如意。那法器法力驚人,富含天地靈氣,在道家神聖法器之中能排進前十。”

孟枝枝心尖一顫,“還有呢?”

趙仙人道:“幾十年有過傳聞,有人說無真是孟慕華的師父,但也有人說二人是一對結了孽緣的怨偶。時間太過久遠,這些消息也只不過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孟枝枝從來沒有聽過孟慕華提起過她的師父,如果真是師父的師父,那便是她的師祖。

孟枝枝心中疑雲遍生。

她道:“趙仙人想問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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