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第 57 章

贏破蹲下身子, 向孟枝枝伸出手。

他那雙眸子死盯着她,一寸一縷都不放過。

她直接略過他伸出的手,踉跄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贏破的心也一寸一寸跟着冷了下去, “你要去哪兒?”

孟枝枝冷了一雙眸子,道:“他們還沒走遠, 我要找到雲庭,殺了他, 救回小桃仙和冥漆。”

贏破道:“你要出宮?”

孟枝枝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贏破沖上前來, 抓住了她的手腕,道:“那我呢?”他那雙眼睛露出受傷的表情。

與他一身整潔相比,孟枝枝顯得如此狼狽。

她垂睫掩住半眸,道:“你如今已經比我厲害得多,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之前對不住, 是我中了樊鳴的計, 沒有及時趕來救你。若你要怪罪我,我也無話可說, 只是現在我必須走了。”

孟枝枝微微抽開了手,她若即若離的态度, 令贏破心口酸漲。

他用力一拽, 将她拉到跟前,道:“你想就這麽輕飄飄地離開?你別做夢了!你覺得我是呼之即來, 照之即去的人嗎?是你先抛我在水牢之中,這是你欠我的。”

孟枝枝面色驟然扭曲,一口黑血吐了出來,渾身抽搐, 黑色的魔氣萦繞在她的肌膚之上。

“孟芷!”

天仙子的魔氣已經貫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明知自己無藥可救, 還要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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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破将唇立馬渡上了她的唇,他體內的魔氣宛如波濤洶湧的巨浪,驅逐着她體內天仙子的魔氣。

孟枝枝逐漸神色清醒,看到他這麽做,奮力掙紮要起。贏破強摁住她的身體,十指緊扣,貪婪地吞掉她口中所有的黑血。

二人唇齒相依,她逃脫着,他糾纏着。她咬住他的唇瓣,他的唇頓時流出鮮血。

她咬得越用力,他扣住她的手便越緊。

“孟芷,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既然要救我,為什麽不救我到底?”

孟枝枝雙眸瞪得直圓,卻親眼看見他眼底濃烈的黑,他似乎感覺不到痛楚,要拉她一同溺死在這吻中,直到他的血和她的血徹底融化為一體。

孟枝枝呼吸不穩,她感覺自己體內充盈的魔氣全是他的氣息,她仿佛身處在滾燙的蒸鍋之中,胸腔的氣都被抽走。

她快要窒息了。

這時贏破松開了她,将她摟緊了懷中,癡道:“我如今成了魔,也會你教的仙術,我将二者結合,驅走了天仙子的魔氣,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好學生?”

孟枝枝感覺四肢沉重,胳膊都擡不起來。想要重啓她的體力,還需要适應。

贏破道:“我知你所願,你不想留在此處,對嗎?你要去殺雲庭,我陪你去,你說好不好?”

孟枝枝艱難開口道:“原來你想跟我一起走。好,我答應你。”

贏破身體微頓,他低頭看着她,看着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道:“你沒有在騙我?”

孟枝枝道:“你覺得我騙你有什麽好處?如果我走,你想來自然也能跟得來,我趕不走你。只是我現在暫時動不了。”

贏破眸裏閃着光,他用雙手穿過她的腿,将她抱起。

“我抱你就是。”

孟枝枝沒有絲毫準備,一下緊抓着他的衣服。

贏破觀察着她的反應,她沒有再抗拒他,那緊緊抓他衣服的手始終沒有放下。

他向外走去。

“等等!”

贏破眼一冷。

孟枝枝眼望天上,道:“你能将它們重新關起來嗎?”

那些鬼子還在血月之上來回走動,模樣躍躍欲試,卻始終沒有下來。

贏破眼神變得緩和。

他對它們道:“滾回去,別出來了!”

血月上随即出現一道巨大的漩渦,鬼子們都跳了進去,再不見蹤跡。

孟枝枝喜不自禁道:“太好了!”

贏破見她終于露出笑顏,目光粘在她的臉上,嘴角輕輕一抿,“可以走了?”

孟枝枝點了點頭。

他抱着她跨出了別院。

“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瘴氣消散,現出一個人影。

原來是錢喜蹲守在此處,背部拱起,雙手交疊在身前,行為老實恭敬。

孟枝枝心中頓覺怪異。

沒想到錢喜對她和顏悅色道:“娘娘沒事真是太好了,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贏破冷聲道:“孤要和她出宮,不再回來。”

錢喜道:“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去哪兒,誰敢阻攔。”

贏破道:“你不準跟來。”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孟枝枝回頭去看錢喜,就見錢喜嘴角挂着笑,朝她颔首,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任憑瘴氣将他的身影隐藏至消失不見。

他們一踏出吊橋,就往宮外的方向趕。一路上竟沒有什麽人,意外冷清。

走入一座宮殿,突然之間地面發出沉悶的一聲。

一根紅漆木映入眼簾,一臺轎辇早已在此地等候。那轎辇方頂圓蓋,辇身刻有栩栩如生的百鳥,頂賬和垂幔都是黃緞制成,上面用金線繡着遨游鳳凰,一旦弄髒,便會命數百名繡娘不眠不休一個月,繡好一個新的再換上。

裏面傳出低沉沙啞的嗓音,“老臣恭候陛下。”

在場的大臣齊刷刷跪滿地面,“臣等恭迎陛下。”

此舉實在太過異常,孟枝枝手裏藏了顆咒棗,緊緊靠着贏破。

轎辇裏傳出一個老人的咳嗽聲,“老臣年老體弱,本該下轎迎接陛下,但怕将病氣過給陛下,那臣簡直罪該萬死。”

一位二品大臣道:“宰相大人赤膽忠心,帶領臣等苦心維系國命,現在終于迎來陛下回歸,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先皇期盼這一天盼了多久,臣等終于對得起先皇的囑托,将陛下撫養長大。”

說罷,涕泗橫流,引得在場大臣個個掩面抽泣。

樊隆又起咳嗽,這一咳,衆大臣嗚咽嚎哭之聲也跟着停下了,簡直恰到好處。

他道:“陛下,您看何時舉行登基大典?”

她心道,難道樊隆知道贏破入魔了,便甘拜下風,拱手歸還皇權了?

在場許多位大臣,她都面熟。曾經,孟慕華為他們的家眷診治過疾病。她跟在師父身邊,自然也認識了許多人。

見贏破不吭聲,樊隆将話頭轉向孟枝枝,道:“不知小孟女官意下如何?”

孟枝枝雙唇蒼白,道:“宰相大人這是何意?”

樊隆道:“這段時日你一直侍奉在陛下左右,功不可沒。老臣鬥膽提議,賞封小孟女官為佳妃。”

“小孟女官賢良淑德,品性優良。‘佳’字好,臣附議。”說話之人是一位四品少卿,孟枝枝曾跟着孟慕華救過他家從樹上摔下來的小兒子。

“臣附議。”

“臣附議。”

“……”

密密麻麻的附和聲,也是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贏破掀起衣擺,道:“你們給孤滾開!”

太尉大人道:“陛下,您要去哪兒?臣等誓死相随。”

“陛下不可出宮啊!天下共主怎能流落宮外?”

“陛下,陛下!”

贏破一邁步,那些人就上前抓住他的腿,令他不得動彈。

“你們這些老不死,再攔着孤,孤就砍了你們!”

贏破破口大罵。

“老夫身先士卒,陛下要離宮,就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踩過去吧!”

贏破道:“你當孤不敢?!”他一掌就要揮下去。

孟枝枝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喊道:“別!”

孟枝枝道:“諸位大臣,你們今日特地趕來此處,就是為了阻攔陛下出宮嗎?”

衆位大臣面面相觑。

樊隆的聲音從轎子裏傳出來道:“佳妃娘娘,老臣鬥膽,您帶着陛下出宮,可想過南元國以後該如何?這天下是贏氏皇族的天下,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

孟枝枝看着那金絲垂梢,道:“我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十七年了,你将贏破關了整整十七年,現在才來說這話不覺得假嗎?”

孟枝枝感覺到轎中人的目光,她絲毫不懼,繼續道:“諸位大臣口口聲聲說為了陛下,為了百姓。敢問這十七年,諸位大臣在哪裏?君有難,而臣不見,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赤膽忠心’?”

贏破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身上,自從孟枝枝開口的那瞬,他一顆心變得滾燙。

氣氛傾俄變得凝重,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樊隆道:“佳妃娘娘,所言極是……”

衆大臣更是壓低了頭。

孟枝枝直道:“別叫我佳妃娘娘,這個娘娘稱號,宰相大人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這……”

衆大臣低頭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偷偷打量着孟枝枝。

孟枝枝光明正大讓他們打量,她直視着那座轎辇,眼神如炬,仿佛要把那裏穿個洞。

樊隆道:“既然如此。來人!”

此地瞬間湧出上千名将士,他們手拿長矛和盾牌,氣勢威武,将整個地方團團圍住。

孟枝枝道:“你們要造反嗎?”

樊隆道:“此乃無奈之舉,留君之舉。就算是仙人降臨,也會理解老臣一片苦心。”

孟枝枝手中頓時現出一把金色長弓,拉出金箭,射了出去,正好射到一位大臣腳前,在地面擦出火花,留下黑印。

那位大臣吓得大喊大叫,連連後退,烏紗帽掉落在地,也不敢去撿。

樊隆道:“都不許動。”

這一聲命下,所有的大臣只得跪在地面上,個個大汗淋漓,膽戰心驚。

孟枝枝再一次拉起長弓,箭頭對準他們。

“再問你們一遍,走還是不走?”

那熾熱的金箭把周圍的空氣都燒得滾燙,這一箭下去,肯定沒命。

所有人将頭埋得更深了,瑟縮不已。

樊隆道:“孟女官,你是要背信你師父的承諾,傷人無辜嗎?”

孟枝枝道:“別想拿我師父壓我!”

她轉而對那些大臣道:“你們當真要為了他一句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

那位四品少卿大人擡起頭,雙目發紅道:“小孟女官,在下還有家人在等着在下回家。膽請小孟女官和陛下留在宮中。”

衆人跟從道:“膽請小孟女官和陛下留在宮中。”

孟枝枝拉長金弓,弦繃緊的聲音清晰在耳。

四品少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孟枝枝眼中有火,一箭射了出去。

咻——

那箭飛快又灼熱,掀起一股熱辣的旋風,風力割人。

邦——

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頓時聽見有宮人們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四品少卿睜開雙眸,回頭一望,就看見宰相的轎子燃起了大火,一束金箭射穿了轎頂,釘在了宮牆上。

衆人都忙着扶宰相出轎子,那金色轎辇在熊熊大火中燒滅。等再回頭一看,贏破抱着孟枝枝不見了。

樊隆道:“一群廢物。”

衆人跪倒在地,埋着頭不敢擡起。

此時,只有樊鳴敢上前道:“父親大人,要我們去把陛下找回來嗎?”

樊隆身形臃腫,臉上皺紋頗深,身上穿着寬大的錦繡袍子,頭上戴着金冠玉珠,盡顯奢靡,道:“不必。”

樊鳴似乎并不意外,道:“孩兒知曉了。”

他側過頭,身後一衆禁軍擡着一頂新的金色轎辇上前。他親自将樊隆撫上轎辇。

樊隆注視着他,道:“阿鳴,整個皇宮中只有你堪大用,千萬別讓為父失望啊。”

樊鳴垂首低眉,恭敬道:“父親大人放心,孩兒定不辱使命。”

樊隆在他耳邊低語一句。

随後,樊鳴退出轎中,朝身後之人喊道:“起轎。”

數十人跟在宰相大人的轎辇身後,浩浩湯湯。

樊鳴看底下這群大臣們,道:“諸位請回吧,你們的家人都在家裏等着你們吃晚飯呢。”

大臣們才緩緩擡頭,如夢生死,卸了所有力氣,有人直接癱倒在地上,又不敢多留,趕緊又爬起來,彼此沒有多言,相互攙扶着離開了此地。

樊鳴看着他們離去,轉而回過頭,就見一道卑躬屈膝的影子。

他微眯了眼睛,道:“錢公公?你竟然還沒走。”

錢喜走到他跟前,笑道:“樊大人希望我走去哪兒?我還要在此處恭迎陛下回宮。”

他道:“你怎麽認為陛下還會回宮?”

錢喜用袖子遮掩,咯咯地笑起來,道:“樊大人,您不是心知肚明嗎?”

樊鳴眼神一變鋒銳,将他的領口拉扯過來。錢喜身形矮小,被樊鳴扯離地面,雙腳就這樣吊在半空中,而那雙夾着皺紋的眼中笑意不減半分,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樊鳴壓低了聲音,威脅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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