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 61 章
皇宮之上, 有烏雲密布。黑壓壓的雲裏帶着閃電,雷鳴聲震耳欲聾,卻遲遲不見下雨。
贏破看着這烏泱泱的一片人朝他下跪, 這般場景他該笑出聲,偏偏他笑不出來。
他道:“樊隆呢?孤掌管了朝廷, 他就窩在家中不出來,是怕了孤?”
樊鳴聽聞, 上前奏請, 道:“陛下,家父早已重病纏身,實在是有心無力,臣替父親向陛下請罪。”
贏破袖子一揮,樊隆整個人撞在了柱子上, 口吐鮮血, 抱腹翻滾,疼痛難忍。
“孤要你開口說話了?”贏破嘴角冷笑。
樊鳴匍匐在地, 道:“臣,有罪。陛下息怒。”
看着樊鳴光速滑跪, 所有大臣皆磕頭跪拜, 道:“陛下息怒。”
贏破的目光流露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漠,道:“宣令下去, 明日孤要舉行登基大典。”
南元國等了十七年,終于迎來了登基大典。
皇都城中,禁衛軍時刻警戒着,生怕有人鬧事。皇都百姓都想親眼見證新皇的風采, 往日鬼皇帝的童謠流傳太深,這幾日又傳出新的言論, 說新皇得先皇庇佑,乃神仙後裔,将會福澤整個南元國。
雖然根深蒂固的印象扭轉得極難,但百姓對這位新皇不可謂不好奇。
哪怕看不見新皇的模樣,城門禁軍守地範圍外也圍滿了人群。在人群之中還有人賣防身符,說是可以抵擋各種邪魔歪道,一時之間生意火旺得不得了。
皇室祭天之處,祖祠與神祠挨着。此處宮人和大臣千萬,贏破正踩在紅布之上,披龍袍戴龍冠,面容莊嚴,手持一把玉笏板。大典繁文缛節衆多,但他眉眼絲毫不見不耐煩,一舉一動都做得板正至極,挑不出來一絲錯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臣跪拜。
贏破坐上了那把黃金龍椅,撫摸着龍頭,道:“自今日起改年號為元光十六年,帝號淩恒魔君。全軍上下,捉拿孟芷回宮。”
一位大臣道:“這……陛下。”
贏破道:“你有什麽異議?”
他指尖燃起魔氣,夾雜着絲絲爆裂的雷電。
樊隆在他人的攙扶下恭敬地彎下腰,道:“一切都如陛下所願。”
贏破一指他,魔氣朝他湧去,将他四肢都捆束在半空中。
樊鳴見狀,跪地拖行,道:“陛下息怒!”
贏破一步一步從龍位上走了下來,拎起他的領口,道:“孤早已決定,孤登基之日,就是你們樊家血濺之時。”
樊鳴道:“陛下盛怒,臣知陛下心中有怒氣,但今日登基之日,朝堂見血,怕是不吉利。請陛下容許我戴罪立功,臣已經查探到孟芷的下落,陛下難道就不想知道孟芷去了哪裏嗎?”
贏破道:“她在哪兒?”
樊鳴道:“她去了修仙界。陛下知道修仙界是仙人福地,臣等凡人就算想去,也有心無力,還望陛下三思。倘若今日就殺了臣,恐怕朝廷不穩,民心動亂。”
贏破将他的領口捏緊,道:“你是在威脅孤?”
樊鳴道:“臣不敢,如今國師已亡,但樊府中還供養着數位仙師,他們定有法子将孟芷帶回來。”
贏破目光從他的臉上逐漸下落,一瞬捏緊了他的脖子,“孤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樊鳴脖頸青筋暴起,道:“給臣、三日時間,如果不能帶回孟芷,就請陛下賜罪。”
贏破将他丢了出去,道:“一日,孤只給你們一天的時間,見不到孟芷,你們樊家全部殉葬吧。”
他收回魔氣,樊鳴立馬上前攙住了老态龍鐘的樊隆。
“你們還有什麽異議?”
群臣沉默。
贏破道:“退朝吧。”
錢喜高喊道:“恭請陛下回殿。”
贏破邁着大步,所有人皆為他讓路。他身帶冕冠,一身玄色龍袍,腰間的桂花紋香囊随身而動,如今的他,無人敢忤逆。
孟枝枝連夜奔走,終于來到了一片平原之地。
她跪到溪水邊緣,将頭傾了下去,大口大口喝水。
她用袖子一擦,看着這無邊無際的平原,數只野兔擡起雙腿四處查探獵敵,小鹿彎下優美的曲頸吃草。
她起身抱拳道:“孟芷在此,特地拜見狐仙前輩。”
她所來之地正是藍傾所居住的地方——定風坡。
她是為小桃仙和冥漆而來,她知道她如果要找師父,現在應該去千霄宮,但是千霄宮難進,萬一碰上雲庭說不清楚,被群起攻之,得不到師父的線索不說,還舍去了自己。她同時也十分擔心着小桃仙和冥漆,思來想去,藍傾帶走了小桃仙和冥漆,依照她兩世對他的聽聞,她知道他是個護短的,可能救得回小桃仙和冥漆,她便下定決心,先來此地。
她不由地大聲道:“我來此地就是為了尋小桃仙和冥漆,我知道前輩将他們二妖帶走,還請前輩開恩,讓我見一見他們!”
“你竟然敢找來這裏。”
她仰頭一看,就見藍傾坐在樹上,雙腳蕩漾在半空中,狐貍耳朵豎起。
孟枝枝道:“我知道對前輩多有打擾,但我心系小桃仙和冥漆的安危,還請前輩恕罪。”
她跪在了地上,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藍傾道:“我聽聞你肚子裏懷了那小皇帝的孩子。”
孟枝枝道:“假的,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她表情風輕雲淡。
她周圍頓時燃起了藍色火焰,那火焰灼燒得她身體發疼。
藍傾道:“你的确沒有懷孩子,但你身上流有邪魔的血。”
孟枝枝道:“是他的血。”
“他?”
孟枝枝蒼白的雙唇微張開:“贏破。”
藍傾道:“你不惜背叛他,也要來見小桃仙他們?”
孟枝枝睜着那雙如水的秋瞳,道:“說背叛談不上,我只是後悔了,後悔曾經想要幫他出了皇宮這座牢籠。你想要問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但小桃仙和冥漆現在是不是還安好,請你告訴我一個答案。”
藍傾跳身離去,獨留藍色火焰圈裏的孟枝枝。
“我定風坡一向不喜歡人類到來,而你身上又與邪魔有關系,犯了我兩個忌諱。我不會告訴你,如果你執意要留下,就受這狐火焚燒之苦吧。”
孟枝枝全身被汗水打濕,她感覺空氣稀薄,以丹田運氣,讓自己支持得更久一些。她既然已經來到,便不會輕易退縮。
從早到晚,鬥轉星移,孟枝枝精神恍惚,她道:“小桃仙!冥漆!”
她暈倒在地。
藍傾落地而下,将那藍色火焰澆滅,看着暈倒的孟枝枝,她雙唇幹得起皮,一雙濕透的臉頰,樣子狼狽。
這一幕讓他陡然想起了那個人。
“藍傾,這世上的人類不全是壞的。”
地面上倒映着他的影子,風吹過,他頭上的金蝶發釵在顫動。
孟枝枝猛地睜開眼,她一眼就看見一顆奇特的大樹,郁郁蔥蔥,身上還有藤曼纏繞。
“枝枝,你醒了!”
孟枝枝轉頭一看,就見冥漆正坐在她身旁。
她頓時忘卻一切,上前一把緊緊抱住冥漆,“冥漆,你真的還活着?!”
冥漆也緊緊抱着好朋友,道:“是我在做夢嗎?你也好好的!”
孟枝枝熱淚盈眶,道:“我好着呢,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如果你不在了,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冥漆道:“這怎麽能怪枝枝?不要怪自己,這是我自己選的路,我很好,都是藍傾大人救了我,他是個好人。”
孟枝枝頓時想起了藍傾,就見藍傾坐在大樹枝頭上,手裏拿着酒壺飲了一口。
孟枝枝起身對藍傾抱拳道:“多謝狐仙前輩做的一切。”
藍傾道:“這天下的妖皆歸我管,我做的天經地義。再說也不是我想讓你見他們,是冥漆他自己跑出來的。”
他躺在大樹上,白色的狐貍尾巴垂落了下來。
冥漆連忙拉住孟枝枝,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孟枝枝細細對他講起了自己的遭遇。她是怎麽看見贏破入魔,封印鬼母,她又怎麽從隐世知道了師父的線索,怎麽從贏破手底下逃脫開。
冥漆道:“那千年仙誓竟然威力這麽強大,都怪我和小桃仙當初将你送到那個鬼皇帝身邊,誰知道他入了魔,現在反而害慘了你。”
孟枝枝摸着脖子上的那顆璧水珠,它現在化成了一顆普通珠子,無論她怎麽召喚裏面的水夜叉,它都不出來,就像裝死一般。
她道:“當日情況危機,也是我沒告訴你和小桃仙太多關于贏破的事,怪不到你們頭上。只是我現在擔憂,他入了魔之後,怕是會對修仙界造成威脅。狐仙前輩,還希望你們早做準備。”
藍傾狐貍耳朵一動,從樹上翩然跳下來。
他上下打量着孟枝枝,道:“你似乎知道不少事。”
二人四目相對,孟枝枝感覺他好像看出了點什麽。
冥漆這時道:“藍傾大人,可否讓枝枝住下,如今她無處可去。冥漆鬥膽,懇求藍傾大人,再幫幫我們。”
藍傾道:“幫你們是自然,但我為什麽要幫一個和邪魔有染的人類?”
冥漆道:“枝枝她和那鬼皇帝沒有任何關系!”
藍傾手中的扇子一揮,将冥漆揮遠了,道:“聒噪什麽,今日的柴你砍了嗎?”
冥漆從地上爬起來,道:“還沒有,但是藍傾大人,枝枝她心地善良,求狐仙大人相助。”
孟枝枝道:“冥漆,你先離開,我有事情和狐仙前輩說。”
“枝枝!”
孟枝枝沖他莞爾一笑,道:“去吧,我不會有什麽事的。”
冥漆垂頭喪氣,道:“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他一步三回頭地看着他們。
直到再也看不見冥漆,孟枝枝道:“我知道狐仙前輩對我多有懷疑,我說的話在狐仙前輩看來很沒有信服力,但我從頭到尾沒有想過麻煩狐仙前輩,我只要知道冥漆和小桃仙安好就行了。還希望狐仙前輩多多照拂他們二人,枝枝再次跪謝。”
說罷,她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頭。
她起了身,準備離開。
“慢着,你現在是想去千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