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第04章 4
唐婉進來的時候,安愉正握着杯子出神。
她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指骨敲了記桌面,“晚上去哪吃?”
安愉轉眼看她,“你有什麽好的建議?”
“淮安路有家新開的烤肉店不錯,可以去試試。”
安愉點頭,“你看着辦。”
又随意聊了幾句,要出去時,唐婉想順走她的咖啡。
“嗳?放下!”安愉眼疾手快的攔住,“想喝自己去泡。”
“喝你半杯咖啡怎麽了?我又不像人付工,有那麽好的待遇。”
安愉盯着她,完全沒得商量,“趕緊放了。”
“我不。”
“以後半路遇見帥哥別想着我再幫你去要微信。”
“......”
唐婉将咖啡放回去,看了看她,還是沒忍住吐槽,“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我不要面子的啊。”
安愉笑了,“這不是你逼我的嗎?”
“這算逼嗎?”唐婉指了指杯子,“這玩意你又不愛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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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愉對外一直是禦姐形象,高冷禦姐卻并不愛純美式,她只喜歡那種甜膩膩的熱巧。
今天倒是反過來了。
唐婉腦子一抽,莫名想起了一種可能,“這杯不會也是你從哪裏順來的吧。”
安愉沒吭聲。
唐婉看着她那張平靜的臉,卻是越想越不淡定,“真被我說中了?不是,這、這有點離譜了吧。”
“怎麽就離譜了?工作室這幫小女生的反應已經告訴你是最合理不過的事情。”
付聿禮那張臉是最好的證明,誰不喜歡漂亮好看的東西,安愉可不是什麽聖人。
烤肉店裝潢的很有氛圍感,他們要了一個大長桌,長桌兩端是烤架,這一隅特意隔出了一些距離,在不打擾別人的同時,也可以自己消遣的盡興些。
工作室男員工沒幾個,他們也不搞體力活就歸男性所有這一套,烤肉這任務都是輪着來,誰都不享清福。
安愉問人要了根皮筋,将長發束起,戴上白色手套,拿着夾子在那翻烤着的食材。
唐婉坐邊上跟她閑聊,一邊等這位大廚的第一口烤翅。
烤翅沒多久出來了,一口下去沒咬動,生肉連着還能看見點血色。
“謀殺啊,你還能不能行了?”
安愉樂呵呵的說:“提醒你好幾遍沒熟,你非得咬那一口,能怪誰?”
“這只從小陳手裏開始烤了好嗎?雞翅他媽都該熟了。”
“接着吃接着吃,攔你都對不起你。”
話是這麽說,不過安愉在烤架旁還是坐不久,抗議的人太多,認錯态度又不行,最後就被淘汰出局了。
安愉坐在桌旁被人嘲笑了一會,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背靠洗手臺,掏出手機劃拉了幾下,登錄社交軟件去看安博言的動态。
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依舊什麽都沒更新。
安愉點開私信,指尖在上方點點停停删删減減,最後發了一句:聽說你準備回來了?
就這麽幾個字,心跳卻莫名失了節奏,胸腔有種緊湊的荒謬感。
尤其在已讀标志顯示之後,緊張的情緒立馬竄至高峰。
然而又在毫無動靜中,迅速的落于平地,仿佛萬丈高樓坍塌,支離破碎間,僅剩了難以言說的無力感。
沒意思。
安愉将手機放回口袋,太沒意思了。
她回到席間,前後也沒幾分鐘,多了一個人。
付聿禮就坐在她的位置旁,看唐婉使過來的眼色,明顯是故意為之。
穿着一身灰色常服,袖口撩至手肘處,腕骨上圈着一根很普通的黑繩,然而襯着分明白淨的骨節看過去竟讓人覺得挺養眼。
安愉不動聲色的坐下,扭頭看了他一眼,“怎麽想着過來了?”
“正巧路過。”付聿禮低頭抿了口杯中的橙汁。
側臉清隽俊秀,漫不經心落下的眉眼,在昏沉的暖光中,讓安愉錯覺見到了舊人。
為了顯得不那麽刻意,她笑眯眯的,伸胳膊拿了一串金針菇,目光又落回他身上,“年輕人多出來走走不是壞事,我們工作室那麽多小姑娘是不是。”
“你要給我相親?”
“也不是不可以。”安愉歪頭湊過去,将聲音壓低,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只是覺得我可能更合适。”
付聿禮手上的竹簽輕輕轉了個圈,薄唇微微抿起些許。
他應該反駁的,有各種借口,可以用各種語氣,卻在對上安愉含笑的雙眸時,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付聿禮的到來讓大家更興奮了些,跟唐僧進盤絲洞有一拼,唯一的區別可能是付聿禮不會如唐僧般表現的拘謹無措,眼前的莺莺燕燕就好似沒看到,除非必要不然就不開口。
最開始的高潮過去,後面也就漸漸消停下來。
付聿禮幫忙去烤串,坐在那頭拿着工具,輕緩的動作間這種對着炭火幹活的工作也成了藝術品。
唐婉慫恿安愉過去,安愉沒搭理她。
“水滿則溢,攻勢太猛烈也是不行的。”安愉手中的杯子裏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了酒。
她酒量還可以,可能心情不佳的關系,沒喝多少就有點醉。
唐婉沒發現她的異樣,還在那頭高談論闊自己的輝煌史。
安愉盯着杯子,晃了晃裏面的褐色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再給我倒點。”
唐婉要去撈橙汁。
安愉:“不要橙汁,換酒。”
唐婉順從的拿酒瓶給她滿上,一邊笑的不懷好意,“是不是打算趁着酒醉幹點什麽?沒事沒事,你不用說,姐姐懂。”
安愉心想你懂個屁。
不過這天她确實醉了,沒有到斷片,就是走起路來腿有些發軟,很難走直線。
她靠在大門上,看着其他人一個個結伴走人,唐婉給了她一記眼色,也毫不猶豫的上了車。
真是天下第一好友,這麽放心的把她剩給了付聿禮。
這人心大的怕不是裝了太平洋吧?
安愉按了按太陽穴,随後額角搭在了金屬門框上,傳來的涼意讓她舒服的眯了眯眼。
“走吧,我送你。”付聿禮說。
他會說這話一點不意外,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出于紳士禮節。
安愉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她沒心情去細究,自己也并非要借用酒醉來做點什麽。
“我找代駕吧。”安愉擺了擺手。
跟預期中的反應不一樣。
按之前相處下來的了解,對他的建議安愉應該是樂見其成的,結果今天卻反着來了。
倒談不上失落,就是有種輕飄飄的微妙感,讓付聿禮有些不是滋味。
車子停的不遠,安愉沒管他,徑自晃悠着過去,付聿禮稍作停頓後沉默的跟在她身後。
遠處的光線将兩人的身影不斷拉長。
安愉踉跄了一下,扶住車身,微微弓着身體,側頭看邊上的人。
“你怎麽還跟着我?”
付聿禮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女人的臉頰帶着緋色,目光缱绻迷離,大晚上一個長相貌美的醉酒女人,對于眼下這個人心浮躁的社會來說,危險指數并不低。
他說:“我在想你現在這個模樣找代駕安不安全。”
然而他的話讓安愉一下子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候剛來安家不久,某個雨夜,她跟胡慧麗發生争吵跑出門。
巧遇剛外出回來的安博言,他半路下了車,舉着傘跟在她身後。
那時兩人的關系還不親近,安愉問他跟着自己做什麽。
安博言說了句差不多的意思:“大晚上的不安全,他們怎麽會放你一個人出來?”
這個畫面以前沒怎麽想起過,當下卻突然蹦出來,且格外的清晰。
安愉盯着付聿禮逆光看不清表情的臉,就像看着那時的安博言,有瞬間的眼眶發熱。
她低下頭,閉了閉眼,将鼻頭的酸澀努力壓下去,聲音低低地說:“既然你喜歡這麽周到,那還是你來吧。”
付聿禮只是簡單的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讓她借力直起身體。
“鑰匙呢?”
安愉從包裏掏出鑰匙遞給他。
說了小區地址後,安愉便閉上了眼。
車子一路無聲的行進,付聿禮不是第一次駕駛這輛車,前一次安愉也是喝了酒,只是沒這次多,還能扯上幾句。
車子停進地面車位。
付聿禮熄火,轉頭看副駕。
安愉腦袋抵着車窗,似乎已經睡熟,雙手抓着胸前的安全帶,像睡夢中仍顯緊張的小朋友。
跟清醒時的乖張不正經不同,睡着了的安愉看起來可愛無害很多。
付聿禮幫她解開安全帶,以防收速過快,一手握着扣子往上,身體難免傾斜過去。
剛收穩,聽見她低聲說:“你在做什麽?”
付聿禮下意識低頭,視線一撞,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沒有半點迷茫。
“解安全帶,你能睡得舒服點。”
付聿禮往後退,緊接着身子停頓,視線又往下落了點,幾根潤澤白皙的手指輕輕揪着自己的衣服。
“我發現你這個角度看過去,更帥了。”安愉笑的毫無防備,“我一個人回不了家,你還得送我上去。”
“這個點,跟一個陌生男人說這樣的話,你不知道很危險嗎?”
“怎麽就是陌生了?”安愉松開他,食指中指在他腰腹處慢慢往上攀爬,勾住他的領子,指骨在他喉結上無意蹭過,“是因為我們見的次數不夠多,還是關系不夠近?”
付聿禮握住她的手扯下,壓在她的膝蓋上,“下車。”
話說的幹淨利落,轉身落荒而逃的背影卻讓安愉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人跟安博言還是不一樣的,那個人老奸巨猾,哪有這麽青澀好玩的一面。
游戲還沒開始,安愉都忍不住要有愧疚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