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第17章 17
吃飯氛圍倒是還不錯,只要不提及雷區話題,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飯後安愉問他怎麽今天也過來了。
安博言說:“前一次過來落了份文件,你今天回嗎?”
安愉點頭,“近期工作比較忙,晚上還得去查些資料。”
“我這邊過兩天給你消息。”
飯桌上安行簡幫着她提了一嘴有沒有中式服裝方面的從業者,可以用作參考,這個燙手山芋安博言接下了,沒有推辭。
安愉說:“如果麻煩的話,我另外在想辦法。”
安博言突然一笑,但眸底看過去卻是冷森森的,“你倒是一點都不想麻煩我的樣子,我的人情不好欠還是怎麽了?”
但凡有個腦子都能聽出來他話裏的不悅。
安愉覺得自己的話并沒有什麽毛病,兩人間保持點距離和客氣也說得過去。
她沉默下來,不願在這個地方跟他起争執。
手上捧着一杯熱水,低頭喝了口。
但能感覺到他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像一張蜘蛛網細細密密的兜過來。
安愉皺了皺眉,很不舒服。
就在這時安博言伸手,“水杯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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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安愉狐疑,一邊将杯子遞出來。
安博言接過,轉了一點弧度,随後低頭也喝了一口。
安愉表情一僵,“你要喝水可以直接去倒,再不行我給你去倒也可以,拿我的做什麽?”
安博言嘴唇抵着杯沿,說了句:“麻煩。”
垂眸又抿了口,杯子往茶幾上一放,推過去。
安愉并沒有接,眼睛盯着杯沿,表情略有些難看。
天冷,她沒用口紅,但時不時會塗層唇膏,飯後剛補過,喝水時會留下很淡的痕跡。
安博言方才轉杯子的那一下,是沖着她的唇印去的。
安愉不想太過自作多情,但對方表現的實在太過刻意了。
她不敢問,也不敢有所表達,甚至連坐都有點不敢坐下去。
片刻後,她先一步起身去找胡慧麗,準備走人。
“還這麽早,不多坐會了?”胡慧麗話裏話外還是希望安愉能再多待會。
“過幾天再來看你們,最近有點忙。”
胡慧麗說:“是跟博言一起走?”
安愉無語,“我自己開車來的,怎麽可能跟他一起走,他怎麽樣我不管。”
“你知道的,老安一直希望你們倆兄妹關系能親近點,上月底還是他母親忌日,平時空了多找他聊聊。”胡慧麗拍了拍安愉的胳膊如此囑咐。
安愉想起早前他說的掃墓,當時也沒細想,只是下意識的以為他是去看姜楠。
“媽,您知道他母親是在哪個公墓嗎?”
胡慧麗說了個墓園。。
安愉低頭導航了下,就在青瓷文化園附近。
胡慧麗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安愉搖頭,将手機收起來,“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嘻嘻哈哈的還能稍微一塊玩一下,現在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何況他出國這麽長時間的空窗,關系多少還是疏遠了的。”
胡慧麗點頭,“這個我也明白,算了,有些事也不能強求。”
“是,不能強求。”
安愉再出去時,安博言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身高腿長,單手揣在兜裏,随意的往後掃過來一眼。
安愉指了指大門,示意自己先回。
安博言轉回身,不作反應。
-
深夜,突然落了雨,雨點不大,但落得很緊密。
付聿禮快睡過去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一個陌生的座機電話,他拿起來接通,那一頭沒有任何聲音。
停了幾秒才有隐約的啜泣聲。
付聿禮蹙眉,從床上坐起來,“付淺?”
“……”
“怎麽回事?不說話,我就挂了。”
“不要挂!”付淺帶着濃重的鼻音說,“哥,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我害怕。”
“你在什麽地方?”
“我工作地往東的十字路口那邊。”
“等着。”
半小時後,付聿禮在一個弄堂口找到了蹲着的付淺。
見到他,付淺的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涕淚橫流毫無形象。
她還穿着黑色工服,胸前挂着紅色圍裙,着裝十分單薄。
“先上車。”
付聿禮拽上門,将暖氣開足,把黏在中控臺上的紙巾拿下來扔到她懷裏,随後便坐着靜等。
擋風玻璃上的霓虹光線被細小的雨滴砸的粉碎,安靜的車廂內除去女孩漸弱的哭聲,還有雨水落在車頂的聲響。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着,車道上往來的車輛稀疏了很多。
“哭完了?”
付淺抽噎着點了點頭,紅腫的雙眼和鼻尖,看起來十分狼狽。
“說說吧,具體什麽情況?”
“他知道我沒去上學,今天找了過來,說不上學可以,但必須把錢上交,我不肯。”說着,付淺又忍不住想哭,她抽了兩張紙巾擤鼻涕,緩了幾秒繼續說,“當着同事的面他就打我,還說讓我去當陪酒的,那樣來錢快。”
“我怎麽會有這樣的爸爸,我都無法理解那些話他是怎麽有臉說出口的。”付淺痛苦的抓了把頭發。
付聿禮麻木的聽着她的控訴,對此已經沒有多大感覺,“你媽呢?”
付淺搖頭,“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打牌,知道了也不會管我。”
“那你現在是想怎麽做?”
付淺咬住嘴唇,眼底漫上水汽,撈着紙巾的手一下握攏一下分開。
付聿禮說:“或者你想讓我收留你多久?”
付淺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出來打工,他會過來找麻煩,但如果好好上學他不可能鬧去學校對不對?”
付淺諷刺的“呵”了一聲,“每學期交學費我都是全班最後一個,甚至要到老師親自上門催債的地步,生活費就更談不上了,我每次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拿一點,不發現還好,一被發現就又是一頓揍,這個學你說怎麽上?”
這些事情付聿禮此前并不知情,他以為付淺過的不算幸福美滿,至少有生母在也不至于太差。
顯然是他想多了,碰上都不作為的父母,只會更糟,哪會變好?
他也近乎是這麽過來的,因此沒做蒼白的安慰,只說:“如果是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
“你能解決多久呢?我說過我反正也不愛讀書,更讀不好,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我現在就是想跟你一樣離他們遠遠的。”付淺無力的望向窗外,感覺生活将她逼迫的已經退無可退。
當晚她在付聿禮的公寓住下,問她是否還去上班,付淺搖頭表示出了這個事情很難再做下去,同事們的議論和有色眼睛另說,付國林肯定又會找過來。
付聿禮給了她備用鑰匙可以在工作日白天自由出入,同時讓她盡快打算之後的去向。
安愉得知後并沒有多驚訝,上次看到付淺的時候她就預料到做不久,只是會出于這個原因也是沒想到。
“一直在你那邊住着也不是個事,或者可以讓她來我這裏工作。”安愉思忖片刻後提議。
“你這邊的工作沒有一樣是她可以勝任的。”
“那不一定,端茶倒水總可以的,何況她年紀還小多接觸一些事物增長資歷也是好的。”
付聿禮笑了下,沒應下來。
兩人這會在星巴克坐着,付聿禮出門見客戶,恰好安愉在附近,便約着見一面。
安愉看了他一會,男人白淨若瓷的臉上沒什麽情緒。
“我不覺得這是負擔。”安愉低聲說,“能幫到你不是一件好事嗎?”
“不是。”付聿禮搖頭,“事情就在眼前擺着,是不是負擔不是你說了算的。”
“我們之間需要分這麽清?”
“不是劃分距離,我只是希望自己是可以站在你身前人,而不是躲到你背後。”
原生家庭太糟糕的關系,在與安愉相處的時候付聿禮總時不時的會感覺到自卑,他并不是生來就站在光明中,還有她沒見過的陰暗面。
付聿禮有時候甚至會想,在安愉得知自己曾差點殺了自己的父親的時候,還會不會有眼前的平和安慰,取而代之的是不是恐懼和遠離。
這些東西他越來越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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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上午,安愉接到了安博言的電話,他在裏頭告知說有認識的人從事漢服設計,給許多古裝影視劇制作過戲服,同時也是漢服收藏愛好者,有興趣的話可以見一面。
安愉當即與他敲定了見面時間。
安博言說:“那天我可能沒時間,到時候讓我助理帶你過去。”
“沒關系,我自己過去也行。”
“我怕你進不了門。”
“……”安愉轉了轉辦公椅,“呦,還這麽大牌呢?”
“有才華的人脾氣古怪點也正常。”
“也對。”
靜了片刻,看他沒什麽要說的了,安愉準備挂電話。
他突然開口提議:“找個時間去爬山吧,你什麽時候有空?”
安愉“唔”了一聲,說:“不好意思,臨近寒假最忙的時候,任何休閑類活動都不考慮了。”
“行,那過後再說。”
安愉将手機往桌上一扔,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發起呆來。
前一分鐘的對話,讓她想起一件舊事。
那會還在上大學,也是快寒假的時候,宿舍已經陸續開始走人。
安愉離開的那天是安博言來接的她,原本滿心激動,因為說好了要一起繞去安徽爬黃山看日出。
然而那天跟着他來的還有姜楠。
安愉仿佛被人潑了盆冷水,什麽想法都沒了。
姜楠是一個看過去很溫和甜美的女孩子,與安博言同屆不同班,高三快畢業時兩人走到的一起。
姜楠更是為了和安博言在一起,選填了同一個城市的高校,戀情穩定延續至今。
安愉跟她的接觸其實并不多,但每一次的碰面都可以感受到她的熱情和友善,頂着安博言妹妹的身份,她拼命在自己面前留下好印象。
想來姜楠也是愛慘了安博言。
那次爬山安愉後來不想去,畢竟去了也只是看着他們礙眼睛。
卻架不住姜楠的一再邀約,最後還是被拖着走了。
一路上被姜楠挽着胳膊,她像所有戀愛中的小女生一樣開心的跟朋友分享着他們之間的趣事。
但她不知道,這些炸響在安愉耳邊的話語都只能讓她感到痛苦。
他們在山上住了一晚,說好了第二天看日出,可惜安愉得了重感冒,正好借口缺席不做他們的電燈泡。
此後她就再也沒有跟安博言一起爬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