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40

第38章 40

安行簡出事那天是周五。

安愉還在會上, 接到了胡慧麗打來的電話,說安行簡從梯子上摔下來了。

鄰居家有棵棗樹,這個季節成熟了, 一顆顆青綠的棗子挂在枝頭,被沉甸甸的壓了下來。

路人經過見了,都有些手癢。

兩家平日裏也會走動閑聊, 這次邀他們過來摘棗子。

安行簡樂呵呵的想摘最上面的大果,搬了個梯子去夠,結果一個沒注意就摔了下來。

現在則是好心辦壞事, 鄰居也覺得過意不去。

年紀大了,恢複起來不比年輕人。

肋骨斷了好幾根,腿骨也斷了, 躺床上休養多久先不說,苦頭也是吃足了。

安行簡瞅了胡慧麗幾眼,這會也不敢吭聲,因為胡慧麗囑咐他好幾遍別爬上爬下,愣是不聽。

眼下好了吧?

安愉湊過去, 小聲問:“安叔, 你這會感覺怎麽樣?”

“還行。”他笑了笑, “沒事, 躺幾天就好了。”

“你去躺幾天就好了,都這個年紀了, 還以為是十七八嗎?”胡慧麗皺眉瞪他。

安行簡賠罪,“是是是, 你說的對, 以後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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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安博言從外面進來,手上拿着一堆單子, 放進病床旁的櫃子抽屜。

“護工我已經找好了,摔傷也沒有其他好的治療方法,只能靠養,後續少動,多躺着。”

胡慧麗說:“博言啊,醫生有沒有說要住院多久啊?”

“沒說,一周肯定要的。”

之後陸續來了不少人,一些生熟不一的親戚,也有公司裏的員工。

安行簡躺多久不知道,家裏公司不可長期沒有領導人。

最好的結果還是由安博言接手,而這個事情現在已經是迫在眉睫。

公司內部部分重要崗位有親戚把守,家族企業總會搞點人情,做事縮手縮腳,這一點是安博言最煩的。

安行簡說:“公司到你手上了,人員怎麽安排還不是你說了算,只是他們年紀擺在那了,崗位可以做調整,但人還是讓他們待到退休。”

讓這些人退下來确實不是難事,尤其公司規模不算多大,不至于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地步。

只是安博言在自己的領域呆習慣了,接觸的也都是各界精英,這些資源人脈跟安行簡這邊的是完全沒有重合的,這意味着他需要放棄自己的所有,才能幫他接手這個并沒有多起眼的家族企業。

放到任何人眼中這都不是劃算的買賣。

“這家公司雖說不大,但是也養大了你們,是老安白手起家做下來的,可能情懷不值幾個錢,但有時候不就是靠着這些跨過難關的嗎?”

安愉和胡慧麗在開水房灌熱水,這會旁邊都沒什麽人。

胡慧麗說:“老安跟我說過幾次想讓你幫他,我也知道你心思不在這裏,但現在也是沒辦法了,你那個工作室沒多少人,到時候若是他們願意也可以歸到這裏,你考慮考慮。”

安愉點頭,“我知道了,我想想。”

其實這幾年兒童類題材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來來回回也差不多模式,她仍舊喜歡自己的工作,但也沒有到放棄不了的地步。

十歲到安家,安行簡也做足了父親這個角色,對她也絕對稱得上是視如己出。

對比安博言,他甚至對她要更慈愛寬容。

晴空萬裏,天空是水洗一樣的藍,光線澄澈。

安愉擡頭,看幾只麻雀叽喳飛過,前方有人推着移動床沖過來。

有人将她拽到一旁,慣性問題,半邊身子撞到了對方身上。

“你怎麽也下來了?”安愉将自己的胳膊掙脫出來。

安博言低頭看她,他的眼神總是明亮專注,“還有工作需要處理,總不能一直在這待着。”

也是,這位畢竟是個大忙人。

安愉朝停車場走,安博言落後一步跟上。

一前一後穿過場地中央,到了僻靜的角落。

安愉車門剛打開一條縫,後面的人貼上來,伸手又給它關上了。

安愉轉頭,皺眉盯着他,“幹嘛呢?”

“想跟你做同事。”

“你什麽時候對兒童擺展感興趣了?”

安博言笑了笑,下颌線清晰漂亮,他歪頭,“我的好妹妹,你難道不幫幫你的簡叔嗎?”

“我會考慮的。”

安博言了解她,這人嘴硬心軟,開水房的對話他聽了七七八八,盡管沒第一時間下結論,事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過兩天一起去實地走一下,這邊可以先把工作叫停,新項目不要開展了,收尾工作做做好就可以。”

“我的員工得跟我走,你們工位要準備好,還有住所。”

安博言雙手揣兜,往後退了步,氣定神閑的點頭,“當然可以。”

安愉擡頭看他的時候被陽光刺的眯起眼,她用手遮了一下,“你怎麽就妥協了?”

放棄大好前程,換到一個全然陌生的賽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這個商人。

“自然是跟你一樣的理由。”

兩父子這幾年矛盾頻發,關系降至冰點,但抛開這些該有的父子情也還是有的,怎麽說都是自己親生父親,該有取舍的時候親人總歸會排在前列。

回到工作室後,安愉叫停了大家手上的工作。

把所有人全部叫到會議室,烏泱泱的開了一次大會。

幾小時前大家都還在如火如荼的讨論寒假活動細節策劃,這會安愉言簡意赅團隊解散,工作做收尾。

一個炸彈丢下去,反而安靜的不得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個什麽情況。

安愉又将後續情況做了簡要陳述,熱愛這個行業,想要繼續發光發熱的那只能另外找下家,願意跟着她換新環境見新機遇的,後面就轉戰制造業。

工作突然帶來變動,她很抱歉,但緩沖時間還有,等這邊告一段落估計也快到年底,那時工作也會相對好找,能有更多選擇餘地。

安愉回到辦公室,付淺尾随她跟進來。

她年紀小,沒能力,也沒工作經驗,安愉給了她機會,讓她留在工作室工作,同事哥哥姐姐們對她照顧也頗多。

她喜歡這裏的工作氛圍,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她有點難過。

安愉笑了笑,“怎麽了?”

“安姐,怎麽這麽突然啊,真的是因為家裏的關系嗎?”付淺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因為付聿禮的原因,而讓安愉有了這一沖動選擇。

“當然,你看上午我們不是還在開會讨論寒假工作嗎?真的是因為家裏突然出了事,你有什麽打算呢?”

耀陽的辦公地在郊區,距離這邊很遠,工作如何先不談,單單這個距離問題也一定會有人望而卻步。

付淺是想跟着去的,她說:“我年紀沒到,進企業會不會有麻煩?”

“不要緊,這個可以有辦法解決。”

付淺點頭,“我還是想跟着你走。”

天又開始下雨,這個季節的雨總是綿綿長長,風一吹好似能滲進骨子裏。

安愉站在窗前,中央空調和地暖都開着,室內暖烘烘的,跟外面的陰沉行程鮮明對比。

樓下的綠植快成了光杆,枯葉散落,草坪也已經枯黃,有人穿着雨披在遛狗,這也是勇氣可嘉。

降溫了,安愉多加了一件背心。

随後開車駛出小區。

今天要去耀陽,安博言建議一道過去,安愉拒絕了。

到的時候九點出頭,已經提前打過招呼,車牌被輸入了系統,不用做登記,大門便自動開了。

有車棚的位置全被占着,她開到大樓門口,靠牆臨時停了一下。

小跑進一樓,看到安博言一行人站在電梯口。

聽到動靜全都轉頭望過來。

安博言沖她招手。

作陪的都是耀陽高層,簡單做了一下介紹,随後進電梯去六樓。

安愉跑過來的時候飄到一些雨,大衣外套上有細細的水珠。

“車上又沒放傘?”安博言突然開口。

安愉看他一眼,點了下頭。

“衣服頭發都濕了,等會去烘幹一下。”

“沒那麽矯情。”安愉沒好氣道,“這麽幾點雨有什麽。”

安博言不說話了,眼皮子耷拉下來,氣氛驟然冷了不少。

狹小的電梯內,其他人大氣不敢出。

到了安行簡的辦公室,空間很大,紅木裝潢,很符合他那個年紀的喜好。

安博言轉了一圈,然後吩咐人下發通知,一小時之後開會,把當季的所有報表全部整理清楚上報。

又讓行政部另外清一個辦公室出來。

安愉下意識說:“我的辦公室這會還早吧?”

安博言表情微妙的笑了下,“我說了是給你用的?”

“......”

安愉扭頭就走。

安博言連忙上前拽住她,“好了,跟你開玩笑呢,這間繼續給我爸留着,我們的另外選地方再重新布置一下,你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跟行政部的溝通。”

安愉:“我只是上個廁所,你跟我解釋這麽多做什麽?”

空降太子爺,長得多金又帥氣,整個辦公層的女性一上午都在冒粉紅泡泡,有人更是挖出了安博言過去的訪談照片,深色的西裝領帶,鼻梁上架着的各色鏡框,似乎成了他的标配,整個人禁欲氣息爆棚,誘人的不得了。

會議開始後,大多數人都在忍不住偷瞄,覺得多看一眼都是賺到。

然而随着會議時間的延長,安博言抛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犀利的問題,将各部門狂轟濫炸了一番,最後全都埋着腦袋生怕又被他揪出問題。

他用筆頭點着桌面,看了底下人一圈,輕描淡寫地說:“一周內各部門将針對下季度的工作規劃以郵件形式發我,采購部即刻聯系各大供應商降低成本,財務部将今年的財務報表交上來,今天就到這裏,謝謝各位配合。”

從耀陽出來,安博言問她有什麽想法。

這會雨仍舊在下,他們在大門口站着,冷風刮的臉疼。

安愉搓了搓手,說:“考勤管理不嚴,員工做事比較松散,一周後的報表估計水分會比較大。”

習慣了散漫,要一下子變得嚴謹是一件很不讨好的事情。

安博言年輕又剛來,這邊沒有任何基礎,做事太雷厲風行的話,就怕底下的人不買賬。

“沒關系,帶頭人做不好,有的是人來替代他們。”

安愉想到那些盤根錯節的親戚關系,只覺得頭大,不過這都是安博言需要考慮的問題,跟她關系不大。

安愉說:“之後我就不過來了,年底時我把這邊的人數報給你,就業崗位安排好。”

安博言看着她沒做聲。

安愉斜眼看他,“不行?”

“不是。”安博言突然出手在她下巴上輕輕一撓,“是不是瘦了?”

跟在一旁的隋放連忙轉頭看遠處風景。

安愉臉色變了變,不過最後沒給他太大反應,抓了抓自己下巴直接走進了雨中。

車子就在邊上停的不遠,很快開了出去,一個轉頭就看不到影了。

天仍舊灰蒙蒙的,一景一物似乎都蒙了層青紗。

“隋助理。”

隋放轉回來,“安總。”

“你是怎麽追到唐婉的?”

“......”隋放認真想了想,“......死纏爛打,悉心照顧?”

安博言有點失望,“安愉不吃這套。”

時間很快到年底,安行簡已經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精神好了很多。

耀陽幾位上了年紀的高層領導特意過來探望,旁敲側擊的表示安博言做事太不留情面,總歸是年輕,做事不留後路以後容易吃虧。

安行簡笑着打哈哈,對這事并不表态。

而安愉就像她自己說的,年前沒再去過耀陽。

年關時基本都是人員流動最大的時候,安博言讓人事将空餘崗位明細列出來,随後發給了安愉。

工作室正式解散前開了最後一次會,核實确定留下來的人數,做崗位分配。

20多個人,最後願意跟着她去耀陽的也就五六個。

會議結束後,這一年的工作也徹底清尾。

安愉着手安排場地退租事宜,閑置的辦公用品則低價賣給收購二手用品的人。

最後一天,她在這個陪伴自己奮鬥了好多年的地方待到了傍晚,夕陽落盡時抱着一個紙箱離開。

大門落鎖,玻璃門後是大片灑落的餘晖,就像在對她告別。

唐婉的肚子更大了,預産期在正月初六。

現在行動遲緩不說,懷孕後期還來了個恥骨痛,坐下就起不來,起來就坐不下,讓她痛苦萬分。

“那你還往外跑。”安愉也是佩服她,“動都快不能動了,我勸你還是消停點。”

“我刷到不少帖子,生出來後不是解放,而是另一階段的災難,所以趁現在還能享樂,我就要逛吃逛吃。”唐婉笑眯眯的涮了片肥牛,在調料碗裏一滾,塞進嘴巴。

她最近越來越喜歡重口,辣椒和米醋都快直接往嘴裏灌了,卻還嫌不夠味。

懷孕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安愉不多勸,只是在需要她的時候作陪。

“有什麽感想嗎?”唐婉知道她今天去做最後的清場。

安愉喝了口可樂,“能有什麽感想,我對我的工作盡職盡責,沒有任何遺憾。”

唐婉托着圓潤了很多的下巴回憶着,“仔細算算好像也有五六年了哦。

從剛出校門時的青澀,磕磕絆絆走到現在的游刃有餘,同行倒閉了大半,他們能堅守至今也真是不容易。

“嗯。”安愉點頭,“所以做出點改變也無可厚非。”

晚飯結束後,安愉陪着唐婉逛母嬰店。

其實該買的都已經買全了,但是看見漂亮可愛的東西還是會停不下來。

唐婉開玩笑:“你比我這個媽買的還勤快。”

“那當然,我可是要做幹媽的人。”

中途唐婉去上廁所,安愉一個人晃悠,那些稍大些時穿的爬服怎麽看怎麽有趣。

“安小姐。”有人叫了她一聲,聲音清亮好聽。

安愉扭頭,是有段時間沒見了的沈宴舟,穿着一身黑,外套挂在胳膊上,身形颀長,身段漂亮。

“沈總,也來這邊吃飯?”

他點頭,笑了下,“我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我不像是會逛母嬰店的人是嗎?”安愉也笑了笑。

沈宴舟掃了眼她手上的東西,“買了自己用?”

安愉:“對呀,給我小寶買的。”

沈宴舟的表情一僵,很快恢複正常,“恭喜你做媽媽了。”

這時唐婉回來了,慢吞吞的走到安愉邊上。

沈宴舟的目光來回一轉,重新落到正捂着嘴,眼睛彎成月牙的安愉身上。

“我可沒騙你啊,我可是小寶寶的幹媽。”安愉笑嘻嘻的,一點沒有撒謊被撞破的尴尬。

沈宴舟沒有打擾她們太久,很快就走了。

後面一段時間安愉被胡慧麗叫回了家,每天睡到自然醒,過的跟豬一樣。

安博言也開始時常回來,一家人見面的次數難得多起來。

除夕這天挂上了春聯和燈籠,安博言站在凳子上幹活,安愉在那頭指揮,爬上爬下忙活了半天。

最後一次下來時,安博言踉跄了一下,朝安愉傾過去。

安愉吓了一跳,正貼牆站着,退無可退。

安博言面朝她撲過來,在最後關頭雙手用力撐在了她身後的牆上。

然後陡然靠近的距離,還是讓彼此嗅到了對方身上淺淡的氣息,相同的沐浴露味道。

“還不快讓開!”安愉瞪了他一眼。

安博言盯着她耳垂上的絨毛,卻突然湊過去親了一下。

在安愉回神揍過來之前先一步迅速退走,到臺階下撿他掉落的白色棉拖。

安愉僵在原地,臉色很不好看。

安博言當什麽事都沒發生,拎起凳子囑咐她:“趕緊進來,外面冷。”

保姆提前回了家,除夕這天就他們自己四個人,胡慧麗包了一些餃子,晚上讓他們當夜宵吃。

晚飯後一起在客廳看了會電視,安行簡坐不住,很快就進去休息了,胡慧麗也跟着回了房。

安愉一邊吃着榴蓮,一邊在各大衛視的春晚流轉。

安博言則在另一側看書,兩人相安無事。

手機都擺在茶幾上,時不時有消息進來,清一色都是拜年的。

直到九點出頭,手機照例又響了一聲。

安愉拿過來解鎖,來消息的是付淺。

-安姐,你知道我哥走了嗎?

-他把房子賣了,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

安愉愣愣的看了幾秒,大拇指向下又劃了兩下,确定沒有新的消息再進來。

鎖屏,重新扔回茶幾。

安愉木然的看着電視裏嘻哈熱鬧的畫面,榴蓮早就沒吃了,這會在吃蜜桔,機械的吃完兩個後,她突然從沙發上起來往門口走。

安博言叫她:“這個點幹嘛去?”

安愉沒理,徑自換鞋出門。

深冬的夜晚空氣冷冽,跟室內形成極大的溫差。

每家門口的景觀燈這天都開着,大紅燈籠高挂,喜慶的色彩因着毫無人氣的夜晚也顯得單調冷寂很多。

安博言追出來,一把拽住她,“要去哪裏?”

安愉聽見他的聲音都感覺腦仁疼。

這段日子她努力忽視安博言過去曾帶來的影響,不去回憶那些破敗痛苦的畫面,她自欺欺人的覺得都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随着時間的延長,或許真的可以抹平那些殘酷的畫面。

人是會自愈的生物,沒有傷口是永遠都鮮血淋漓的。

直到幾分鐘前的那兩條信息,毫無預兆的闖入視線。

安愉突然發現,是自己天真了。

那樣的傷害怎麽可能消弭......

安愉猛地一掙,“放開我!”

“這個點別出門,你沒穿外套會感冒的。”

安愉扭頭盯緊他,眼眶滲出血色,“聽不懂人話?”

兩人都只穿着毛衣,安愉的還相對厚一些,但這會也控制不住的輕顫,說不清是凍的還是激動的。

安博言試着将她往自己懷裏拽,去安撫她。

安愉不為所動,幾次反抗不起作用後,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厲聲喝道:“我讓你松手!”

安博言腦袋偏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鏡框甩了出去,他輕輕抿唇,再回視過來時的目光又沉又冷,仿佛嚴寒之地垂挂的冰花,像要在安愉身上戳出無數個洞來。

“讓我猜猜是什麽原因。”他嘴角帶着弧度,眸光确實冷厲的,“終于知道那個人走了?”

安愉一臉的不可思:“你到現在還在監視他?”

“只是以防你不遵守約定而已,現在看來這并非徒勞,否則我都不知道你發什麽瘋。”安博言倏地低頭逼近她,鼻尖幾乎抵着鼻尖,“安愉,你要毀約嗎?”

蒙蒙燈光落了一地,遠處隐隐傳來煙花爆裂的聲響。

安愉被迫仰頭看着眼前這張精雕細琢的臉,每個角度都完美到令人動容,一側臉頰有清晰的五指印,更添了一絲無辜脆弱的感覺。

可說出來的話依舊讓人心驚。

零下的室外,吹來的風宛如薄薄的刀片刻劃在身上,連帶呼吸都帶着疼意。

安愉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瀕臨溺水一般,絕望又掙紮不動。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透明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下去沒入鬓發,蒼白的臉色,破碎的目光,整個人成了街邊被随意抛棄的破布娃娃。

安博言心頭一揪,連忙松開她,轉而輕輕摟住,低聲哄道:“好了,都是我錯,不要哭好不好?”

安愉不是個愛落淚的人,性子內斂要強,在安博言的印象中幾乎沒怎麽見過她流淚,因此當下的眼淚對付起他來尤為管用。

安愉動了一下,這次很順利的從他懷裏掙脫。

她一聲不吭的轉身往外走。

周圍都靜悄悄的,連帶馬路上都找不出幾個車輛,沿街的商鋪都關了門。

除夕夜,這座城市空的厲害。

安愉漫無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清楚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到感覺出疲憊,她茫然的在路邊坐了下來。

夜越來越深,城市的霓虹照舊明晃晃的敞亮着。

某個時間節點,空中突然出現了煙花,大面積色彩斑斓的煙花越來越多,炸響在耳側。

安博言在她身前蹲下,把人背了起來。

除夕夜的午夜零點,安博言背着安愉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将人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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