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7

第45章 47

安愉懵了好一會, 才反應過來唐婉說的是什麽。

自殺?這是什麽小衆文字。

“你快點吧,已經下了兩次病危通知了,情況不太好。”

雨下的更大了, 雨刮器不斷來回,視野依舊模糊。

安愉将車子快速駛出環海路,跑上高速, 這個天氣只有她這輛車子奔跑着,周邊黑壓壓一片。

後背不知不覺全是冷汗,她将空調打開, 溫度調高。

然而自心底漫上來的森冷依舊沒有消減。

因雨勢過大,到達醫院已經是四小時後的事情。

安博言因失血過多,有髒器衰竭現象, 被推進了加護病房,後續情況如何不好說。

所有人站在走廊上,沉寂而肅然,顯得安愉突然出現的腳步聲更加明顯。

清一色的全都扭頭看了過來,那一雙雙視線, 有憤怒不滿擔憂種種, 最後歸納成難言的沉默。

胡慧麗雙眼微紅, 走過來輕聲說:“你去哪了?怎麽這會才來?”

安愉輕輕抿了抿唇。

天氣寒冷, 進出又沾了雨水,安愉的臉色看過去并不好, 責備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胡慧麗愁容滿面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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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行簡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又安慰安愉說問題不大, 索性發現的還算及時。

夜色已深。

安愉抹了把臉, 稍稍提了些精神,“這裏我看着, 您和我媽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我給你們電話。”

人在加護病房,進出有專人,他們也見不到,留在這也就是幹瞪眼。

安行簡點頭,“我們明天早點過來。”

胡慧麗不放心,“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沒事,回去吧。”

安愉把他們送到電梯口,看着人進去,關了門才重新往回走。

白熾燈的冷光鋪在地面上,走動時讓人不自禁的放輕了腳步。

隋放還在原處坐着,淺色外套沾了大片的血跡,望過來的視線透着涼意和悲憤,比之剛才更直接直白。

安愉在最外側坐下,跟他之間隔着兩個位置。

過了好半晌,隋放突然開口說起這些年安博言的情況。

回國後不久得知她跟付聿禮交往,安博言便開始失眠,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不得不用藥控制,然而都是治标不治本。

時間一長,更有了頭暈心悸的毛病,一系列檢查下來卻都是正常,最後不得已去看了心理醫生,是情緒引起的軀體症狀。

沒辦法為了正常生活只能依靠精神藥物控制,只是每一次跟安愉發生過争執,情況總會更嚴重一些。

好在後來安愉終于跟付聿禮分手,盡管這個過程一片荒寂,安博言也做了非常多突破道德底線的事情。

這兩年情況稍微好了些,只是誰都沒想到又會出現一個沈宴舟,這對于安博言的病情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當然他也并不是什麽都沒做,暗地裏對誠銘科技也使了不少絆子,只是兩人算棋逢對手,實力相差無幾,拉鋸戰格外擰巴。

掰倒沈宴舟不像弄死付聿禮那麽容易,他需要足夠多的時間,也難保萬無一失。

而安愉想要帶人回家的事情成了最後一根稻草,将本來就神經緊繃着的安博言給壓垮了。

“他不是只劃了一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想死,安小姐,但凡我晚到一會,這會他呆的地方就不是ICU了,那樣的後果你真的可以接受嗎?”

隋放扭頭看她。

安愉很瘦,哪怕穿着蓬松的羽絨服,看過去也很是清減。

她沉默的坐在那裏,眼神表情無一有變化,臉色卻差的跟背後的牆體有一比。

隋放懇求說:“對他寬容點,他只是喜歡你而已。”

聽到這句,安愉笑了,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肩膀不受控的抖動起來,好一會才長長的吐出口氣。

她看向隋放,雙眼有着水色,“我只是不喜歡他而已,你們怎麽就不能對我寬容點?”

憑他想盡一切方法逼她做出抉擇,将自己的喜好放在首位,把旁人的人生作為犧牲品後,他們倆就不可能再走到一塊。

安愉願意留在耀陽,也只是不願辜負安行簡的養恩,僅此而已。

隋放本也沒覺得幾句話就能把安愉說動,這個反應也算意料之中,只是多少還是為安博言抱不平。

他冷淡說:“你既然這麽說,那麽今天的事不會只有一次,安小姐,哪天若你先到一步,我看你還不如選擇見死不救。”

安愉:“我會參考你的建議。”

“......”

安博言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周,第三天的時候還出現了一次心衰,在鬼門關又繞了一圈。

安行簡肉眼可見的憔悴下來,短短幾天,好似過了十年。

因為傷口深,會影響到手部功能,影響深度因人而異。

又是新的一天,日頭緩慢的攀升起來。

胡慧麗拎着保溫壺推開病房門。

安博言靠坐在床頭,已經由護工幫着做完清潔,此時靜靜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昨晚睡得怎麽樣?”胡慧麗笑着走進去,“我給你煲了鴿子湯,上面的油都給去掉了,能喝多少算多少。”

醫生說飲食盡量清淡,但一點營養沒有也不合适。

出了這檔子事,胡慧麗最近都沒怎麽睡好。

她走去小小的餐桌旁,将溫熱的鴿子湯倒出來,端給安博言。

安博言右手接過,道了聲謝,很是配合的喝起來。

眉目垂落下來,眼角眉梢染着乖巧。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幹出割腕的事來。

病房裏靜悄悄的,窗框上洩進的光線中有粉塵跳躍浮動。

胡慧麗看着他,想問什麽,又害怕說錯話。

最後只絮絮叨叨的說了會周邊鄰裏的八卦,安博言時不時附和一聲,時間倒也不知不覺過去了。

臨近中午時,安愉趕了過來,順手帶了一些文件過來,

胡慧麗一見到就不贊成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休息好,工作的事情應該往後挪一挪,這會拿來做什麽?”

“拖不了了,這些是急件。”

胡慧麗拍了她一下。

安愉脖子一縮,“我真替他篩選過了,公司總得運作吧!”

安博言笑了笑,解圍說:“沒關系,待在醫院也無聊,有點事情做反而好一點。”

安愉沒吭聲,将小餐桌推到窗口,餐具一收塞到胡慧麗懷裏,把文件擺正,順帶拖過椅子放好。

胡慧麗沒忍住,又搭腔,“床上有桌板,翻下來就好了,走來走去多累。”

安愉很想回一句他又不是殘了,但對上胡慧麗不滿的視線,最終沒敢說。

安博言拿過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從床上下來,緩慢的走到桌旁坐下。

左手手腕還纏着紗布,用不上力。

他擡頭看安愉,示意她幫忙翻閱。

安愉順從的給他一份份打開。

兩人心無旁骛的工作,胡慧麗也不好繼續打擾,便先走了。

室內空調運作着,日光落在身上暖呼呼的。

安愉很快覺得熱起來,脫了外套和圍巾放到沙發上。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安博言頭也不擡的問了句。

“明後天吧,我等會去問下醫生。”安愉看了眼他端坐的背影,“中午想吃點什麽?”

“無所謂。”

确實無所謂,轉入普通病房後,每天都安排了人陪着,生怕再出什麽意外。

所有人都不敢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只有安愉明白他鬧這一出的目的,但是對方沒說,她也絕對不主動挑明。

安博言始終表現的很消極,在人前還好一些,看着好像沒什麽異樣,但是人後卻沉默的離譜,尤其是飲食,他幾乎拒絕了攝入。

她無力又無奈,卻又毫無辦法。

剛才也只是随口一問,實際早預定了藥膳,只是距離送達還需要一小時。

安愉無端的想起隋放說的那句話——今天的事不會只有一次。

文件全部簽署完放到一旁,安博言重新回了床上。

他沒管安愉,自顧自拿起一本全英文書籍翻閱起來,方才胡慧麗在的時候氣氛還算融洽,這會已經完全拒絕交流了。

安愉也不主動搭話,徑自刷了會手機。

藥膳送達時,才張羅着放到他面前,說了句:“趁熱吃吧。”

安博言點頭,“好。”

将書本合上放到一旁,手虛扶着碗,五指纖長,分明的骨節有着屬于男人的線條感,也有屬于女性的潤澤細膩,養眼的就跟他的臉一樣。

只是挖了沒兩口,又停了。

安愉關注着他的情況,到這時問了句:“不吃了?”

“嗯,差不多了。”他掀眼看她,輕輕扯了下嘴角,“最近胃口不太好,少吃點也沒什麽。”

胡慧麗帶過來的鴿子湯倒是喝的挺歡快。

安愉明白這人是故意的,換了一種迂回的方式來打壓她,用高于一切的生命來對她施壓,進行最後的角逐。

最後的結局會是如何呢?

安愉會選擇妥協嗎?

內心是完全不願意的,她的逆反比預料的來的更猛烈,但是看着安博言就這麽荒唐下去嗎?不斷折騰,将身邊人都折磨的面目全非,然後就真的徹底撒手。

他們曾同住一個屋檐朝夕相對,沒有血緣,卻更似親人。

雷雨後的青草香,少年一身淺色服飾,踩着水窪靜靜跟在身後,說一聲:“消氣了?回家吧。”

那一道青蔥的身影,是安愉回憶中最美好最幹淨的畫面。

她過去将東西一收,轉身就扔進了垃圾桶,“砰”一聲響。

“安博言,拿自己身體作死,不值得。”

安博言重新拿起了書,聽到這話只輕輕挑了下眉,不做表态。

只要有這句話就夠了,說明這一招對安愉是有用的。

他想起什麽,突然說:“我想洗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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