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6

第44章 46

雨水稀稀拉拉的落着, 風中的陰濕能吹進骨子裏。

室內開着暖氣,套着一件薄衫就夠了。

胡慧麗坐在客廳鈎毛線,心血來潮想織件毛衣打發時間。

安行簡這時從卧室出來, 哼着小調朝門口走。

“下雨天還出去啊?”胡慧麗後仰着脖子問他。

“跟老鄧約好了打牌,晚飯就不來吃了。”

胡慧麗嘟囔,“一天到晚喊肋骨疼, 醫院不知道去,這牌倒是一點都放棄不了。”

“沒事,前幾個月不是剛體檢過呢, 估摸是晚上睡覺姿勢不對,這幾天注意着點就行了,走了啊!”

門一開一關, 沒了人影。

室內又安靜了下來,胡慧麗起身去窗口張望了眼,覺得靜的人發慌,回身給安愉撥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通了。

那頭也很靜,胡慧麗只以為她在辦公室, “不耽誤你工作吧?”

“不耽誤, 怎麽了?”

“閑着無聊, 給你打個電話。”

抱怨了會他們眼裏只有工作, 回家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兩人年紀都老大不小, 人鄰居孫子都上初中了,她連個屁都還沒見着, 之後又照例問了問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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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愉沒什麽情緒起伏的說:“我辭職了。”

胡慧麗懵了兩秒, “啊?”

“媽媽,我想換個工作, 換個環境。”安愉停頓了下,“你會支持我吧。”

胡慧麗是個開明的母親,長期以來安愉做的決定,她基本都是站在支持面的,雖然不知細節原因,但是在沉默片刻後,她說:“耀陽這幾年發展很迅猛,老安很是欣慰,到這一步也确實差不多了,你要是覺得壓力大想休息休息也正常。”

安愉躺在地板上,雙眼無神的看着天花板,一手擱在額頭上,“媽,我交男朋友了。”

胡慧麗的聲音明顯驚喜起來,“是嗎?是個怎麽樣的人啊?哪天找個時間帶過來給我看看。”

上一次的戀情以失敗告終,安愉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到現在胡慧麗都隐隐覺得影響還在。

因此嘴上催婚也就說說,心裏壓根沒抱什麽希望,結果安愉主動說已經交了男朋友。

胡慧麗是真的高興,這說明安愉至少從前一段的感情中正式走了出來,到這一刻才算真正重新迎接了生活。

只是人短時間見不到,安愉說他很忙,年輕人都忙,她都習慣了,也沒什麽,來日方長嘛。

通話結束後,手機從安愉手上滑落掉在地板上,她側身蜷縮閉上眼睛。

地暖的熱氣轟轟的往身上竄,隐隐的都悶出了汗。

安愉皺眉躺了會,最後又爬起來去衛生間沖了個澡。

她回了自己的住所,躺了整整兩天,棘手的工作處理完,其他能推則推,抛給沈宴舟的借口是回家陪媽媽住幾天。

他信了,之後信息驟減,沒有過多的打擾。

安愉難堪的梳理着自己的心情,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寸被安博言碰過的地方都像火燒一樣的灼痛,痛的她恨不得站在水下撕掉一層皮。

只是無濟于事,水中出來,穿上衣服,那種刻骨的疼痛感仍在。

最後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

安行簡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

客廳的電視開着,看的是個都市言情劇。

“還沒睡?”他換鞋進去,意外的看了自己老伴一眼。

胡慧麗笑眯眯的把他拽過來在自己身邊坐在。

安行簡笑了下,“這麽樂,誰家八卦又讓你開心了?”

“你有點公德心行不行。”胡慧麗往他背上拍了一下,随後又正了神色,高興地說,“安愉交男朋友了,你說我高不高興?”

安行簡臉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秒,才點了點頭,“那是要高興一下,什麽時候的事?”

“我也不知道,今天通電話才告訴我,叫她把人帶回來見見,說什麽還早。算了,我也不逼她,有了個信總歸是好事。”

安行簡配合的點着頭,又樂呵呵的聊了好一會才散場。

他回了書房,落座後發了會呆,才給安博言去電話。

為了這些小年輕的情情愛愛,他也是操碎了心。

當年安愉跟姓付的小子最後鬧的很不好看,其中自然有安博言的功勞,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清醒睿智,懂得利益取舍,因此打小就沒怎麽操過心。

誰能想到在感情這件事上卻鑽了牛角尖,就算是鑽頭磨成粉了都沒打算要回頭,只想着再換個法子鑽。

這樣的偏執對誰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電話過去很久都沒接通,在他懷疑下一秒可能就要傳出* 盲音時,安博言的聲音傳了過來。

安行簡幹咳一聲,問他最近生活工作情況,兩父子幹巴巴的聊了幾句。

“老鄧的侄女上個月剛回國,想在耀陽謀個職位,你看哪天有時間見面聊聊,看合不合适。”

“對接公司HR,我會打好招呼,專業能力突出自然就是我們需要的。”

“老鄰居了,不要搞得這麽官方,哪天回家吃個飯的事情是不是?”安行簡撈起陶瓷杯抿了口茶水,“我看就周六吧,怎麽樣?”

那頭靜了一瞬,再開口時聲音冷了幾個度,“為什麽又開始給我安排相親?”

自從安博言吐露心聲,兩父子不歡而散後,安行簡一直保持着一個放任的态度,對他的感情走向幾乎已經是擺爛。

多年後的現在不成想又死灰複燃。

安行簡一點不意外于他能猜到,語重心長的說:“幾年過去了,也可以嘗試着看些人,不是非要一個結果,能邁出這一步就是好的,哪有一直圍困在原地的。”

安博言沒吭聲。

安行簡試探性的又抛出一句,“何況安愉也會有歸宿,這都是早晚的事。”

安博言冷笑,“原來是她又想着帶人回來了。”

一錘定音,安行簡被噎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安博言也沒管,挂了電話直接将手機丢在了一旁。

他剛到家沒多久,因為越來越不喜歡光亮,所以只開了一盞昏暗的落地燈,整個屋子灰蒙蒙又靜悄悄的。

左手撈着幾顆藥,桌上擺着藥瓶藥盒和一杯水。

這時随手将藥一撒,藥丸蹦跶在了地上。

他扯開領帶,又單手解開幾個口子,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絢麗的夜景。

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整片的明月湖,還有那邊的人造迷你沙灘,這麽冷的天居然也有人在那散步。

安愉以前很怕冷,上學時出門就跟要了命一樣,全副武裝不說,口袋裏總會帶個小小的暖手寶。

家裏有司機,讓她一起坐車上學,又嘴硬不要,縮着脖子去擠公交。

有一次車子路過,恰好是今天一樣的天氣,安愉跟個男同學一起站在傘下避雨,笑着在那聊天。

畫面明明很和諧,安博言卻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

第二天以學習時間珍貴為由,将她塞進了車裏,那時的安愉乖巧的像只兔子,很是聽話。

不像現在,永遠炸着毛,怎麽哄都沒用。

安博言突然感覺懷念,懷念那時候她怯怯看着自己的眼神,想回到那時候,永遠不要長大就好了。

他拉開抽屜,筆記本中壓着一張安愉的照片,在院子裏給撿來的小狗洗澡,藍白的校服,高高的馬尾,仿佛一轉頭就會脆生生的喊他一聲哥哥。

想到這裏胸口猛然一陣抽痛,整張臉都白了起來。

他死死的盯着這張照片,拿過手機給安愉撥去電話,卻提示占線中,已經被她拉黑了。

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最後一點神采也消散殆盡。

他轉身去了廚房,翻出水果刀轉了兩下,緊接着走去浴室。

打開噴頭,調好水溫。

赤腳站在噴頭下,黑色的西裝褲腳剎那被淋濕,氤氲的水霧彌漫開來,室內的溫度不斷升高。

他擡起左手,水流不斷地沖刷着腕部,蒼白的膚色下是青紅滿布的細小血管。

木然看了幾秒,随後拿起水果刀,刀尖對着腕部切了下去。

安博言的表情就像被定型了的木偶,沒有一點生氣,看着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機械地扯了下嘴角。

随後閉眼仰頭,迎接着水流的降落,感受着窒息和眩暈的到來。

-

安愉開了幾小時車,跑到了海邊。

雨天的海邊一個人都沒有,雨聲混合着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隔着車廂悶悶的傳進耳朵。

她沒有開暖氣,滲骨的寒意充斥着整個車廂,密密實實的包裹着她,安愉近乎自虐般的享受着這種尖銳的冷意。

外頭的天已經黑了,環海路上的路燈間隔很遠,每一盞都像是孤獨的守望者,在雨中瞭望着這片海域。

不知道過去多久,手機來電劃破這些嘈雜闖入耳膜。

安愉看了眼來電顯示,沒去管。

然而對方完全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一次接一次的響起,誓不罷休的模樣。

之後不單單是電話,信息提示音也開始此起彼伏。

安愉又拿過來看了眼,不再只顯示隋放,唐婉和胡慧麗的名字也赫然在屏幕上。

她愣了愣,随即點開信息。

唐婉:在哪?

唐婉:出事了,趕緊接電話!

唐婉:我靠,你什麽情況,你這會搞什麽消失!

安愉坐正了些,彎曲着僵硬的手指給唐婉打電話。

對面秒接,不等開口就噼裏啪啦的吐了一堆:“你這會在哪?快點,趕緊去人民醫院,安博言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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