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荔枝宴

第04章 04 荔枝宴

長公主眉頭緊蹙,擡手叫了掌事來問。

“回殿下,是皇後那邊添的名字。”掌事姑姑附耳過來。

“明眼人都知道本宮這荔枝宴是甚麽意思,怎麽,她家那個淑宜急着招驸馬?”長公主向來瞧不上皇後所出的那個六公主李淑宜。

後妃算計,子嗣難衍,皇後前後折了兩個孩子,就這位六公主命大,從吃人的後宮裏安然長到現在。皇後縱得太過,便使得李淑宜年紀不大,做事卻狠辣自私,又沒甚麽腦子,幾次三番頂撞到長公主。

最初皇後還想将李淑宜往長公主宮裏送,自被拒絕後便處處拿李淑宜同柳安予比,偏李淑宜不争氣,處處輸與她。長此以往,李淑宜對柳安予便也沒甚麽好臉色。

柳安予默了默,道:“顧明忱雖下了獄,卻還未把罪定死,朝上想為其翻案的人不少。若是成功翻案,既有顧淮探花郎的名號在,又是清流世家,自然是名門貴女趨之若鹜的好郎婿,驸馬的好人選,公主們都盯得緊呢。皇後借您的荔枝宴,為李淑宜順水推舟賣顧淮一個人情,自然無可厚非。”

長公主聽罷冷哼一聲,“她李淑宜,也就配挑挑我家安樂不要的人。穿得花枝招展的,活像只花孔雀。”她不屑地掩唇譏笑。

像是特意模仿柳安予,李淑宜今日也一身盤金彩繡绮雲裙,只是繡花過滿。三朵嫣紅的大牡丹在胸口綻放,底色又是奪目的赤紅,配上滿頭金釵珠玉,本有幾分姿色的人,也被生生壓醜了幾分。

柳安予沒搭腔,親手為她剝了顆荔枝遞過去,“殿下,您也嘗嘗。”

長公主頓時移開目光,接了荔枝不再說話。

柳安予斂眸,拿帕子輕輕擦拭着指尖。

不像是皇後賣顧淮人情,倒像是,顧淮特意求的人情。

她不動聲色地擡眸,驀然撞上了顧淮直勾勾的眼神,她毫不露怯,挑釁似地迎上他的目光。

顧淮,你到底想幹什麽?

為了讓柳安予和那些世家公子多接觸接觸,長公主特地在四宜園北面池邊小亭,擺了投壺的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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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是為了吃這幾顆荔枝來的,一聽有投壺,公子小姐便都趕着去了,柳安予倒是不緊不慢,看得長公主着急。

“你若喜歡,趕明兒本宮叫人送幾株荔枝給你,這人都快走光了。”長公主蹙眉道。

柳安予擡眸掃了一眼坐得穩如泰山的顧淮,唇邊勾起一抹笑,轉頭道:“殿下,您先過去,我用完這點一會兒就去了。”

長公主拗不過她,“得得得,說不動你。”順手将自己那碟也推到柳安予面前,起身不忘叮囑,“別用太多,仔細上火。”

“是。”柳安予笑笑。

一丸丸剔透果肉擺在碟中,柳安予撚着一根細長的銀叉,叉起果肉送入口中,晶凍似的果肉與她薄紅的唇瓣形成鮮明對比。

“郡主,怎麽不過去?”顧淮停在階下,身長玉立,溫潤端方。

柳安予微頓,緩緩仰起頭,眼神猶如凍結的湖面,翻不起波瀾,冰層之下,卻藏着深不見底的暗流。

她不喜歡這個角度,便坐直身體,與階下顧淮平視。

“你來,想必也不是為了吃這幾顆荔枝。”她輕飄飄地丢出一句話,莫名帶着一股子疏離,撚着銀叉又往嘴裏送了一顆荔枝肉。

顧淮垂了下眸,轉而又神色溫和,他彎下身子伸出手,青荷防備似地想阻止他動作,卻被柳安予一個眼神制止。

顧淮骨節分明的手拎起茶壺,緩緩地,半跪着為柳安予斟了一杯茶,淡褐色的茶水汩汩流進琉璃茶盞裏,水霧騰起,熱氣直撲。

方才還是二人平視,此刻,顧淮甘願低下頭顱。

他生得好看,容止端淨,微風拂過輕輕掀起他的袍角,綠葉落肩,升騰的水霧打濕了他濃密的睫羽,一雙瑞鳳眼眨了眨,也似帶上水霧。

确實好看。柳安予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等顧淮後知後覺擡了眸,她才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郡主,您用茶。”顧淮眼中帶着希冀,冷白的指尖捏住茶杯緩緩擡起。

琉璃不隔熱,柳安予盯着他漸漸泛紅的指腹,倏然唇角一勾,逸出一抹笑意,如春風拂冬雪,叫人移不開眼。

她琥珀眸澄亮,直勾勾盯着顧淮的墨眸,探身過去,唇觸碰杯緣驟然被燙了一下,顯得唇瓣更加嫣紅。

她就着顧淮的手,輕啜着茶,茶香萦繞在兩人的呼吸之間,水霧模糊着兩人的視線。

顧淮好似聞到了一抹荷花清香,迷離之間,他分不清是來自池中嬌粉花苞,還是眼前,嬌豔唇瓣上如脂凍般的口脂。

茶水燙得柳安予舌尖發麻,她便也沒喝多少,琥珀色的眸子裏染着迷離的水光,她仰頭分了些距離,緩緩吐出一口熱氣。

“怎麽?下了毒?”她輕笑。

顧淮怔愣片刻,像是終于忍不住了般,忽地斂颚笑了,他将茶杯轉過來,對準柳安予剛才喝的地方灌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從喉口一路灼到小腹。

方才柳安予蹭上的口脂沾到他的唇瓣,等他放下茶杯,唇色薄紅,不知是燙的,還是染的。

他擡手展示茶杯裏明顯下去的一大截,緩緩勾唇,眼眸彎彎,“若是真的有毒,微臣願陪郡主赴死。”

這話逗得柳安予發笑,紅唇輕抿,眸中冰雪消融,染上星星點點的春光。

她反客為主,撚起銀叉遞出,上面是她剛剛咬過的半顆荔枝果肉,果肉白玉一般,猶如脂凍剔透晶瑩,微微冰的果肉登時緩解了口腔內的灼熱,顧淮垂眸低頭咬住,眼底眸光微轉。

“謝郡主。”他舉手齊眉,恭恭敬敬地單膝跪下,額頭觸及臺階,手放于地面兩旁,等他直起上身想再複禮,卻驀然發現眼前空無一人。

他錯愕地環顧四周尋找着柳安予的身影,卻只在屏風後面窺見一個頓停的背影。

“顧探花,投壺要開始了。”她眼睫低垂,眸中被激起極大的意興,唇角一勾輕言。

青荷和櫻桃不敢多言,恭敬低頭陪在她身側,風漸嚣,天色明朗。

今天真是一日好晴。

等顧淮跟上,來到四宜園的北面,柳安予已經端坐在長公主身側,好似方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是顧淮白日的一場幻夢。

柳安予側頭陪着長公主說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随意地擡起眸子。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片刻,柳安予抿唇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她伸手點了點唇。

顧淮錯愕,猛然想起什麽,背過身去慌亂去擦掉唇瓣上的口脂。

等人再轉過來,柳安予的目光已經不在這邊了,掩帕輕笑不知是被長公主什麽話吸引了注意,只得留他一人耳根通紅。

顧淮跟在柳安予後頭,是最後一個來的,公子中幾個同他關系好的注意到,連忙招呼他過來。

既是投壺,自然是有人比賽,有人給彩頭。

長公主財大氣粗,揮揮手,叫人端出了十二件珊瑚鑲碧玺的奇珍,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顧淮合袖站在隊伍最外面,看起來沒有參加的欲望。

柳安予眸底流轉,拉了拉長公主的衣袖,聲音清脆,“殿下,我也想添個彩頭。”

長公主喜出望外,以為柳安予終于松了口,自然滿口答應。

“只是,我臨時起意,不曾有所準備。”她話鋒一轉,抿唇好像在沉思,轉頭眨了眨眼悅色道:“有了,我府中有一處景,京中無處可聞。阿父前年自邊疆凱旋,帶了一袋子昙花花種,盡數種在我的園子中。”

“月朗星稀之際,轉瞬即開,瓣白若月皎潔,冰清玉潔不染塵。”柳安予挑眉,面若含冰,眸若星河,緩言低語像在蠱惑,“誰拔得頭籌,我便邀他一賞。”

這下人群都激動起來,對此心動的的人不少。美景、美人、美物,惹得底下竊竊私語,就連旁邊的女眷都躍躍欲試。

顧淮終于感興趣地擡起頭,從邊緣移到前面,不着痕跡地看了柳安予一眼。

柳安予卻再沒看他。

“顧探花。”突然,一道甜嗲的聲音響起。

顧淮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李淑宜捏着一方粉帕子,表情羞澀,“顧探花也是想參加嗎?我們一組......如何?”

“好啊。”顧淮眼睛笑眯眯的,一口答應下來。

沒想到顧淮答應得這麽快,李淑宜錯愕地眨了眨眼睛,頓時喜出望外。

那邊掌事姑姑還在統算人數,一組組過去的,大多是公子與公子,亦或小姐與小姐,獨李淑宜、顧淮這一組,是小姐與公子。

掌事姑姑詫異了一瞬,卻還是禮貌問道:“你們要組成一組?”

“是。”李淑宜紅着臉小聲道。

顧淮也點點頭,聲音很溫柔,一本正經地說着,“正是,六公主殿下相邀,臣不敢不從。想必殿下對自己的實力應是胸有成竹,那我們便比個難些的,雙鳳朝陽如何?”

雙鳳朝陽是投壺的一種,将壺橫架在高柱之上,二人并立,一人執兩箭同時送出。射入中壺者為“正入”,左右耳者為“偏山”,不入壺則無算。

掌事姑姑了然,點點頭記下。

“不,不是?”李淑宜頓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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