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知春亭

第08章 08 知春亭

坤寧宮中。

“嗚嗚嗚......”李淑宜伏在皇後的膝上哭得傷心,“他,他怎麽能這麽對我嗚嗚......”

皇後的臉色也很難看,顧淮低聲下氣來求的荔枝宴名額,若沒有她,顧淮哪有機會在荔枝宴上出盡了風頭?不緊趕着讨好李淑宜,還讓李淑宜在那麽多人面前出醜。

皇後氣得牙癢癢,卻忘了自己是怎麽叮囑的李淑宜,讓她特地在衆人面前親手添上顧淮的名字,旁人問起回答的模棱兩可,就是為了讓人誤會。

她認為顧淮來求是低聲下氣,卻忘了當日是自己聽了顧淮的提議心動。更何況,顧淮明确了要低調行事,擺明了不想與她們在明面上牽扯上關系,既是李淑宜颠颠兒湊過來,那就別怪他不給情面。

李淑宜哭得涕淚橫流,卻哼唧得皇後心煩,她看着自己爛泥扶不上牆的女兒,心裏頓時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你也是,琴也不會、棋也不行。叫你去讀書漲點學問,好說歹說給你塞到左相那,沒有兩天,便被人退了回來。”皇後狠狠指着她的額頭,“人柳安予能學得,你怎麽就學不得?”

李淑宜聽完更加委屈,咬着下唇,死死捏住帕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不敢落下,心裏卻愈發厭惡柳安予。

“你年紀漸長,不抓緊選婿,萬一邊疆突然出了什麽事送你去和親,那蠻夷之地苦寒無比,你叫額娘怎麽辦?!”皇後心裏還是疼愛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着說着便擔憂起來。

“不要,不要!”李淑宜抓住皇後的衣袖,眼淚一滴接着一滴地從臉頰上滑落,“嗚嗚額娘,我不要去和親,我不要......”

她見過和親的下場。前些年永昌和南蠻有點沖突,皇帝為避免戰亂,将三公主送了過去。

出宮那日三公主哭得撕心裂肺,前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蠻子便是她的夫婿。李淑宜躲在皇後身後偷看了一眼,只見到那人眼神兇狠,皮膚黝黑粗糙,像是一拳就能把她揍死的樣子,直接将李淑宜吓哭了。

再想起那個人,李淑宜心中不住地害怕,便也哭得有幾分真情實感,皇後聽着心疼,便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好了好了,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皇後忍不住憐惜,拿出帕子為她擦幹眼淚,語氣卻嚴厲地說道:“明個母後叫小廚煲個湯,你就說是你做的,給顧淮拎過去,道個歉,柔情小意一點,男人都吃這套。”

“為什麽?!”李淑宜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如此待我,讓我在那麽多人面前難堪,我竟還要去給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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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卻思慮得遠,“你不能這麽看。”她微微蹙眉,“滿京城,如今炙手可熱的驸馬人選,唯有前三甲。只是狀元、榜眼,多抱負遠大,一旦招為驸馬便不可任實職,自然不會樂意。”

“若是不願,強招為驸馬,你婚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更何況,你父皇現在削了左相一派,正愁用人,必也不會輕易答應給你賜婚。”皇後給她耐心解釋,眸中盡是算計,“但顧淮就不一樣了,他雖身為探花,卻是罪臣之子,又擔個左相愛徒的名號。”

“你父皇不會輕易用他,若是能将他賜婚給公主,讓他這輩子都不能任實職,那左相的手,不就再伸不進朝堂了嗎?你父皇高興還來不及。”皇後喜上眉梢。

李淑宜撇撇嘴,抽泣着嫌棄,“可他說到底,不也是個罪臣之子,怎麽配得上我?還非要我去讨好他......我不樂意。”她生氣地轉過身去。

“你這孩子!”皇後咬牙切齒,“他父親才多大一個官兒?母後翻翻手的事情罷了,你們一結親,母後便找人撈他父親出獄,既沒了罪臣之子的帽子,又能阖家團圓,他如何不感激你?”

皇後好聲好氣地哄着她,軟硬兼施,“屆時,他必将對你百依百順,又生得一個好皮囊,怎麽?你難道想同三公主一樣,嫁個兇神惡煞、醜絕人寰的?”皇後的話着實吓到李淑宜了,她立馬噤了聲,眨着無辜委屈的眸子。

皇後見她不說話,便也知道她聽進去了,叫人給她備了銀絲燕窩油糕,用吃食将人安撫好。

她半倚在軟榻上,看着李淑宜小聲抽泣,噙着淚珠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糕點,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指腹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皇後蹙眉思忖着。

她雖說讓李淑宜不要計較,但顧淮公然下她們的面子,皇後自是咽不下這口氣,得想個法子,好好警告一番。

她目光漂移,突然落在了李淑宜身上。

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她突然笑得慈祥起來,李淑宜不适應地看她,心裏發毛。

“淑宜,想不想出這口惡氣?”皇後挑眉問道。

李淑宜謹小慎微地湊過來,聽得眸子亮了亮,“當然想!母後,你有什麽法子?”

“附耳過來。”皇後沖她招了招手,眸子幽幽冷光,二人耳語片刻分離。李淑宜眸中驚恐,緊張地捏住手指,“母、母後,若是被發現了......”

“你就不會謹慎一點,不叫旁人發現?”皇後蹙眉訓道。

李淑宜不敢再多言,心裏卻忍不住打怵。

“正巧,他不是許諾了,會替你答五月末女官考核的題嗎?你勢必要壓過柳安予,若這也贏不過,便也不要回來見我。”皇後嚴詞厲色。

“是。”李淑宜只得壓下心中惶恐,乖巧應下。

*

“好了,今日便講到這,二位皇子下學罷。”方信收好書卷,神色冷冷地說道。

“先生辛苦。”二皇子李琰和七皇子李玮起身拱手,合聲禮貌地說道。

李琰容貌昳麗,為人謹慎,他生母乃得寵貴妃琪氏,琪氏雖嚣張跋扈,卻有分寸,對這個唯一的孩子很是看重,花了大心思才将人塞到翰林學士方信這裏。

李玮則是皇貴妃何氏老來得子,何氏年歲漸高,便也無心争寵,一門心思撲在李玮身上。何氏母族勢力頗大,便給足了李玮底氣,卻也沒驕縱成性,給孩子養得略微富态了些,性子幹脆圓滑,走到哪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很是讨喜。

“先生,額娘今日給我帶了一小罐子酸果脯,這是額娘親手做的,說是給您和師母嘗嘗。”李玮笑眯眯地抱着罐子過來。

果脯雖小,重的卻是心意。是不是皇貴妃親手制的不重要,李玮既說它是,那它便是,方信恭恭敬敬地接過,拱手道:“那便多謝皇貴妃了,你看這,回回有好東西都想着微臣。正巧,家裏那口子遇了喜,就好吃點酸的,微臣這些日子四處給找呢。”

“哎呀,那恭喜恭喜。”李玮連忙說道:“這我才知道,過會子我叫人去太醫院請兩個太醫,到府上好好給師母看看,開些安胎養神的食補才好,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多不好......哎,那便謝過七殿下了。”方信捋了捋胡須,連忙感謝道。

李琰不甘示弱,連忙插話,“當年額娘生我時,父皇賜了一瓶上好的安胎丸,是傳國的方子。每日取上一丸,和水服下,孕時嘔吐惡心都好些,孩子也安分。”

“額娘昨日還念叨,說要我将剩的半瓶子給師母拿來,今日來得急倒忘了,下學我回去親自取來給您送去。”李琰笑了笑,白玉般的面龐,卻叫人莫名感覺陰恻恻的。

方信這邊也謝了個遍,剛要走出門去,卻意外見到一人。

“方學士。”

門口處,顧淮一身純白儒衫,恭敬拱手行禮,薄陽透過樹枝照出斑駁光影落在他身上。

“呦,這可是稀客。”方信嘲諷似地牽牽嘴角,臉色瞬間變得精彩,左相可沒少在他面前炫耀這個愛徒。

顧淮手中團着一個絨墊似的東西,卻比絨墊厚實不少,他看起來有些局促,如玉似的指節抓緊懷中絨墊。

方信緩緩走了下來,在顧淮面前站直,語氣玩味擡眉,“無事不登三寶殿,顧探花,這是找我何事?”

“聽聞,學士夫人遇了喜,我便回家問了母親,母親說遇了喜的婦人,夜裏會時常腰酸背痛。她便為學士夫人新做了個厚絨墊,躺下時墊在腰下,會緩解不少。”顧淮看起來十分真誠,娓娓道來,“裏面還有個小夾層,若是天氣冷些了,塞個暖袋進去,溫着後腰,便也不會過于難受。”

夫人近日是叫着自己腰疼,方信低頭看了看顧淮手上,對這份禮物着實可心,可是......

他懷疑着挑起眉毛,“怎麽?左相禁了足,無人可教你,你便這麽快就倒戈了?”

顧淮看起來很糾結,他垂眸眼中閃過掙紮,捏着絨墊的手忍不住收緊。

“學士......我也是,走投無路......”他言辭懇切,“我前些日子在文德殿外沖動行事,已被皇上厭棄,如今......已無人可依,學士,學士您能不能收了我?”顧淮遞出絨墊苦苦哀求。

“我以後跟您學。”顧淮話音未落,手上絨墊便被方信掀翻。

方信冷哼一聲,道:“哼,顧探花還是請回罷,我是不會教左相那老狗的‘愛徒’的,你死了這條心!”

言罷,不等顧淮說話,方信便氣勢洶洶地離開。

李琰冷笑看着眼前的顧淮,蔑視地瞥了一眼也跟着離開了。

“哎你說說。”李玮好心撿起絨墊,拍了拍上面的塵土,遞給顧淮安慰道:“唉,先生他就這個脾氣,你別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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