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花燭夜
第30章 30 花燭夜
沈河為五品下大理正, 最好管事,為人倒是正得發邪,前些日子他休沐上街, 見一小夫妻親熱,還大罵人白日宣淫、有傷風化, 非要拘人家幾日。
柳安予覺得此人有病似的, 但在大事上,卻也從未偏頗, 才想起請來這人。
他官階在顧淮之上,本不應來, 可他年青在翰林時,承過燕王恩情,二則是皇帝委任顧淮查秫香館一案,如今朝中人人自危,生怕牽連上, 沈河自然也不會莫名來觸顧淮的黴頭。
沈河還未換下官服,行至半路遇上了大皇子的馬車。
李璟撩開簾子,匆匆瞥了一眼, 朗聲喚他,“沈大人,這是去哪?”
沈河步履蹒跚,頓步眯了眯眼才看清,拱手行禮道:“是大殿下啊,下官去顧府看看,說是有人鬧事。”
“大殿下安。”青荷和櫻桃在一旁行禮問好。
“是安樂有事?!”李璟訝異一瞬, 眼眸旋即幽深,“上來罷, 本皇子送你們,馬車還能快些。”
“那就多謝大殿下了。”沈河連忙謝恩。
烈日炎炎,午時将至,隔顧府老遠就聽見吵鬧聲,李璟下了馬車一瞧,盡是翰林院剛剛封了職位的學子。
“這是作什麽?”李璟站在馬車上高聲質問,人群立即噤聲看向他,有的人認出了他是當朝大皇子,還躬身行了禮。
“自是叫門!顧淮要查秫香館,我們不攔着,可他濫用職權,抓了多少德高望重的忠臣,他良心豈能安!”為首的名叫餘翌,一襲青衫是典型的文人模樣,他氣得胸口起伏,絲毫不畏李璟身份高聲回應。
李璟認得他,他是今年的榜眼、沈忠的門生,剛剛擢升為侍讀學士。
“那你說說,都誤抓了誰?”沈河适時冒出來,厲聲問他,“你說一個,本官便記一個,秋後待審,本官保你作證人。只要你拿出翻案的證據,本官力挺你上書,狠狠參顧淮一本!”
“顧淮做事滴水不露,若能讓我等抓住把柄,你們大理寺難不成吃幹飯的?!”餘翌冷哼一聲,口不擇言道。
Advertisement
“你!你!”沈河氣得吹胡子瞪眼,“你既無證據!若是執意聚衆在此胡鬧,就休怪本官無情,治你個煽動群黨,污蔑朝臣的罪名!”
“你們跟顧淮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要殺要剮,我們不怕你們!”
“就是,我們不怕!”
“就盡然将我們綁到诏獄去!”餘翌高聲道:“老師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若是區區牢獄之災就可折骨,那和顧淮這種小人有何分別?!”
“分別?你也配和成玉比?”一道清淺女聲登時響起,聲音不大,卻足以叫人聽清。
衆人順着聲音看去。
柳安予扶着門,一身新婦打扮,朱紅繡金洋緞裙,長發挽起,顫珠紅花飾在發間,襯得人唇紅齒白,顧盼生輝。
“郡主這是何意?”餘翌眸中驚豔一瞬,冷聲質問。
“字面意思。”她冷哼一聲,福身行禮,轉向李璟二人,“大殿下安,沈大人安。”
李璟緊着幾步上前虛虛扶起她,不滿地蹙了蹙眉,“顧成玉呢?他為何不出來,倒叫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娘出來應付!”
“是我叫他先別出來的。”柳安予擡眸道:“學子們正是群情激奮,若見了他,不得鬧翻了天去?哪還能心平氣和地聽我講話。”
“那也不能叫你來......!”李璟咬牙欲言又止。
“安啦。”柳安予沖他笑笑。
柳安予轉向餘翌,“你說,成玉抓的是忠臣。”她眸子輕蔑,“可成玉也沒說抓的不是啊。”
餘翌一愣。
“成玉抓的,只是和秫香館一案有關的大臣,奸不奸,忠不忠,可是只字未提。”柳安予一針見血,冷眸審視他,“除了你們的恩師,下至地方惡霸,上至五品貪官,他哪個不抓?”
“神仙醉害人不淺,五十兩銀子一兩,拖垮了多少家庭?”柳安予的眸子冷冷掃過衆人,“你們想着的,是你們的恩師。他想着的,卻是盡早捋清神仙醉的來龍去脈,将朝中暗線連根拔起,所以說,你們怎麽跟他比?又如何比?”
“你叫什麽名?我都不曾認識你。”柳安予走下臺階,站在餘翌不遠處,她身形照餘翌清癯不少,跟餘翌的咄咄逼人比起來,她倒顯得堅韌。
“今日,是我成親第二日,連早膳都未用完,卻遭一群‘有志之士’圍到家門口大罵。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安樂郡主不守婦道,遭人唾棄,若傳出去,你們叫世人如何看我?”她半個身子陷在陽光裏,像破碎的瓷娃娃。
她直着身子向衆人拱手,“我與諸位,并不相熟,何必如此為難我?今個沈大人、大殿下均在此處,諸位若是真的有冤屈,跟着這二位到大理寺聯名上書,押上自己的名字、小印,自有官府來管。”
“皇上委任成玉為監察禦史,徹查秫香館一案,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錯,皇上怎能饒他?你們如今一窩蜂地擁到這兒來,視君顏何在?”柳安予朝沈河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神,帕子掩唇輕咳一聲。
沈河立即會意,趁熱打鐵厲聲道:“既為人臣,便只有忠君這一條道路可走,你們忠的是誰?是你的恩師?嗯?還是你的?”他指着這群學子的鼻子質問。
左相“結黨營私”的下場人盡皆知,雖成功翻案,卻叫衆人心裏打怵。
他們不是左相,也沒有學生為他們奔波,一旦沾染“結黨營私”這四字分毫,便只有死路一條。
餘翌不怕死,總有人怕。
有人說,左相的生,是靠柳安予一朵絨花換來的。
他們審視着這位貌美但纖弱的新婦,見她直着脊背站在顧府門口,不卑不亢,條理分明。
“失禮了,郡主。”餘翌瞪着柳安予的臉,咬牙吐出這句話。
“無礙。”柳安予斂眸道。
“日頭上來了,諸位仔細着別中了暑,大理寺離這兒不遠,本皇子親自送你們去。”李璟側身讓了路,冷哼一聲。
學子們只得散去,跟在沈河後面垂手不知所措。
李璟轉身看向柳安予,眸中情緒翻湧,步子停在離她一個臺階的位置。
“你......”他看着她新婦裝扮,心中五味雜陳,“為何,非要選他?”
柳安予知道李璟在說誰,她淺笑着反問,“為何不能選?”
“今日因他,置你于如此境地,他反放你一人來應對,就憑這個,我記他一輩子。”李璟的手擡起又放下,欲言又止,為她不值,“......若是我,定不會叫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