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大理寺
第32章 32 大理寺
“我的心口有什麽, 顧禦史不知道嗎?”李玮合袖與顧淮站在一處,他眼睛笑眯眯,說出來的話卻令顧淮脊背寒涼, “我知道誰有蠱毒師。”
顧淮想起了李琰的話。
“本皇子要李玮的血來喂蠱,連着七日不可斷......”
蠱毒盤踞心口, 日日難眠, 時時陣痛,人的氣血營養漸漸被蠱毒消耗, 自然消減得快。
顧淮垂眸裝傻,“七殿下這是什麽意思?微臣不是很懂。”
“刺殺百合的刺客, 是你對嗎?”他壓低聲音,語調平緩地問着。
百合就是李玮養在外面的那個妓子,先前顧淮奉李琰的命令前去刺殺,并未成功,後借刺殺之名引李玮現身, 這才取到李玮的血。
顧淮刺殺百合的次數太多,李玮心裏惦記着百合肚子裏的孩子,不得不貼身保護, 這才給了顧淮可乘之機。想必就是最後一次交鋒,顧淮取完血被李玮埋伏,兩人打過一次照面,那時露了馬腳。
即便現在兩人都心知肚明,顧淮也決不能承認。
他擡眸笑了笑,“七殿下說笑了,微臣是文臣, 哪裏會武?”
李玮的眸子掃了掃顧淮清瘦如竹的身軀,眸子染上一縷疑慮。
“那就不說這個, 當我胡亂的玩笑就好。”李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掩去眸底探究,“翰林院的這些人既是跑到顧府鬧事,自然,也是要問過你的意思。”李玮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怎麽處置?”
“皇上既是下了聖旨,要七殿下決斷,那自然是由七殿下拿主意,微臣不過多摻和。”顧淮溫聲拱手婉拒。
“你不摻和?”李玮輕笑,“那你來大理寺作甚?”
“自然是,送人。”顧淮躬身颔首,轉頭叫了聲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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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押着一位妙齡女子進來,那女子柔弱無骨、媚眼如絲,與李玮擦肩而過瞬間擡眸僵住,直勾勾地盯着李玮過去。
“七殿下認識她?”顧淮語調輕微。
李玮怔怔收回目光,斂眸道了一句,“不認識。”
“秫香館,芙蓉姑娘。”顧淮低頭整理袖緣,“百合沒告訴您,她有個姐姐嗎?”
“确實不知。”李玮淡淡地笑笑,“聽聞她一舞動京城,如此美人,倒是可惜了。”
“她怎現在才押進來?”李玮問道。
“秫香館那個老鸨還想着東山再起,自然是舍不得她這個搖錢樹,帶着一起逃了,今個才在遠郊一老媪家裏抓住她們。老鸨押去了內務府,芙蓉罪輕,先押大理寺來審審。”顧淮如實道。
“你不摻和我審案,我自然也不多摻和你。”李玮背着一只手,微微颔首斂神離了他,“審罷。”
*
紅紗幔帳,一雙輕巧玉足踏在絨毯上,腳腕銀鈴輕響。
“殿下~”百合白藕一樣的小臂攀上李玮肩膀,肩上薄紗滑落,軟聲細語,“您怎麽才來看奴啊~”
“滾!”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李玮臉色陰沉,怒斥一聲。
百合捂着臉,誠惶誠恐地跪在他腳邊。
“芙蓉被抓,怎不事先告知我?!”李玮冷眼掃過她腳腕的銀鈴,“還有你這身裝扮,你現在‘身懷六甲’,又不用接客,不知道該穿什麽衣、做什麽事嗎?還用我教?!”
百合眼瞳如驚鹿一般,俯身連忙認錯。
“奴這就換了去,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百合驚慌失措。
看着百合這副樣子,李玮更加氣憤,心口隐隐作痛,蠱毒發作,似有百只螞蟻啃食心髒,冷汗從他脖頸滲出。
李玮眸子淬了毒一般,按着心口咬牙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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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是個狠角色,不論顧淮如何威逼利誘,都如同啞巴一般,閉口不談。
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哼着小調倚在牢房牆角,拿手指理着自己肩頭垂下的發絲。
顧淮揮揮手叫人鎖上牢房,疾步往外走去,柏青連忙亦步亦趨地跟着,走至無人處,悄聲禀報,“公子,二殿下來消息了。”
“什麽事?”顧淮下意識蹙眉。
“說是翰林院的案子。餘翌是沈忠的門生,沒了沈忠庇護,又搭不上二殿下,自然記恨上了公子。”柏青撩起袍子跨過門檻,合袖站在他身後低聲禀道,“只是如今這案由七殿下管着,不知七殿下是什麽心思,該放還是該懲......公子要怎麽辦?我們本就和翰林院的方學士不大對付,要不留個情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好的。”
“他既敢在我新婚第二日找麻煩,我自然不會顧及誰的情面不情面,郡主也是他能随意折辱的?”顧淮語氣冷淡,“再者,今日放過,你以為翰林院那些會感恩戴德?只會覺得我是個軟柿子,日後更加放肆。”
柏青自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噤聲。
顧淮的步子驀然一頓,“李玮已經知道了我幹的那些事,也知道我是奉誰的命。但他一時半會,不會輕易和李琰撕破臉皮。”身後柏青一時反應不過來,還險些撞上。
顧淮回頭看了柏青一眼,“走罷,去二皇子府。”
柏青眼神懵懂,沒聽出顧淮什麽意思。
顧淮神情懶散,拍了一下柏青的頭,故意吊足胃口,“去把水攪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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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稀客啊。”李琰倒是悠閑,在府裏架了個爐子,見顧淮過來毫不意外。
“二殿下好雅興,這是烤什麽?”顧淮淺笑着拱手行禮。
李琰伸了伸手,“坐。”
“沒什麽,就是翰林院那些毛頭小子送來的,上好的野豬肉。叫小廚房處理幹淨挑了一塊最嫩的,切成片烤一烤。”李琰勾起唇角,撚起木箸夾起肉片放在燒着的瓦片上,肉片滋滋冒油,散發出勾人的烤肉香。
“顧禦史不嘗一嘗?”李琰挑眉,側頭朗聲叫道:“連峰,去給顧禦史拿副碗筷。”
“辛苦。”顧淮微微颔首,含笑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巧,柏青,快把酒拿來。”柏青侍在一旁,連忙把手中提着的酒遞過去。
“這是......?”李琰擡了擡眉,眼神在酒瓶上游移打量,“今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顧禦史,這是有事找本皇子?”
顧淮親自為李琰斟酒,并未急着回答,先敬上一杯,眉眼含笑,“不急,您先嘗嘗這酒怎麽樣。”
李琰眸中打量片刻,只見杯中酒色澄明,他半倚着身子,并未急着接過。
顧淮知道他心思缜密,面上并未有被拂了面子的氣憤,态度很好地将酒杯放在李琰面前,轉而為自己斟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擡了擡,當着李琰的面一飲而盡。
李琰見他喉結滾動,咕咚兩聲,這才放下戒備,端起酒杯貼在唇邊輕啜。
酒香四溢,入喉辣得人小腹灼熱,一杯下肚,唇齒間還有回甘。
“好酒。”李琰滿意地眯起眼,夾起一塊烤好的肉放進嘴裏咀嚼。
“這便是,秫香館搜出來的。”顧淮倏然開口,“大名鼎鼎的神仙卧。”
一個酒杯登時砸過來,顧淮的額角見血,直接順着額頭淌到下颌。
旁邊柏青一聲驚呼,顧淮卻神色如常,淺淺勾起唇角看向李琰,“一杯而已,不會成瘾。”
李琰咬牙切齒,“你好大的膽子,什麽都敢敬上來,就不怕本皇子殺了你洩憤嗎?”
“二殿下嗜酒,品鑒過的好酒無數,只需告訴微臣。”顧淮唇角笑意漸淡,眸如利劍,“殿下覺得好喝嗎?”
“別的不談,光論酒,确實好喝。”李琰還未看懂顧淮的意思,眯起眼露出危險的神情。
瓦片上的肉滋滋冒着響聲,一縷焦味散出。
顧淮從袖中拿出帕子按在傷處,雪白的軟帕立即染上殷紅的鮮血,他慢條斯理地拿起一旁的閑筷,夾起瓦片上快要烤焦的肉片,說,“那皇上,也定會喜歡喝。”
李琰坐不住了,他登時坐直身體,眸子探究,“你要幹什麽?!他身子可還硬朗,本皇子也并不急着......”篡位。
後兩個字他沒說,言語未盡,言下之意卻人盡皆知。
“您可以不着急,但皇子并不是只您一個。”顧淮意有所指,“旁人,可以着急。”
“神仙卧成瘾,手段雖不算高明,卻也不算拙劣。”顧淮緩緩道:“若成功,二殿下的宏圖偉業自然可以早日提上日程,若不成功......也可以嫁禍給旁人,除掉一個對手,殿下就多一分勝算。”
“殿下,碗筷。”連峰适時出現,将碗筷恭敬地擺在顧淮面前。
李琰突然哈哈大笑,他的手臂架在膝蓋上,親手烤了一片肉放在顧淮的碗裏,心情頗好地說道:“顧禦史,多吃幾口。”
“跟着本皇子,以後吃肉的日子還多着呢。”李琰擡眉,“連峰,沒見顧禦史受傷了嗎?書房裏還有一瓶上好的金創藥,拿來給顧禦史。”
“二殿下,先前不是已經給過一瓶了......書房裏就剩一個了。”連峰小心翼翼地回道。
“叫你去就去!廢什麽話!”李琰怒斥他,伸腿一腳便踹在連峰的小腹上。
連峰龇牙咧嘴地倒地捂着小腹,又連忙爬起去給人拿藥,不敢再多言。
柏青在一旁吓得如驚鳥,連忙往顧淮身後縮了縮。
李琰夾起肉片自顧自地往瓦片上放,笑得陰恻恻,“顧禦史別愣着啊,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