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黥刑(修)
第37章 37 黥刑(修)
“這秫香館是大案, 當日是無人可用,聽了左相建議才選的顧淮,如今既然已經有人可用, 再加上顧淮現在......咳咳,自然還是二殿下更為合适。”一大臣目光飄忽, 合袖平聲道。
“欸, 二皇子畢竟沒有查案的經驗,不若讓刑部的來......”旁邊老臣捋了捋胡須, 蹙眉反駁。
“顧淮就有查案經驗了?!這不是查了這麽久,也沒個交代嗎?”稍稍年青一點的文臣立馬反駁, 不屑地“嘁”了一聲。
“要我說,還是二皇子......”又一人弱弱回應。
朝堂上議論紛紛,但其中還是支持二皇子李琰繼續查案的人居多。
李琰聞言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邁出一步上前,拱手道:“父皇, 秫香館害人不淺,若是置之不理,豈不叫天下百姓寒心?不如讓兒臣......”
“誰說, 秫香館還沒查完?”皇帝驀然開口,冷眸凝視着臣子們,對底下人驚詫的樣子十分滿意,他擡手動了動食指,孫公公立馬會意,端出聖旨小碎步上前。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堂下登時跪了一排排, 垂首聽着。
“七皇子李玮身為皇室子民,應以作則, 卻自江州至京城暗度陳倉,為秫香館提供神仙醉、神仙卧,置百姓生死于不顧,大肆斂財。甚而,将神仙卧帶入宮闱,夥同太監小泉子意欲加害朕,其罪當誅!念父子恩情,賜黥刑,流放蠻夷之地,不得歸京!”
聽到這時,李琰的唇角已經壓不住笑意,眸中盡是将李玮趕出京城的快感。
不成想,孫公公還沒有說完。
“原監察禦史顧淮查明真相,功過相抵,及時發現七皇子的陰謀詭計,救駕有功,特擢為都虞候,欽此——”
李琰登時詫異地擡起頭。
“還不領旨謝恩?”皇帝語調斯理,擡了擡眉掃向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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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領旨謝恩?
李琰眸中攢了火苗一般,眸如冷箭順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女子明眸皓齒,身着朱紅宮緞錦衣,款款行來、步步生蓮。
“安樂郡主觐見——”
她是畫卷中唯一一點亮色,闖入灰暗色調的朝堂中,落在衆人眼裏,直到禦前。
柳安予覆手叩禮,朗聲道:“臣女替家夫,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李琰的眸子陰沉如要殺人一般,狠狠瞪着柳安予的側臉。
好你個顧淮,竟敢耍我?!
柳安予像是沒有注意到李琰要吃人的眼神,規規矩矩地替顧淮領了聖旨,站在了顧淮應該站的位置。
早朝很快結束,柳安予步履匆匆想快點趕回府,卻被李琰朗聲叫住。
他佯裝閑聊攔住她,笑容和藹壓着聲說話,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友善,只有站得離他最近的柳安予,聽得到他話中的陰狠毒辣。
“酒是顧淮要給的,送李玮出京也是他的法子,他好大的能耐,借刀殺人,送自己擢升。”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柳安予,眸中陰鸷可怖,“郡主也知道是不是?你們夫妻二人一體同心,還真是給本皇子演了出好戲。”
“南省的戲班子不招顧淮可惜了,他模樣生得這麽好,戲也好,若是去唱戲定能成角兒,說不準到時本皇子還要重金求他在宴上演。”他言語中羞辱意味明顯,緩緩擰了擰手指上的扳指,步子不緊不慢,剛剛好跟上柳安予。
他擋在柳安予身前,柳安予不好推開他,步子跟着柳安予的速度走,讓柳安予一時也無法超越,就此僵持下來。
柳安予聞言面若含冰,胸膛燃起一簇火苗,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二殿下這麽喜歡看戲,方才在朝堂上,還沒有看夠嗎?”
李琰臉色登時沉了下來,和藹神情不在,眼中愠色漸濃。
柳安予還在說。
“家夫能給您留幾分薄面,那是家夫禮貌,可我柳安予不同,我最不禮貌。”她冷哼一聲,頓了步子直視他的眼睛,“若非是您,他何必置之死地而求後生?他的折骨傷痛,于身于心皆是拜您所賜,您敢說,今日若是他沒有提前将秫香館一案交代完,沒有借七殿下請功,您不會殺了他?”
柳安予轉過身子,眸含霜雪般,帶着淡淡死寂和顯然的挑釁,“顧淮戲耍您,只是他求生的小把戲,遠不及二殿下您的狠毒。”
“皇上已允我代行顧淮職責,為秫香館一案善後,這次,我不會讓您再插手分毫。”
她眼眸森然,毫不避諱地直視他陰沉的眸,直到身後來人趕上。
“安樂妹妹!”李璟小跑着到她旁邊,看了一眼李琰微微颔首,眸子一轉,轉頭擋在二人中間,笑得和善,“是二皇弟啊,怎麽了,是方才的聖旨有哪句沒聽明白?想來問問安樂妹妹?”他訝異地看向李琰。
他寬大的袖袍擋住柳安予,只一眼,他便猜出她在遭受為難。
李琰的臉色頓時精彩起來,紅一陣白一陣,咬牙道:“皇兄這話就不太中聽了,皇弟這也是關心顧指揮,特來問問他傷勢如何,這皇兄這是......?”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看得柳安予恨不得當即一個巴掌甩過去。
“巧了,我也是來問的。”李璟當即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聽聞顧指揮被庭杖打斷了脊骨,二皇弟還請了張太醫去,但我記得那時他才剛出事。事發突然,二皇弟你是未蔔先知,還是......”李璟笑得溫良,卻頓時堵住了李琰的話。
“哦對了,六妹妹也被打得挺慘,怎麽不見二皇弟你去看望看望六妹妹......”李璟一捶手,好奇問道:“如今也是追着安樂妹妹問,二皇弟對顧指揮是真的上心。”
李琰啞口無言,好在李璟也給他留了幾分薄面,又閑扯了幾句,李琰狼狽離開。
“可算走了。”柳安予輕哼一聲。
李璟被這麽鮮活的柳安予引去目光,不動聲色地觀察了良久,快要被發現時,斂眸看向別處。
“你,最近還好嗎?”他嘴唇嚅嗫,再沒了方才妙語連珠的樣子,憋了半天才憋出這一句。
柳安予沒直接回答他,看了眼他刻意回避的眸,緩緩開口,“還好。”
“聽說北街的糖水鋪子新出了一種冰糖枇杷飲,大殿下若無事,不如陪我走一遭嘗嘗罷。”
李璟驀然擡頭,只見她無奈一笑,“怎麽,做不成夫妻,連兄妹、朋友也都做不成了嗎?”
“不,不不不,不是!”李璟忙道。
他垂下頭想了片刻,才垂袖擡起臉,溫和地笑了笑,“你叫我,我總歸是要去的。”
“走罷安樂......妹妹。”李璟側開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對視片刻,倏然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柳安予背着手勾起唇,神情傲嬌地邁開步子走。
她走在前面,身姿袅娜,原本垂在腰間如瀑的烏發全部挽起,梳成已婚婦女的樣式,斜斜插着兩支玉簪。
李璟也識趣地沒有走近,兩人隔着兩三步遠的距離,她走一步,他跟一步,像兒時柳安予跟着李璟後面走。
回憶是吞人的惡獸,不肯遺忘的人就是它的目标。
細碎的陽光撒在柳安予身上,顯得她的衣裳更加奪目,朱紅的顏色襯得她肌膚如白瓷一般,發髻挽好,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
李璟合袖亦步亦趨地走,右手藏在袖子裏,一遍遍摩挲着腕上手串上那顆紫金砂珠子,莫名心安。
十一歲的柳安予會跟在李璟身後哥哥、哥哥地叫,但十七歲的柳安予不會。她步子從不遲疑,一直朝她想去的地方走,唯一的壞處就是——
她從不回頭。
無論是從哪種意義上來說。
“大殿下最近還好嗎?七皇子一走,京中的局勢便明晰了許多。七皇子的事情,還有不少可利用之處。”她搭着李璟的手上了馬車,轉頭吩咐車夫,“勞煩您,先去趟大理寺。”
“去那做什麽?”李璟雖疑惑,卻還是跟了上去。
“去放芙蓉。”柳安予低頭整理着袖子,頭也不擡地溫聲回道。
“七皇子要芙蓉安然無恙地走出大理寺。”
“他不是養了妓子嗎?叫......百合?怎又跟芙蓉扯上關系了?”
“其實,我們都被他騙了。”
柳安予驀然開口,望了一眼怔愣的李璟,斂眸陷入沉思。
“從一開始,他養妓子的事情暴露,他就已經想好對策了。”
“柏青只跟我說是百合假孕,但我猜,還有一層意思柏青并沒有意識到——”
“芙蓉才是他養的妓子。只是,有沒有孩子,就要親自問過芙蓉才知道了。”
“到了。”車夫恭敬地叫了二人。
柳安予和李璟并肩走近大理寺,他們站在牢門前,看見芙蓉身姿曼妙,用薄紗遮蓋住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恍惚。聽到聲音時,癡癡擡起眸,看向柳安予。
“七殿下呢?他不要我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