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次見面

第002章 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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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  星期三

上午七點三十分左右。

早川紗奈一如既往地第一個到達帝丹高中的職工辦公室,習慣性的動作:也就是打開窗戶—拉起簾布—再翻開手邊上課需要使用的點名冊與學生檔案。一切都和她事先想象的一般井然有序……除了那名繼續缺席的學生。

——一裏波知。

“早川老師,又是你們班那個一裏嗎?”

“啊!本莊老師,你今天怎麽也……”

說話間正往辦公室的儲物櫃中取出可替換的體操服的年輕女人名叫本莊直美,與早川紗奈一樣,兩人是同屬帝丹中學高中部的一年級老師,只不過早川是教導數學的一年A班班主任,本莊卻是兼任幾個班級的體育老師。

“因為一會就是體育課啊,總得督促那些忘了提前換上體操服的學生。”

“先略去這個無聊的話題,那個一裏到底打算什麽時候來報道?”

“大概是下周一吧,她的臨時監護人給她請了一星期的假,這個孩子還需要在醫院挂水觀察幾天。一時半會好不了。”

早川停下了翻閱點名冊的動作,低垂着的頭看不清神色。

“那需要把新發的課本和作業送到她家去嗎?話說上次來的臨時監護人是不是太年輕了點?”已經換好衣物的體育老師啧啧感嘆,一只手撫了撫翹起的短發末梢,卻總是壓不住那頑皮的幾縷碎發。

早川輕笑,擡起的臉頗顯無奈。但她還是好心地作出解釋:

“直美,你是在懷疑嗎?不過他還是位警官呢。為了保險起見,我有打過一通電話給一裏同學的父母,她們的确委托了高木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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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怪不得!”本莊撓了撓頭,臉上又帶上了八卦的色彩,“早川,你可要離那位警官遠一點,那種人啊,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負的濫好人,很像深夜電視劇裏那種為了推進劇情線而早死的配角呢。”

“直美——你別亂說啊!”

“本來就是!而且他本人也承認只是一裏同學的鄰居,居然在工作繁忙的情況下還答應成為臨時監護人這種事。”

本莊生氣地加重了語氣,那雙大大的眼睛明顯流露着懷疑與不解的情感。

……

早川紗奈沒有說話,她手中正翻到屬于[一裏波知]的那份學生檔案,折起的頁碼正好是四年前那起案子發生的時間——7——她是不會忘記的——九月七日十八點左右,當她正在辦公室收拾需要帶回家批改的作業時,那個孩子……

她永遠也無法原諒那時候的自己。永遠。

當然那個人也是!

——那個被稱為[WATARU]的刑警……有着和一裏波知的臨時監護人[涉]相同的發音。

高木…涉…WATARU…如果不是年齡對不上的話……

WATARU。

WATARU。

WATARU。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它,印刷着第7頁字樣的紙張邊角逐漸在手中越攥越緊……

“WATARU!”

“啊——伊達前輩!”

“怎麽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難道——”

“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擔心那個孩子。”

叼着牙簽路過高木身體右側,拍着肩膀和他輕松談話的男子名叫伊達航,他原是擔任警視廳下轄警察署的巡查長,說起來還是高木的上司,不過最近由于職位調整的緣故,已經缺席了兩天——這也正是高木頂替他工作量與處理一裏波知請假的繁忙日子。拜這一系列不得不迎頭趕上的巧合所賜,高木也連着兩天沒有歸家,完全稱得上是焦頭爛額——再也騰不出一點空餘的時間。

只是這個時候,他想到一裏波知需要一個人拖着還沒恢複的身體去醫院挂水。還是忍不住為她擔心……真的會去醫院嗎?

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高木想了很多,最終還是把手指停在了手機的發送鍵上。

是的,屏幕是亮着的。那段文字早在伊達前輩叫住他之前便放在草稿箱內,而他與一裏同學的短信記錄還停留在淩晨的五點三十分,恐怕這個孩子早早地便守好了時間準備提醒他——留言是這樣的:

[高木警官(顏文字:哭臉),請不要忘記我!]

[我是波知。]

[住在你隔壁的女孩子。]

[你真的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唉,怎麽看都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啊……而且和她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低着頭和沒有看他的眼睛。

不會連他的長相都沒認清吧?更別提眼珠的顏色了。

那個孩子的臉色從前天分開時還是很不對勁,仿佛馬上就要吐出來的樣子,雖然有竭力忍耐與捂住嘴巴克制。

“伊達前輩!一裏同學這幾天大概……”

“啊,是你之前在電話裏拜托我的那件事吧。放心吧,我已經通知了正在休息的朋友。這兩天辛苦你頂我的缺了,高木。”

“都是小事,不過伊達前輩,你今天怎麽來了?”

“有點在意曾經辦理過的一樁案子,我打算在被調入搜查一課前申請帶走點資料。所以很抱歉,高木……本來是打算和娜塔莉一起去處理你那邊的事,只是現在必須先去解決眼前的問題……而娜塔莉也在前幾天因為父母生病回了老家。”

娜塔莉是伊達航的未婚妻,之前為了探望值班的男友來過警察署好幾次,所以高木對她并不陌生。對于這樣一位溫柔聰慧的女性,他足夠信任對方能夠給那個特殊的孩子帶來不小的幫助。

只是伊達航停止了對話,濃眉深深皺起,不知想起了什麽。他甚至臨時取下一直咬在嘴邊的牙簽,似乎是在觀察着曾經留下的痕跡,沉默了好一會後,突然發出了有些悔恨的嘆息:

“高木,你昨天提起一裏波知的事後,我立馬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幕——那個孩子,是和一裏一樣的年紀死去的……就在我面前。”

“那一天,她也是請了一星期的假,未免有些太湊巧了……而且當時的學校與時間也是……”

“所以這次我一定會!”

“伊達前輩,你的意思是!”

聽懂了言下之意的高木急忙打斷了伊達的話,如果沒有理解錯誤,他的意思應該是一裏同學會有危險,但前輩說的先去解決眼前的事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嗎?還是說有了什麽線索?

無論如何,他得去一裏同學家一趟!或者先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他答應了一裏的父母…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他絕對不會食言。

“高木,你先別着急,現在還只是推測。而且我已經請了同期的專家過去,他的推理、邏輯、搏擊能力都十分優秀,而且最近也處于調職的休息中,我們可以相信他的能力。”

“伊達前輩……”

“放心吧,他會處理好的。”

“畢竟那個人可是——松田陣平。”

……

好像睡了,又好像沒睡着,一裏波知翻了一個身,看着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是高木警官發來的一則新訊息——這讓她的心情更差了。

——松田陣平,就是這個叫松田的陌生人會代替高木送她去醫院。

難道去醫院是很危險的事嗎……雖然已經浪費了昨天挂水條的她沒資格這麽說,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希望是已經熟悉一點的高木警官。

床頭矮櫃上的電子時鐘顯示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十五分,那個松田還沒來,太、太好了!

或許她還能穿上作戰服給自己鼓起一點勇氣!

所謂的作戰服啊,其實只是一件奇怪的棕熊睡衣,在尺碼的設計上也顯得尤為寬大臃腫,但一裏卻很喜歡。她縮着身子在櫥櫃裏扔出揉得皺巴巴的作戰服,又像漫畫裏的機器貓一樣慢吞吞地鑽出櫥櫃,接着毫不猶豫地換上了它。

事情當然沒有結束,一裏在瞥了眼時鐘後随即小跑着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拉着椅子蹲在了玄關處。她沒有坐下。有些焦慮地掃視四周,又站起去東北角落的冰箱內拿出了兩罐可口可樂。

——終于安靜地沒有動作、再次蹲下了。只是多了兩罐冷冰冰的飲料躺在她的懷裏。

九月三日正午,在一裏波知又洗了一次臉,把變溫的可樂反複放進冰箱再拿出兩次後,那個人終于到了。

先是門鈴被按響了兩下,然後是低沉有點疲倦的聲音。

“我是松田。一裏波知,開門。”

“啊——好的!”

一裏匆忙站起,卻被多餘擺放在身側的椅子絆了一跤,搖搖晃晃站起身時又差點沒拿穩手裏的冷飲,多災多難又慌亂的幾十秒內,她的作戰服更加皺巴巴了,薔薇色的發圈更是松動地快要墜落。

總而言之,在松田面無表情地又等了十分鐘左右後,那扇緊緊關實的門終于開了,站在他面前的人意外眼熟,他回想着昨天被狠狠撞倒與撿到的奇怪筆記本,難得覺得頭疼起來。

皺着眉掐滅煙頭上的最後一點火光,他摘下了墨鏡,對着已經臉色很難受的一裏遞出了紙巾。

“又要吐?”

“……你、你怎麽知道——”

“班長說的,別多說話。”有着黑色卷發的年輕人強勢地從一裏的懷裏拿過了冷飲,冰涼的罐頭毫不客氣地貼上她因為緊張泛着熱氣的臉頰,“沒收!你現在的狀況确定喝了沒事嗎?”

“可是,這個、這個是……”

“什麽?”

“不……沒、沒問題。”

“是給我的吧,我知道。”

沒有理會一裏的反應,松田皺着眉頭直接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仰頭喝了幾口後自然地點頭朝她道謝,“還不錯,謝了。”

一裏波知似乎有點懵圈,面前的人她覺得很熟悉,不是一點那種,就在剛才,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腦內一閃而過,她沒能牢牢抓住…不過她好像…不那麽害怕了,在看到他後——

而那家夥,好像忘了正事,還在喝着手中的冷飲。視線也不在一裏的身上,準确的說,他是側過身避開了與一裏相對而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做出同樣躲避的舉動……是讨厭她了嗎?還是和她一樣害怕陌生人的接觸?

兩人不遠的間隙中間,有強風呼嘯穿過,一裏的呼吸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下莫名其妙地平靜了下來。

她攥緊了手中的紙巾,鼓起了勇氣,試探着朝前走了兩步,而這個時候,松田恰巧轉過了身——青色的瞳孔?有點像烏鴉的羽毛……但是烏鴉的羽毛會是黑色中帶一點藍色嗎?

生平第一次,一裏波知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盯着一個人的眼睛看了數十秒,現在——也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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