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放了鴿子
第003章 放了鴿子
3
九月二日 星期二
高木涉沒有回家。他租住的房子是有着兩層的獨棟，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市郊對于他一個剛工作不久的巡警來說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沒有遠在青森縣奶奶的幫助的話。
這間屋子，據說主人是奶奶年輕時在東京的熟人擁有的財産之一，她曾經便一直居住在那裏，按照奶奶的話來說：生活已經很苦啦，如果回家後還是一團亂糟糟的話，我會很難過的，所以多虧了它，我才能繼續努力下去。
現在交給[WATARU]來處理的話，希望你也能在東京留下一段幸福的回憶，等到什麽時候回到青森縣，再把這段故事告訴我吧。而且雖然是那個人的財産，但她一直讓我免費居住，如果[WATARU]是個女孩子的話，說不定她連租金也不會要求你——
是個神奇又善良的人呢，高木當時是這麽想的，即使因為不是女孩子要求他上交了租金，也還是看在奶奶的情誼上，便宜很多。第一次踏入那間屋子的時候，家具與各種也都準備好了，讓他有種被繁華的東京歡迎的感覺，這些點點滴滴的善意讓他很感激。所以在平時的工作中更賣力了一些，最近的幾次節日他也有送上祝福給這位值得尊敬的長輩。
還有一點讓高木很滿意的是這個家建立在離地鐵進出口站很近的一條街道上，偶爾空閑的時候，他會爬上臺階從二層窗戶眺望附近的風景——只是大多時候總會第一眼瞧見一裏家遮掩着的奇怪棕熊簾布——她家的百葉窗也幾乎沒有開過，不排除是他下班太晚沒有注意到的緣故，可是節假日似乎也是——
隔壁的一裏家，八月暑假快要結束的一周，搬進來一個孩子，他也在之前受到了一裏父母的委托。
所以在這個孩子總是不露面的時候，高木也有些擔心，正是因為這份重視的心情，才讓他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在九月一日暈倒過去的一裏波知。
如果不是警察署裏頂替缺席的伊達前輩的工作，他或許還會在今天陪伴一裏去醫院，應該不會出問題的吧？他已經在早晨醒來的時候提醒了一裏同學，現在快要到午飯的時刻，或許她已經……
[一裏同學，有準時去醫院嗎？]
高木還是沒有忍住用短訊詢問了一裏同學的情況。
[高木警官！我已經到了書店，正在——我們一會聊！]
[一裏同學！等等——]
亮起的屏幕恢複了暗淡，一裏沒有發來新的回複。高木隐約覺得她或許真是去了書店，但并沒有來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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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他稍微想了下，看着手邊的文件苦惱地搖了搖頭，打算先把這些麻煩的報告解決掉，盡早回去處理一裏的事。
“你剛剛猶豫了嗎？”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帶着鴨舌帽的店員推着黑色的無框眼鏡問她。
她是一位身着運動服的年輕女孩，老式陳舊的衣服并沒能給她添補幾分成熟穩重的氣質，反而更顯她的青澀與學生氣，大概還是個上國中的小孩吧，微笑着的店員熟練地抽回手中的筆記本，正準備放回位于上層的架子上，又被這個孩子立馬阻止。
“那個！剛、剛才我是在回、回複信息——所以兩本我都會——買下！”
帶着小熊口罩的女孩子這麽說，可能是情緒太激動了點，綁着薔薇色發圈的一束馬尾甚至有一瞬間莫名翹了起來。
店員繼續保持着微笑的面容，只能把封面上畫着奇怪禿頭天使形象的筆記本重新遞給了她。
它的售價是六百日元。作為筆記本來說，尤其對于這樣一個穿着陳舊運動服的孩子來說，等同于消費詐騙，店員在微笑的外表下冷靜分析。他打算适當地轉移這個孩子的注意力，現在的國中生與高中生，大概都會喜歡那種款式的本子吧——把那個推薦給她就行了。
“這位同學，其實我們店裏正在進行買一贈一的活動，如果你選擇山花系列的線圈筆記本——會獲得另外選擇同款筆記本的機會——你看這個花紋，之前有幾個和你差不多年齡的孩子都選擇了它哦。”
山花系列的筆記本。一裏波知有聽在老家的朋友香依說過，她在東京打工的姐姐在去年過年回家的時候有送給她全部的套裝，就是現在被這位看起來很像混血的黑皮店員強烈推薦的山花系列筆記本。
不過一裏是不太感興趣啦，她更喜歡小動物形象的東西。只是——
如果送給香依的話，如果買下最新款的山花筆記本，寄給還在老家的香依的話，她應該會很高興吧……
果然心動了啊，金發的店員瞥了眼運動服少女猶豫下快要伸出的手，主動将放在書架第二層的山花系列最新的筆記本抽了出來，至于那個形同消費詐騙的奇怪禿頭天使封面皮本子，他嘗試着從她的手中輕輕抽了一下——沒有松動。
眉心忍不住一跳，那個孩子又将舍不得的視線轉移到了它身上，明顯是非常喜愛的模樣……
店員繼續微笑的表情有些收斂，他的視線有片刻的回憶與溫情，似乎想起了什麽，于是他彎下了腰，當頭頂與這個孩子齊平的時候，放慢了語調，“其實啊，剛才我忘記了，你手中的本子也正在做活動，原來六百日元，如果加上山花系列的最新款，才值這個價錢。而且啊，現在店裏還有抽獎活動哦，只要抽中三等獎，就能任意免費選兩本你最喜歡的本子。”
“诶——”
一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她沒有對上店員紫灰色的瞳孔，視線游離着，但還是洩露了無法掩飾的喜悅與感動。
“謝、謝——”
“沒關系哦。”他快速接上了一裏波知沒有很好表達出來的話，又從放松力度的孩子手裏接過曾經被他認為是消費詐騙的筆記本，側過身在架子上選出認為是時下孩子可能會喜歡的最新款山花系列筆記本中的一種，走到了前臺小心地給一裏包裝。
“這個山花系列的筆記本幫你包裹成送給朋友的禮物，顏色選擇紫色可以嗎？”
“诶？？？”
其實也不用奇怪，他剛才便發現一裏盯着紫色的山花系列很久，而且明顯預算不足，本來只打算買下那奇怪禿頭天使本子的她，如果不是他的提議，不會改變的吧，除非是有想送給朋友的存在。
這個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雖然沒有看着他，但一切都表現在了臉上，大概是覺得他能猜中很不可思議吧。
不可思議的是今天啊，店員好心情地想着，就在這個孩子舍不得買下的時候，他想起了曾經自己類似的一段經歷，當時那個醫生大姐姐也是幫他買下了無法選擇的筆記本，用了善意的謊言讓他以為是自己獲得了今日份最好的運氣。
“可是…我還沒、沒有抽…”一裏看着已經被包裹好的禮品有些難過，她不認為自己一下子就能抽中三等獎。這種好運的話——
“抽獎是嗎？”
“你看這是什麽？”
拿出三個用廢紙疊起裏外兩面的小紙片，店員右手指尖分別夾住了它們展示在一裏波知的面前，暗示她選擇一個。
一裏握了握拳，努力閉上了眼，既而睜眼，她小心地伸出手，避免觸碰到他的手指。
——選好了！
“好了，打開吧！”他鼓勵地說。
三等獎？！
一裏不敢置信，在她之前的很多年，中獎這種事似乎沒有降臨過她，她也很少會有勇氣去嘗試繼續抽獎，人生的大多時候總是[謝謝惠顧]……只是今天……
她突然有點想哭，努力鼓起腮幫子捂住了嘴，眼角還是留下了淚水。
“沒事吧！”店員先生迅速抽出桌子上紙巾盒中的一片，疊起遞給了一裏，“你的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一裏波知剛才發出了反胃的聲音，她感到很丢臉，沒有回答店員，只是拿起一旁的袋子，似乎準備奪步而逃。其實在準備逃跑之前她有稍稍的擡起頭，但這個人太高了一些，現在的她也不敢真的去看他的眼睛，于是攢足的勇氣只能看到他衣服右側的名片，似乎是三個字？
——[安室透]。
等到回神的時候，她似乎已經跑了出來，而且那位名片寫着[安室透]的店員也沒有像之前的人一樣叫住她或者追着跑出來。
只是——她好像控制不了腳步了，隐隐約約間，前面似乎有個黑色的影子，好像……快要撞上了！
“喂——”
“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
撞上了……
兇狠的聲音和看不清的外表，似乎戴着電視劇裏□□老大常有的那種墨鏡……她不會是碰到了！
一裏沒敢回神觀察有沒有東西遺漏，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後加速跑開，遠遠的[對不起]在空氣中擴散。
被撞倒的是一位戴着墨鏡氣質很冷酷的男人，他皺着眉看了眼消失的孩子，雖然只是短短的十來秒，也足夠他記下那個冒失鬼的樣貌，還确實是個麻煩的小鬼！
只是這是什麽？他拾起疑似被那個孩子不小心遺落在地上的本子，還沒打開，便被封面的奇怪禿頭天使惡寒到了。
“真的假的，現在的孩子，品味這麽詭異了嗎？”
那一天的事便是這樣，松田陣平實在不想回憶。一裏波知也是。除了那名突然想起過去心情好上不少的店員。
當然，這些只是名為[安室透]的他數不勝數的任務中的一個小插曲。一個輕松的幕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