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實的她
第037章 真實的她
37
PM 18:00 東京都米花町3丁目1號 安室事務所
一裏已經坐在溫暖的室內, 桌上也擺好了安室透事先便準備妥當的精致茶點，只是她無暇顧及眼前的這些。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後，一裏再次停頓着片刻嘗試緩緩平複呼吸。一秒、兩秒、三秒、五秒……她的急促喘氣聲在不斷的換氣動作下漸漸平息。
至于發生以上的緣由, 得從一裏在校門口與矢代分別後談起，當時的她注意到手表上正顯示着不多的時間, 反應過來時便開始一路狂奔。按照安室透在短信上所約定的內容，這次采取如此嚴格的方式是為了考慮鍛煉她的體能，所以他并不會特地開車去接她。況且，總是出沒在校門口的話, 太多人熟悉他的面孔或者誤會了彼此間的關系……産生太過招人眼球的結果，會不利于她們後期的行動與計劃。
或許, 以後的每一次見面，他都會采取适當鍛煉她的不同方式。男人曾在短信裏這樣提議。
只是——
安室透皺着眉望着似乎才平複過來的一裏，在打算調低原先過分苛刻要求的同時，也對中午對一裏展開訓練的萊伊産生了懷疑與不滿。
“一裏小姐，那個人中午沒有對你展開訓練嗎？”
“……那、那個人, 是指諸星先生嗎？”
“他叫什麽無所謂。我指的是他并未教會你基本的跑步方法嗎？”
“……剛才你不會是一路憑借嘴呼吸跑來的吧。”
“……”
一裏心虛地點了點頭, 躲避着對方明顯不贊同的擔心視線。但她還是小聲地為認真負責訓練的萊伊做出了辯解。
“其、其實他也有提過……這個問題，告誡着我、我跑步時不能依賴……嘴呼吸。只是——”
“只是你忘了吧。”
Advertisement
安室透無奈地扶了扶額, 他注意到一裏低下頭有些無所适從的姿态，主動起身為她替換了新的熱茶, 一面将中午便買來特地精裝在盤子內的甜點與肉脯向前又推了推。
“……一裏小姐, 沒事的。先吃點這些填飽肚子吧, 一會我們就要先演練一段內容，等你什麽時候能連貫說出演練的話……到那時還需要外出一趟。”
“演、演練？”
“難道你忘了嗎？晚上是屬于我的教學時間。你中午應該也稍微學習了一些吧。”
“……中午嗎？”
“那、那個人教了我木倉法。”
“上來就教學木倉法嗎？”
“……嗯, 安室先生。在演練之前，我、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雖然知道被意外牽扯進來……你、你為了保護我花了很多力氣——”
“只是——那群人……還有你說的那、那個組織……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安室先生……你和他們相同嗎？是壞人——嗎？”
“……你又問這個問題了啊。”男人苦笑, 但他這次還是無法做出完全的肯定。他所能做的，只是重複沖她說着半真半假的話，再一次嘗試寬慰屬于面前這個孩子的……局促又恐慌的心情。
“是不是壞人很重要嗎？一裏小姐，我的承諾不會變。你只要記住這點就足夠了，至于其它的人——”
安室透的面前陸續閃過那幾人危險的身影，心中的煩悶有些擴大。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其它的組織成員與一裏産生接觸……只是她的那次測驗，還有秋濑的臨時攪局，完全打亂了他本該能執行下去的最佳計劃。
原來的話，他是能夠讓這個孩子的存在慢慢地從組織的視線中淡化——甚至消失，所以一裏……
你究竟在那場測驗中如何打動了朗姆？讓那幾人都對你如此重視？
“……安、安室先生，其它的人……和你不同吧。”
“……”
一裏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安室透本想好的所有說辭，他的眼神比之前冷漠許多，也變得不太友好起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
“你什麽都不知道吧。”安室透冷笑。
“我是這個以酒為代號的組織中的一員，還是以一名情報組幹部的身份。一裏波知，你知道情報組意味着什麽嗎？”
“不知道……”
“不知道嗎？”安室透瞥了眼女孩顫抖的手指，稍稍收斂了一部分恐怖的氣勢，“憑借你的感知，你應該了解。我很多時候都在欺騙你……為了某種目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和他們不同吧？”
“……”
“需要我向你介紹這個組織的真正面目嗎？你不會把它誤以為是什麽普通的暴力團體或者黑手黨集團吧？”
男人站了起來，拉開身旁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份看着很眼熟的檔案材料袋，直接扔向放置甜點的矮桌。
“這是你短短十幾年人生的記錄材料，從你通過考核的那一瞬間，便有人從學校的檔案管理處取出并主動交付給了我。”
“當然也有你委托我調查的那名前輩的所有資料。組織的能量與人脈超出你的想象。不過，以你現在的水平，還無法理解吧。所以才會對我之前表現出的熟絡與善意産生誤會，不是嗎？”
安室透的表情變得越發陰沉與不耐，似乎很是厭煩以這種過家家式的扮演游戲拉進目标的距離感。
在他接二連三不斷抛出的信息中，一裏波知只是他為了某項目的而故意接近與善意對待的獵物，只是真相果真如此嗎？
對方也會一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堅信他短暫表露的波本原來面貌嗎？
安室透本人也不太确信。他只能強迫自己用那雙波本模式下的殘忍瞳孔緊緊地盯着面前無辜的孩子，希望打消她最後的疑慮與期待，也希望她不要再對組織的任何成員心生什麽可笑的幻想，即使是他。
只是……面前的孩子反常的毫無動作。其實按照安室透對她性格的了解……她甚至會被吓哭才該是最合理的畫面，為什麽——
他幾乎難堪的去逃避并全力躲開她努力隐忍着憤怒與淚水的視線，同時也注意到一個細節——她正在緊緊攥住的雙拳與竭盡全力才能穩住顫抖着的身體……一裏波知……她在努力地嘗試一種極致的隐忍與克制。
“……安室先生，你難道不是壞人嗎？”
“你難道……不是為了幫助我們打敗那些壞人……而出現的嗎！”
“……你敢對着我的眼睛……承認你不是在說謊嗎？”
“還有……”一裏深吸了口氣，眼淚再也無法容忍，一瞬間掉落，她開始無聲地哭泣，卻堅持把最後的話延續下去。
“是你保護了小林前輩吧……他告訴我了，有幾名像是便衣警察一樣的女人與男人在機場一路尾随并保護着他……起初他差點誤會是一群惡人，只是警察的特征對于我們二人來說——”
“……并不是很難呢！”
一裏抿緊了雙唇，朝着安室透微笑。
……
……該震驚嗎？
還是後悔……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長時間的進行連貫對話……他真的錯了嗎？
……那麽他的錯誤，在于忽視了她的想法嗎？
還有她并不是簡簡單單的普通高中生……明明早該發現了這點不是嗎……為什麽，還會忽略呢？
安室透忍不住輕笑，他幾乎無法抑制住心中那份源源不斷湧出的感情，原來如此，他對自己說，難怪他們所有人都在漸漸地以她為中心圓點，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啊……一裏波知，他在心底默念着她的姓名，突然很想認真地與她做一次自我介紹，彼此毫無隐瞞的……盡管他知道目前只是一件無法實現的臆想。
“一裏小姐……”
安室透輕輕地喚着她的名字，表情恢複成了本來的溫和模樣，他聽見自己含着笑意與挑釁的聲音，那裏面蘊含的感情如今全然變成了另外一種，不再是保護者的自以為是，而是對一位初初長成的對手的善意提醒與捉弄。
“一裏小姐……原來今天是你前輩回來的時間嗎？”
“對不起，我想你還是有些誤會。對于他要回來的事……我并不知情。”
“……”
“怎麽，你認為我在說謊嗎？”
“我的特征對你來說，不是不難辨別嗎？你可以随意觀察——”
他還是承認了。承認了卧底的身份。因為在這雙薔薇色的瞳孔面前，一切的謊言都會迎刃而解，她已經堅定地判決了他的身份。
……他無法可說，也心甘情願地——
——願意認輸。
只是，一裏波知……關于小林敏夫的事，的确并非我一人之力，你能猜出事情的真相嗎？
我很好奇。我也很好奇這樣的你，究竟是一種故意的僞裝？還是一種無知無覺的本來天賦？
你是善良的市民嗎？還是說——
你本身也是對于這樣的驚險游戲抱着執着的好奇興趣……所以才會……
安室透望着面前不再言語的孩子，臉上露出了至今為止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最明朗的微笑。
“你應該明白了吧……一裏小姐。我沒有說謊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