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醒”

第13章 “蘇醒”

“嘭”

“啊!”

姓趙的被一顆子彈打中了右腿,慘叫一聲,随後門被敲了敲,林誠的聲音傳來:“林哥,外面解決了。”

林澤沒有說話,回答是又一聲槍響。

左腿被打中,那人轉過身來,膝行兩步,血液不住的順着大腿傷口流下來,他白着臉跪下磕頭:“林先生,我錯了!是我畜生不如,是我造孽!”

狠狠磕了幾個頭,就自扇嘴巴,沒有留情,幾巴掌就扇的臉頰腫起。

“林先生,您放過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林澤的代號一說,幾個呼吸間,姓趙的就覺察這事不對,當下就想逃,可兩發子彈既讓他逃不了,同時也讓他絕望。

房間裏這麽巨大的兩聲槍響,外面卻風平浪靜,他的人怕是都沒了。

萬分後悔不該招惹林澤,難怪外界盛傳這人暴虐無常,薄情無義!屠了自己本家,自改姓林的雜種,就不該多此一舉惹他!

再後悔,如今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搖尾乞憐,試圖求一條生路。

把槍推到了白鴿面前,林澤起身背對她,靠在了沙發背面。

她顫着手,對抗着不安與恐懼,對抗着臣服與奴性,一點一點靠近那把槍。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用盡所有力氣:

“……麻煩您告訴岸那邊,七名卧底提前暴露,計劃失敗,全部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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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人員為掩護,直接犧牲。”

“……□□堅持了11天,”

“……□□□堅持了17天,”

“……□□堅持了27天,”

“……白鴿堅持了33天……”

除了白鴿,其他的代號已經模糊在林澤的記憶中,也許不久後,這個名字也會化在風裏。

而這時的林澤只是面向那扇關上的門,靜靜聽着。

“你們不是常說,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勝利嗎?”

“……是的,”

她摸到了那把槍,雙手陌生地近乎拿不住。

在沒有到這裏之前,僅需13秒她就可以合成一把同等樣式的手槍,上膛,射擊,打出9.2環的成績。

“是有這麽一句話。”

現在,她連槍都握不住了……

“可是活下去,亦需要最大的勇氣啊。”

我不想回想那33天的經歷,

我不想回到對岸後回答昔日同事朋友們的詢問關心,

我不想面對他(她)們或同情或安慰的眼神……

槍口緩緩對準目标。

林澤仍看着那扇握住門把手就可以打開的門,再次出聲:“只是一步而已……”

“林先生,您比傳聞還要令人難以相信。”

回光返照般,她這樣說道:“謝謝您,只是我已經……走不出去了。”

我不想惡意猜測同事們眼神的含義,

我不想惡意揣度朋友們私下的話語,

我不想……

我們七人連犧牲的榮耀都蒙着一層泥……

林澤閉上了眼睛,

“嘭”,

又是一聲槍響,

有什麽倒在了地上,

林澤默然轉頭,看見了她最後的表情。

她在笑,

真心實意的一個微笑。

半年時間,金沙這個地方讓一位大無畏的堅定信仰者,選擇自盡。

她經歷過什麽,他(她)們又經歷過什麽?

林澤的胃部一陣陣蠕動,他覺得惡心,這裏髒得惡心,人髒得惡心,包括他自己,都髒得令人想吐。

*

血腥味太重了,近乎壓得人喘不過來氣,林澤麻木地打開了門。

門外一片橫屍,同樣的血腥味傳來,令人作嘔。

林澤走出來後,立刻就有人進去,把僅剩的一個活口按住,等着吩咐。

實際沒有人看着也沒事,那把槍只留了三發子彈。

林誠小心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林澤全身,知道他并沒有受傷,幾不可察地松了肩膀,彙報着:“這裏已經清場了。林哥,我找到了一些東西。”

林誠擡了擡手,身後拎着電腦包的那人立刻從裏面拿出了一個U盤給他。

“艹的,那個姓趙的玩意,嘴裏沒一句真話。”

林誠沒忍住罵了一聲,接着說:“這個U盤是那個叫莉莉的。”

裏面存的是什麽東西,不言而喻,

而這樣的U盤,還有着一個電腦包。

林澤伸出的手一頓,随後平靜接過,

他沒有出口糾正林誠嘴裏的“莉莉”。

對于他們這種東西來說,那些人的一切都是神聖而莊潔的。

盡管林澤到現在仍然不明白,可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人是英雄烈士,是他一輩子只能仰望卻永遠也成為不了的存在。

他們這種生活在金沙這片地獄的惡鬼,吐出的字都是髒的。

即便只是代號,林澤都覺得會髒了他(她)們回家的路。

林誠一臉不快,皺眉還想說些什麽。

林澤這時出聲:“打火機。”

“啪嗒”

林澤一手拿着打火機,一手拿着U盤,在如淵的黑瞳中,火苗肆意吞噬着U盤口。

英雄已經逝去,如林誠所言,這裏的只是“莉莉”而已。

“滋滋”

裏面的芯片很快發出破裂的聲音,

他(她)們應該擁有純白的靈魂,榮耀加身。

林澤問:“有備份嗎?”

林誠回答:“沒有,只有U盤。”

林澤嗯了一聲,“都燒了。”

林誠點頭說是。

夕陽偏西,紅彤彤的光落入大地,幾只麻雀在樹枝叽叽喳喳着。

轉了轉手裏的打火機,摩挲了兩下刻在機身的品牌名Mammon。

林澤說:“找幾個女人給她換身幹淨的衣服。”

“卸妝,換一身正裝。”

林誠意外,卻又不是十分意外,什麽都沒有問,說:“我明白了,我會照例,把骨灰親自帶回來的。”

一條蛇依着不起眼的顏色,無聲無息爬上了樹幹,慢慢接近着那群叽喳的麻雀。

林澤的眼珠一動不動,被夕陽的紅光映着的黑瞳,好像看着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看。

像個精致的即将倒模的石俑,徒留一分熱氣。

“……只差一步。”

一群麻雀在蛇口張開時展翅高飛,只有一只反應慢了被一口咬住,死死纏身。

“這個時候可不是差一步的事,”

林誠也看到了鳥被蛇吃掉的畫面,摸了摸口袋裏的煙,看了林澤一眼,什麽都沒有拿出來,說:“這一步是吃還是被吃的距離。”

林誠似是回答林澤的自語,又好像只是閑聊幾句:“自然界的食物鏈是定好的,肉食者吃素食者,素食者吃草,草吃泥。弱肉強食,适者生存,規則就是這樣的。”

自然界的食物鏈,也是這裏的生存規則。

林澤阖動眼睫,側了側身,夕陽光無力攀附,最後一絲人氣消失在緘默中。

他将打火機放入了林誠的上衣口袋:“我第一次見你用這個牌子的打火機。”

林誠不意林澤話題跳得這麽快,表情愣了不到一秒,從容笑道:“上次抄家,覺得好看,順手拿的。”

林澤:“辛苦了,處理完這件事,你帶着底下人休息幾天,走我的賬。”

林誠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回道:“林哥大氣,那我可得帶着兄弟們好好玩幾天。”

林澤用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轉身走了,不再停留,亦沒有回頭。

林誠默默注視着林澤坐車離開,沉默良久,掏了根煙,拿出被放在上衣口袋的打火機,轉了兩下,點燃了煙。

深吸一口,林誠吐出煙圈,沉聲告訴身邊的人:“通知底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今天的事一個字都別往外吐。”

旁邊有個新跟着的小弟,不太明白緣由,試探着問:“阿誠哥,今天的事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林誠也許是心情好,吸了口煙,被尼古丁愉悅的神經放松,回道:“沒什麽不能說的。”

“只是你要是說出去,我就不能留你了。”

旁邊人給了亂問話人的腦袋一下,把他踹去幹活了。

“誠哥,那姓趙的怎麽處理?”

是直接做掉,還是有其他吩咐?

林誠夾着煙,表情是放松的,身體卻挺直緊繃,肌肉自始至終沒有軟下來,回道:“人帶回去,送去醫院仔細治。這姓趙的要保持意識清醒,身體調養好後,送到錢家那邊去。”

“記得給錢家帶句話,這個人6個月內不能死,記住是6個月180天。”

林誠吐着煙,煙霧遮着嘴角的弧度,似乎在笑,卻不知道在笑誰。

“告訴他們,這是林先生送得禮物。”

那人點頭,帶人下去了。

林誠在門外抽着煙,一支快結束的時候,有人來回話:“誠哥,衣服換完了,換衣服的這兩個女的……”

林誠擡眼看着那兩個,跟落到狼窩裏的小雞仔一樣瑟瑟發抖的女人,說:“每人一萬,記住回去後別亂說話。”

兩個女人惶恐不已地抱着錢,跪下磕頭道謝。

林誠踩滅了煙頭,高聲喝道:“這點錢眼熱個什麽玩意!林哥說了,每人二十萬獎金,接下來三天你們的花銷走林哥的賬,還不抓緊結束走人!”

所有人瞬間加快動作,等其他車走完後,林誠單獨開了一輛車,載着唯一的一個人,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往火化的方向開去。

*

“滋……”

“呼哧”“呼哧”

“滋……”

噪音傳來,林澤支着頭眼睫微動,呼吸間,清醒地睜開了眼睛。

微動了動肩頸,緩解因陷入夢境而帶來的麻痹感。

沒有想到,竟然會夢到以前的事。

電腦依然打開着,剛剛的雜音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已經12點,到午飯時間了,難怪會有嚼食喝水的聲音傳出來。

林澤倒了杯水,看着監控畫面,裏面被鐵鏈穿過四肢、鎖着脖子的人正跪在地上,像豬一樣拱食着盆裏的食物。

他平靜地喝着水,眼睛黑的透不進任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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