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舊憶夢影
第12章 舊憶夢影
林澤颔首:“早安,阿蒂彌斯。”
阿蒂彌斯已經坐在餐桌旁,起身禮貌問候:“早安,林澤先生。”
林澤的表情發生些微變化,今天早起的美妙心情打了折扣。
用過早飯,林澤開口說道:“忘記同你說一件事。”
他手指點了點脖子,“你受傷太重,用得一些藥有一些副作用,你的荷爾蒙素會暫時平靜一段時間。”
這段話沒有一句謊言,
“這段時間我的建議是不要戴頸環。”
阿蒂彌斯聽後摸了摸脖子,果然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難怪早起時總感覺哪裏怪怪的,阿蒂彌斯點頭說:“謝謝,我知道了。”
完全聽從的模樣,讓林澤停頓數秒,準備好的補充說辭沒用了。
無話可說,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林澤不喜歡這個氛圍,再次開口道:“你需要什麽打發時間嗎?”
阿蒂彌斯接話:“比如?”
“有一處訓練場在莊園西南方,裏面包含日常訓練、機甲訓練、軍事演練等。”
阿蒂彌斯再次為有錢蟲的壕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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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蟲往往只會在家裏設個健身室,而這位直接建訓練場!
地皮+建設+科技+……=多少星幣呢?
等等,剛剛家主是不是還說了機甲訓練?
機甲訓練分先模拟後實踐,不論前後,都是要有真機甲的!
阿蒂彌斯頭皮一陣發麻,這位家主先生的權勢到底有多廣。
結合他待在這看見聽見的所聞所感,一般的科技與機甲家主先生不會放在眼裏。
“喜歡可以去看看,智能機器們都知道地方。”
林澤見阿蒂彌斯似乎有些蠢蠢欲動的樣子,接着說道:“不過要注意訓練強度。”
阿蒂彌斯實際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失血過多,血氣三兩天沒法補回來,導致沒什麽精氣神的樣子。
林澤不喜歡阿蒂彌斯蒼白恹恹的樣子,好像蓮花缺了水,終日不見陽光。
初見時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樣子才适合阿蒂彌斯。
“那,”阿蒂彌斯鼓起勇氣,“可以請您帶我去嗎?”
他最适合的就是戰場,最擅長的就是對戰。
他有那個能力和底氣讓家主知道自己的價值。
林澤眼尾挑了一下,點頭:“當然可以。”
“訓練場的路程有些遠,第一次去,理應由我帶你。”
阿蒂彌斯以為“有些遠”是步行有些遠,但當他坐上自動懸浮車時才知道,這個“遠”并沒有摻水。
他同林澤坐了近五分鐘才到達目的地。
家用懸浮車平均速度10米/s,最高可至100米/s。
換句話說,訓練場距離城堡至少3公裏。
帝都寸土十金的地段,家主的莊園有一段至少3公裏的空白是景觀布置。
這份財力再次刷新阿蒂彌斯的認知。
許是因為阿蒂彌斯一路沉默,林澤在打開大門後,故意提了兩分音量:“你的權限已經同步到這裏了,随時可以過來。”
阿蒂彌斯真誠道謝:“謝謝,我記住了。”
林澤心裏有些異樣感,看了看阿蒂彌斯。
同昨天沒有什麽區別,依然瘦削、蒼白,直挺挺地站在那裏,生命力掩埋其中。
好像一切都在變好,
林澤沒有再說什麽,帶着阿蒂彌斯進入訓練場。
建設的樓層比阿蒂彌斯想象的還要大,各種設備齊全,機甲種類繁多且都是最新的。
一共五層,除開總管理訓練場的4個智能機,每層均有4個智能機,同城堡裏的小智能機們長得差不多。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家主帶蟲進來,24個機械智能全員聚集一層,還拉了個橫幅。
[熱烈歡迎家主和先生莅臨指導]
可能準備的太過匆忙,那個“和”字在打開後,轉了半圈,要掉不掉。
阿蒂彌斯遲疑:“這是您特意安排的?”
身為家主卻完全被蒙在鼓裏的林澤:……
我說是這群小東西自作主張,我完全不知情,你……
算了,我自己都不信。
琥珀色眼睛從左到右一一點過四個領頭的智能機械人。
“我說到三。”
智能機們瞬間鳥獸聚散,那張橫幅被一個智能機眼疾手快地秒吞肚子裏。
所有智能機都知道家主口中根本就沒有“三秒”!
果然——
“三。”
一切恢複原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四個智能機并排來到阿蒂彌斯面前,齊聲道:“先生您好,歡迎來到訓練場,我們是這裏的智能機械,随時為您服務。”
阿蒂彌斯同樣說了聲“你們好”。
聲音好好聽!
四個智能機同步思想:
長得也好好看!
頭發竟然是銀白色的哎!
聽一號說蟲種是白化光明閃蝶!
還是全世界唯一一個!
全體智能機:家主眼光真好~
“他們喜歡胡鬧,如果打擾到你了,記得跟我說。”
林澤前一句對着阿蒂彌斯,态度溫和從容。後一句,眼睛一一掃過明裏暗裏藏着的智能機械們,語氣堪稱冷酷無情:“我會處理。”
全體智能機:QAQ.好兇!
阿蒂彌斯:“還好,都挺活潑的。”
全體智能機:哇!OωO
林澤帶着阿蒂彌斯邊介紹參觀,邊說道:“不要太慣着他們,這群小東西很容易得寸進尺。”
林澤顯然深受其害,有感而發。
阿蒂彌斯笑了笑,沒有接話,只專心聽着林澤介紹訓練場的整體布置。
第一次來,阿蒂彌斯在林澤的陪同下,只簡單練了幾個基礎項目,前後加一起才兩個小時,就(被迫)到了五樓進行下午茶時間。
如果沒有林澤,阿蒂彌斯估計會加訓到半夜。但林澤看他練項目,由一開始的溫和允準過渡平靜無波,然後到面無表情,氣壓逐漸降低。
幾個小智能機們瑟瑟發抖地扯了扯阿蒂彌斯的褲腳,示意他差不多可以了,再繼續它們就真的要先走一步了。
到了五樓,坐了好一會兒,林澤沒有忍住:“你大病未愈,還是要多注意修養的。”
阿蒂彌斯捏着杯子,半晌後點頭:“好。”
林澤聽後并沒有感到滿意,而是異樣感再次加重。
他第一次感到茫然無措:
阿蒂彌斯,你怎麽了?
*
在做夢,
林澤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他旁觀跟随,脫身不能,只有一個選擇
——再走一遍已知的劇情。
[……
“真是幸會,林先生。”
來人儒雅和善,滿臉笑意,像是個鄉村的教書先生,書卷氣濃重。
只聽他微嘆一聲:“一直久聞林先生大名,今日得見,真是名不虛傳。”
這樣的話林澤不知聽過多少,淡淡嗯了一聲:“不知趙先生約我前來有何事?”
“林先生擡舉了,我哪裏當得起您稱一句趙先生。”
這姓趙的把林澤擡得很高,語氣十分謙卑:“小弟很久之前就知道您,只是一直無緣能見您一面,這才費盡周折求見。”
在林澤不耐煩之前,道明了來意:“給您備了一份禮物,想請您笑納。”
“您別誤會,這只是小弟私心想在您面前混個臉熟。”
一招手,一個箱子被兩個健碩的一看便知是打手的男人擡了上來,打開一看,是一尊金貔貅。
粗略一看,分量不輕。
林澤沒說接,也沒說不接,等着姓趙的下文。
“小弟一直知道林先生喜歡直來直往,所以也就不含糊了。”
他擺出一副真誠的笑面,用誠懇的語氣說道:“林先生您也知道,小弟半路出家,比不得在這裏駐紮幾輩子的那些人。一直小心謹慎,唯恐得罪了誰,不小心礙了別人的路,哪天不明不白就被別人做掉了。”
“小弟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只想跟着撈口湯喝,結果大口吃完了肉,轉頭就打翻了碗,還放話要魚死網破,小弟也實在是沒辦法了,總不能真就這樣任人宰割。”
這姓趙的前段時間蓄意打壓争搶錢家幾代人發財的路,到他嘴裏三兩句成了不得已。
見人說鬼話的笑面書生,還真是名副其實。
“不知林先生,可否高擡貴手,作過路人呢?”
錢家同林澤名面上的本家拐了幾道親戚的彎,這姓趙的擔心如果不過林澤的眼給人弄死了,到時候借口收拾他,才送來了重禮。
扯了一大堆,最後一句圖窮匕見。
林澤略微偏了偏頭,瞟了林誠一眼,林誠當即會意,擺手讓兩個保镖擡着貔貅下去。
那姓趙的見狀,肉眼可見地松快了不少,讓手下人拿來一瓶收藏的酒,親手給林澤倒上:“林先生擡舉,小弟敬您一杯。”
林澤給了個面子,淺嘗一口。
不經意間視線掃過,停在了一個人身上。
一個女人,
一個漂亮的女人,
年齡大約三十上下,膚白貌美,卻不像一般的女人。
身穿緊身紅色旗袍,花開極豔,下擺開叉到腰間,又故意縫了兩顆流蘇盤扣墜在大腿外側,脖子上的盤扣卻又緊又高。
柔順,糜麗。
又矜持,放蕩。
很像——
林澤只略略掃過一眼,視線就定格在了她低眉順眼的順從面龐上。
察覺到落到臉上的視線,她擺出最勾人的笑,極盡妩媚風情。
林澤确定了。
“林先生對這個感興趣?”姓趙的全程暗暗盯着林澤,很容易就看到林澤的視線停留。
林澤的長相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不沖名利地位,有很多人想跟他睡一次。
可惜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傳出過他有床/伴的消息。
倒是私底下有猜測說林澤身邊沒人,是因為年少時被人玩傷了底子,才導致後來性情古怪,喜怒無常。
林澤生得這副模樣,勾得他這個一直只有女伴的男人都想試試,也難怪年輕的時候被人當禁脔。
他心裏想得分毫沒有在臉上表現,笑着說:“林先生眼光真好,莉莉可是我精心調教出來的,我自己都沒舍得碰過呢。”
雖然不知真假,但不妨礙他讨好林澤,送個人情出去。
如果能搭上林澤這條線……
“莉莉,過來給林先生敬杯酒。”
莉莉聽話上前,半跪在地上,纖細柔軟的身段被旗袍緊貼,随着動作愈加動人。紅色的高跟鞋襯着黑色的絲襪,大腿欲露不露,流蘇搖動着,白嫩的雙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可能因不善酒力,忍不住咳了咳,些許酒液流下,洇濕了領子。
一舉一動,極盡迎合,
糜爛又純情,
像朵爛透的花。
林澤的視線全程沒有離開過盛酒的高腳杯,清楚地聽到了不止一個男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的潔癖再次被觸犯了。
“林先生有所不知,莉莉可是我廢了大力氣才得到的,光是按她低頭就耗了我一個月的時間,又精細地花了半年時間,才把她調養的這麽好。”
半年時間,把一位信仰正義的堅定者,碾碎至如今這副模樣。
姓趙的怕林澤誤會,又急忙解釋道:“林先生您可千萬別誤會,我這裏有專門的女教徒,莉莉是我特意叮囑過的,絕對不沾不該沾的東西,更沒有男的碰過她,絕對是幹淨的‘貞女’。”
有一段時間,這種一颦一笑勾人又純情的“貞女”極其盛行,言行舉止風情萬種卻又懵懂無知,私下被稱為“放蕩的貞女”,其價值在百萬之間浮動,經常被當作人情往來的禮物送出。
林澤任由莉莉半跪在那裏仰望着,撥動着腕表,問:“來歷。”
冷漠的兩個字讓林誠眼神變化了幾分,示意其他人出去。
姓趙的不知道意會到了什麽,低聲罵了身邊的人幾句,也讓他們都出去,然後說着莉莉的來歷。
莉莉是一名卧底,河那邊派來查冰的,姓趙的知道後,設了個局抓他們。
一開始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打了一個,帶出兩個,最後牽出了七個人。不過最後死了三個,剩下四個。
姓趙的知道這些來這邊的卧底都是不怕死的,也不想浪費時間問些什麽。見有個女的,惡趣味上來就起了養“貞女”的心思。
姓趙的說:“莉莉一開始可犟了,怎麽都不低頭,我又不舍得打罵她,只能對她那些同事下手。”
他狀似可憐可嘆的說:“骨頭是真的硬啊,生被剖了一對腿骨都能咬牙挺過去,那可是連麻藥都沒打。”
……
“莉莉經過一個月才想通,可惜了,那最後一個男的命不好,沒熬過去。”
将三個人折磨致死,迫使別人低頭,打斷脊梁,碾碎靈魂,最後卻又假惺惺地嘆息一句,真是命不好。
林澤終于第二次看向“莉莉”,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問:“名字。”
莉莉用着最完美的微笑,最順從的語氣,乖順地回答:“林先生,我叫莉莉。”
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叩了叩桌面,林澤說:“我在問你,你的名字,或者說,代號。”
姓趙的以為林澤想玩些什麽,但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莉莉的代號,他們這群人用的都是假名,查不到真實身份。
莉莉仍然是那副無比聽話順從的樣子,再次重複:“林先生,我叫莉莉。”
“第三次機會,”
時間差不多了,表扣打開,手表被褪了下來。
“噗咚”一聲,
落入了杯中,
時針分針秒針三針合一,時間被暫停在了十二點整。
“告訴我,你的代號。”
莉莉的表情神态動作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柔美含情的面龐專心致志地仰望着,開口欲答,卻在下一刻僵在原地。
“白鴿。”
似一把鐮刀,割開了甜美誘人的表皮,露出腐朽不堪的內裏,一堆爛肉就這樣直白地鋪開在亮光之下。
“莉莉”緩緩、緩緩、極緩地眨了一次眼睛,張了張嘴,這一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雙聽話的眼睛無聲流着淚。
“我……”
我……
我是……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将皮膚割出了血,恍若沒有痛感,做出一個極不符合教導的扭曲笑容,流淚笑道:
“林先生,我叫莉莉。”
她早已埋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