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馴化

第15章 馴化

靜了靜,他說:“出來。”

空蕩蕩的房間內自然無人應答。

林澤眉頭微皺,解開手腕收束的扣子,神情少見的有幾分煩躁,可見剛剛的噩夢并非對他毫無影響。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另一人格出來。林澤後知後覺想起來,自上次不歡而散的友好交流後,另一個人格就陷入了沉睡。

精神力撕扯意識,大腦被瘋狂攪動着。

不過幾息,一道罵聲傳來:“你這瘋子是想死嗎!?”

這麽不計代價摧殘精神,就不怕變白癡!

“自毀”面色不善,陰沉沉的盯着林澤:“你活夠了可以直接去死。”

通感之下,“自毀”只覺得大腦炸得突突得,就像有數不清的地雷手榴彈轟轟炸着神經。

艹,這到底又是哪個傻逼惹到這個瘋批了!

“自毀”心裏怒罵,突然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月下憐出事了?”

能讓他這麽發瘋的,除開阿蒂彌斯,也沒人有這個資格。

林澤嚴肅思考片刻,點頭:“我覺得阿蒂彌斯可能有一些不對。”

這好像是個病句,“自毀”:“……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

你覺得?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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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摧殘,剛剛把你腦子攪碎了,是嗎?

看着林澤的表情,感受林澤涼涼的視線,“自毀”:“……”

“自毀”氣笑了:“林澤,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三天前才威脅我沉睡?”

這個問題顯然不需要答案,他接着說:“然後,現在,你,跟我說,月下憐,可能,哪裏,不對?”

“自毀”踢了一腳裂成四半的茶幾,茶幾再次崩裂,濺飛的碎片有兩道劃過林澤的手背。

些微的劃傷,林澤手動都沒動一下,蟲族高等級基因的體質,呼吸間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精神力如臺風過境,清出一圈空地,“自毀”席地而坐:“來,詳細說說,這三天你都幹了什麽破事。”

林澤一同坐下,開始彙報。

總結:第一天,吃早飯,領阿蒂彌斯參觀訓練場,吃午飯,阿蒂彌斯繼續加練,吃晚飯,睡覺。

全程林澤陪同。

以上日程x3。

另一人格疑惑:“這有什麽問題嗎?”

很簡單的日程安排,阿蒂彌斯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為難意味,聽着很正常。

“我不知道有什麽問題,但是——”

林澤認真說道:“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說不上來,但就是不對。

如果不是确信林澤現在不想死,“自毀”真的會以為他在涮自己玩。

這個問題一直盯着阿蒂彌斯的瘋批沒有得到答案,沉睡三天只能聽複述的另一人格自然更沒有答案。

所以——

“這裏的一片狼藉是怎麽回事?”

“自毀”十分清楚林澤的性子,盡管事情牽扯到了阿蒂彌斯,但他不是那些只會嗑藥的廢物,只會無能狂吠。

林澤講究效率,只看結果,這樣似情緒發洩的胡亂打砸,在林澤眼裏無異于浪費時間。

那麽,緣由是什麽?

林澤沉默,夢醒應無痕,偏偏他清楚的記得夢中夢發生的一切。

他不明白的犧牲,他理解不了的微笑,深陷第二重夢境的頹靡,不願醒來還是不能醒來的無力。

以及最後的——

注定遍體鱗傷的結局。

林澤沒有說話,“自毀”選擇直接讀取記憶。

都是同一個“人”,擱他這玩什麽深沉?

三分鐘後,“自毀”的嘲諷嗤笑重新挂上了臉:“林澤,你不要跟我說,你被一個回憶吓成了這樣。”

當然不是因為這樣。

笑意一收,身形一閃,貼面質問:“林澤,你在這待久了,也信吃齋念佛那一套了啊。”

“怎麽這麽天真,開始相信報應那一套說辭了?”

“就是真有報應——”

“自毀”伸手撫摸上林澤的脖頸,輕柔的如同情人間的低語:“也是你先下地獄,再帶着金沙那片地方一塊下去。”

五指一攏,林澤的呼吸瞬間一窒,喉嚨被桎梏的疼痛難忍,下意識想将控制的人掀翻。

“我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自毀”用力掐着他,五指指尖銳利的戳傷頸周,指甲一寸寸長長,手掌一分分收緊。

血洞被堵住,鮮血只能流出些許。

“自毀”似被激怒,黑瞳猩紅,神情癫狂,快速罵着:“你想說什麽?你的報應落到月下憐身上了?還是你這個災星最終會害死月下憐!?”

“那個畜生你讓他茍延殘喘四年是他該受的!他做過什麽,要讓我給你一一重複嗎!!”

“你把那些髒手段套到月下憐身上是想幹什麽?說你後悔了?說你內疚想道歉了??”

“咔”“咕”

是骨頭細碎斷裂的聲音,

“哈!”

“林澤,我告訴你,少自欺欺人!”

“嘭”

林澤一腳踹飛了另一個人格,“咳咳”

“別蹬鼻子上臉,”林澤的聲帶損毀嚴重,右手捂着脖子勉強固定頸部,低聲說着:“我話還沒說完。”

“自毀”在那片碎玻璃最多的地方滾了一圈,片刻後無傷坐在林澤對面,故意扭了一下脖子,冷笑一聲:“來,吐個象牙我看看。”

嘲諷拉滿。

林澤的精神力纏了脖子一圈,愈合細胞快速工作。不到一會兒,五個血指洞閉合消失,喉骨錯位斷裂有些重,還需要時間。

“我在想,y……”

似是脖子不适,林澤停了一秒,低咳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阿蒂彌斯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無緣無故,我不會回憶前世的事。”

林澤在這個只有蟲族的世界已經生活25年了,從沒有如此清晰連續地做夢,回憶起前世的事。即便之前有夢魇侵襲,也只是破碎的幾個場景,幾段話語。

從沒有一次像今夜一般,深陷其中,差點死于睡夢。

林澤的精神力散開,脖子已經完好無損了,如果不是襯衫上的血跡斑斑,絲毫看不出剛剛脖子差點被自己扭斷。

林澤坐在地上,左腿似放松,右腿豎立,右手置在膝上,手指點了點膝蓋:“這兩個,或者三個場景,你聯想到什麽?”

——【馴化】

三個場景,惡徒對不屈者的馴化,林澤對那只畜生的馴化,甚至最後扭曲的惡鬼低語,交叉點始終沒變。

“自毀”面色回歸蒼白,黑瞳回歸正常,神情重歸平靜,兩個人有些像是在照鏡子了。

由一寫二,在窺得一分破綻後,野獸可以輕易咬住獵物的脖子。

林澤這般說:“他以為我在做什麽?”

“訓狗嗎?”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聲音帶着撕裂的啞,琥珀瞳裏沉着深淵,彌漫的危險氣息比剛剛癫狂的另一人格還要恐怖數倍。

“少學我。”我不吃這一套。

“自毀”蹬了林澤一腳,啧啧道:“不會吧,林澤,你不會覺得你這死變态的做法是對的吧?”

“你把月下憐關在這裏,限制吃得,限制喝的,連去哪裏都要被你指令,一天24小時全程被你盯着。”

“林澤,你看犯人呢?”

“自毀”覺得不對,又搖頭道:“不對,犯人還有放風的時候呢,月下憐可是自睜眼就得被你牢牢盯着。”

“林澤,月下憐沒有點了這片莊園,已經很寬容大度了。怎麽,你還指望他把你當親爹供着嗎?”

施法打斷,emo暫停,林澤開始自我反省。

“可是,阿蒂彌斯傷還沒有好,訓練過度的話……”

“他是小孩子嗎?”

“他自己不知道照顧自己嗎?”

“自毀”從不慣着林澤,“林澤,少從外界找借口,多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好像,的确,像“自毀”說得那樣,他真的管得很寬,而且不允許阿蒂彌斯有自我時間。

林澤交叉雙腿,坐直,雙手交疊,問:“那怎麽辦?”

“自毀”露牙一笑:“我怎麽知道,你闖的禍自然你自己想辦法。”

幸災樂禍的表情過于明顯了。

“你必須想,”林澤說,“馴化人類的最短時間僅有三天,我沒有及時反應,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如果阿蒂彌斯心裏真的出現問題,而沒有被及時拉回來……

被折斷傲骨的阿蒂彌斯,這依然是原著的結局!

“自毀”:……

別的先不提,你威脅另一個人格,讓一個毀滅型人格給你出主意救人……

林澤,你剛剛被掐的是脖子,不是腦子!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各自默默,“自毀”人格煩躁具現,精神力觸手又打砸一通,不經意眼睛瞥到了什麽。

“現在幾點?”

林澤:“晚上9點。”

這人一個夢中夢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自毀”:“月下憐幾點休息?”

林澤:“10點。”

很好,另一個人格勾唇一笑。

*

半個小時後,三樓,阿蒂彌斯房間門口。

“敲門,”

另一人格催促:“你已經站了半小時的崗了!”

林澤擡手,複又放下,“我覺得……”

“你覺得個屁!你都覺得半個小時了,你覺得出什麽來了?!”

五分鐘上一樓樓梯,五分鐘上二樓樓梯,五分鐘上三樓樓梯,五分鐘來回折騰三樓走廊,十分鐘站崗時間。

“自毀”人格簡直無能狂怒,瘋狂吼道:“敲門!月下憐快到休息時間了!”

“敲門!你個慫貨!!”

如果不是“自毀”人格無法在月下憐面前具現,他真想替林澤……

哎?

我好像可以代替……

下一秒,人格切換。

“自毀”心裏嗤笑:林先生竟然一門之隔,不敢敲門。

呵,你不行,那就讓我來。

讓我示範給你看看,什麽是……

擡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門無聲的被打開了,穿着白色睡衣的阿蒂彌斯站在門口,語氣含有幾分疑惑:“家主,有什麽事嗎?”

來來回回路過門口幾十趟,然後站着不動了。一開始阿蒂彌斯不太明白林澤想做什麽,在等了十分鐘還沒有動靜後,他打開了門。

“自毀”:……

“自毀”消失了,林澤被推了出來。

林澤:……?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林澤說話,阿蒂彌斯不想讓林澤這麽繼續站着,于是開口說道:“不如先進來,再說?”

阿蒂彌斯請我進房間,阿蒂彌斯請我進房間,阿蒂彌斯請我進房間……

林澤保持平靜地問:“……會不會太打擾了,你不是要休息了嗎?”

表面如常,實際精神力狂歡,數條巨大的精神觸手在林澤背後瘋狂舞動。

“沒關系,還沒有到我的休息時間。”

善解人意的聲音,林澤的大腦降溫,精神觸手全炸。

阿蒂彌斯真的對他毫無防備之心,這般放心地邀請一位惡鬼入室。

林澤的視線由始至終不敢看向阿蒂彌斯,略略點頭:“打擾了。”

這個時候來見阿蒂彌斯,是因為林澤最終決定直接說開,面對面澄清誤會。

林澤跟随阿蒂彌斯進入房間,這個房間明明是林澤親手一一設計,中間改變布局數次,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裏。

但這短短得距離,卻讓林澤如走刀尖,脖子似乎再次被掐住,空氣逐漸稀薄。

他控制着心跳呼吸的頻率,安靜地跟在阿蒂彌斯身後。

他進入了阿蒂彌斯的房間。

這個認知,讓林澤不可抑制地産生興奮,又強行壓下各種瘋狂扭曲的念頭。

坐下後,林澤将虛虛的視線聚攏,放在阿蒂彌斯身上,視線定格的那一刻,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阿蒂彌斯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顯得身形瘦削。像是剛剛沐浴完,身上帶着水汽,細聞有幽微的味道纏着,銀發濕濕的,柔順的垂下來。

白色的睡衣貼身穿着,領口半敞,林澤略略掃過,腦中就清晰印出了胸膛的肌膚肌理。

像是一顆剛被水洗過的大珍珠,被柔軟的大蚌含着,半張着殼,小氣的只給看一半。

林澤喉嚨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蒙着的眼睛,粉色的嘴唇,無辜的表情,輕薄的衣服……

如果束縛住雙手,從嘴唇一點一點滑落,撫過頸線,進入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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