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優勢在我
第16章 優勢在我
林澤是個一般的男人,有着所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他自作多情地想着:
阿蒂彌斯,你……
一念間,天堂地獄,白骨骷髅,無盡惡鬼伸出枯手,踩踏爬出深淵牢籠,它們凄凄慘笑,發出嘁嘁哀嚎。
心神失守的第二個後遺症——
身處無邊地獄,周圍百鬼夜行。
這下,真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了。
林澤斂了一下眼眸,再擡眼,面色如常,神色清明。
所有的一切回歸原樣。
同阿蒂彌斯相處,林澤不想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迂回話術。
他一針見血道:“阿蒂彌斯,你是在自我馴化嗎?”
林澤看到阿蒂彌斯的身形一僵,雙手不自覺抓握,他的話沒有停,繼續說道:
“我是這所莊園的擁有者,你的一切行動軌跡,我有完全的權限可以得到。”
“在第二天你清醒後,你三天沒有出門,不詢問、不好奇、不探查,直到一號敲門進行邀請,你才順勢下樓。”
“游覽莊園至晚飯前回歸,我邀請你用餐,你沒有拒絕,我推至你面前的所有食物,不論你是否真的喜歡,你都會吃下去。”
林澤點了點脖子,一件件揭露,“抑制環是習慣物件,雌蟲12歲開始佩戴,我三言兩語,你便放棄了堅持起碼6年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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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訓練場,我只用一句‘你不宜過度加訓’這種近乎命令的話,你依然順從服從。”
林澤緊盯着他,仿若與之前判若兩人,說出的話犀利、直白、不留情面。
“從你清醒的那一刻,到今天我來找你,你的一切活動記錄,我都可以得到。”
“我并不覺得抱歉,因為阿蒂彌斯對我而言很重要,我不想等到無可挽回時,才假惺惺的自我安慰,去假設‘當初’和‘如果’。”
林澤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再開口時,冷淡無情的語氣回歸之前相處時的平和。
“阿蒂彌斯,”
他的語氣有無奈,有歉疚,亦有着無人可體會的委屈:
“我從沒有想過要馴化你。”
……
“……我知道,”
“我能察覺到。”
阿蒂彌斯不是年幼無知剛剛從蛋殼裏爬出來的新生蟲崽子,他知道林澤是真的不計一切代價的對他好。
是的,他沒有形容錯,不計一切代價。
偌大的莊園他來去自如,權限等同家主,所有智能機械對他畢恭畢敬,他随口一說的某某産物,連24小時都不用,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阿蒂彌斯第一次被蟲如此對待,他的确竊喜過、享受過,随之而來的就是——恐懼。
林澤待他的好猶如收束在他脖子上的抑制環,待他越好,沉重的窒息感越重。
阿蒂彌斯自我衡量價值,現在甚至未來5年內,他回報不了。
他忍不住開始想:
為什麽這個蟲待我這般好?
那種可能牽扯到我雙親的恩情真的有這麽重嗎?
……
為什麽,他會選擇我?
阿蒂彌斯不明白,他18年的生活經歷和接受的教育無法讓他明白。
但有一點很簡單,他想被選擇,被有價值的選擇。
他感受着空蕩蕩的背部,撫摸着被繃帶纏着的眼睛。
阿蒂彌斯想當得起林澤的選擇。
聽從、順從、服從、臣服、自我馴化……
阿蒂彌斯自我感覺良好,他會成為家主膝下忠心的鬣狗,實現他的價值。
“家主,我……”
“阿蒂彌斯,”
林澤長腿一伸,兩步走到他面前,幾乎腿貼腿,坐在了阿蒂彌斯面前的茶幾上。
“叫我林澤。”
林澤捏住他的下巴,強行讓兩人的視線平齊,表情冷淡到近乎冷漠:“這是命令。”
我的确不适合懷柔,林澤想,好好說話時,總是難以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不論以前還是現在。
不論動作還是語氣,輕易就能讓蟲知曉,他是真的生氣了。
“阿蒂彌斯,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拐到試圖碾碎自我來迎合我這條路上的。
但我命令你,給我斷掉。”
林澤的手微微用力,沉聲說道:
“我不需要奴化的狗,也不需要殘破的靈魂。”
“我只需要[阿蒂彌斯],一個擁有自我和靈魂的阿蒂彌斯。”
“你怎麽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陽奉陰違欺負我的阿蒂彌斯?”
鼻尖點着鼻尖,額發互相觸碰,狹長的眼尾似又勾長了一分,林澤的視線略高了一寸,極致攻擊性的容貌貼合太近,壓迫感像蛇,從尾椎游行而上,絞纏全身。
無處不可逃,
亦無處可逃脫。
這一刻,阿蒂彌斯的感知神經全炸,頭皮發麻,身形定住,一動不敢動。
[絕對不可違抗!]
18歲的年輕雌蟲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只能安靜地坐着,再不敢胡思亂想、胡亂說話。
林澤松開了手,不經意略過唇瓣,他說:“阿蒂彌斯,我有時候不能界定範圍,強烈的控制欲讓我忍不住一再過界,我知道這是不對的。”
無法忍耐的獨占,時刻蠱惑的控制,卻又清楚地明白不對、不可以、不能。
他低語喃喃:“阿蒂彌斯,我不知道該對你怎麽辦……”
“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想将你合在手心裏,又想看你振翅高飛;
我想将你困在我身邊,又想看你榮耀加身;
我想……
我想……
我最想的是——
“永遠保護你的靈魂,堅持你的自我,實現你的希望。”
神明垂目,且愛且憐:
“阿蒂彌斯,你和我一起,好嗎?”
***
“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見你用美人計。”
海豹鼓掌,“自毀”啧啧贊嘆:“真的,長見識了。”
林澤冷冷瞥他一眼,吐出兩個字:
“慫貨。”
不含任何嘲諷譏诮,極其平靜淡然。
但某人格瞬間破防:“艹!你說誰慫貨!”
林澤“呵”出一道氣音,連搭話都懶得搭。
某人格破大防:“你呵誰呢?我告訴你,我才不是慫貨!是我敲的門!是我擡手敲的門!”
雖然沒有來得及敲,月下憐就開門了
但是!
“是我勇敢擡手去敲!是我出得主意,你才想到面對面說清楚!”
林澤安靜看着他,一副你說得對的樣子。
被敷衍到的某人格開始發瘋:“林澤!我慫又怎麽樣?你又能好到哪裏去!”
“誰上個樓梯跟蝸牛爬樹一樣,15分鐘爬個三樓?是誰此地無銀三百兩,來回在走廊踏步?鞋跟都被你磨平了吧!是誰跟望夫石一樣,膽小的只敢在門口站着?讓那群暗地裏偷偷摸摸的機器人看笑話!?”
林澤哦了一聲,聲線沒有一分起伏:“所以,你搶過身體控制權,見阿蒂彌斯就秒隐?”
絕殺!
“自毀”:“……”
他不生氣了,也不反駁了,他平靜地說:“……我看出來了,今天非得死一個人才行。”
不論誰死,這件事都可以過去。
林澤坐在空地上,難得放松什麽也不想地就這麽坐着,在一片狼藉的房間裏,忽然笑了一聲。
這個笑還沒有落實,“噗”的一聲,一大股猝不及防的鮮血從林澤口中噴出!
“自毀”一驚,下意識想攙扶林澤,雙手卻直接從林澤的身體穿了過去。
“自毀”這一瞬間征住了,他顯然忘記了一件事:
透明又虛妄的靈魂,本就只存在于幻想的泡沫中。
林澤的吐血量驚人,他半跪着整整吐了一分鐘有餘,似是想将身體的全部血液都吐出來,被圈出來的空地鋪滿血色。
“咳”“咳”
林澤最後咳嗽了兩聲,終于停下。
“自毀”的傲慢嘲諷臉再次挂上:“你這幅鬼樣子,別是怕27都活不到吧?”
遍地血腥,無從下腳,林澤皺眉,用精神力重新清了一遍。
腦中尖銳的刺痛感加重,“自毀”冷笑:“精神力使用過度帶來的後遺症,你現在還敢強行使用精神力。”
“林澤,看來你是真的嫌死得不夠快啊。”
他抱臂,居高臨下地俯視林澤,沒有任何寬慰的話或者安慰的動作,就那麽冷眼旁觀着。
林澤沒有說話,這次精神力的使用太過,身體的疲憊加上大腦的疼痛,再加上——
心神失守第三個後遺症,惡鬼呢喃。
他根本聽不清另一個人格說了什麽,只聽到催命惡毒的詛咒,一遍遍咒罵他去死。
“……沒辦法,我必須得用精神力控制。”
深淵再現,惡鬼再次爬了出來。
“雲上之星的分支已經到了必須成熟的時候,不能讓雲宮脫離掌控。”
雄蟲性別的優勢太大了,一旦雲宮傾向羅明,那就等同于羅明後面的雌蟲家族掌握話語權,前期的所有成果得垮一半。
“至于其他星球的種子,那是抛出去的餌料,是讓軍團蟲甘願俯首的肉,不能省。”
林澤的皇室亞雌身份注定了政治的攀爬艱難,林澤也不想同那群心髒的政治家過招。
釜底抽薪以軍團脅迫,利益輔佐,那麽政治家就會知道該往哪裏搖擺了。
“阿蒂彌斯,”林澤輕緩地吐出一口氣,低語着:“阿蒂彌斯是最重要的。”
所以,[瞬移],[治療],[蘊養]都是必要的。
就是舍棄了前面所有,最後一個是一定要保護的。
林澤被深淵包裹着,周圍奇形怪狀的惡鬼們,有的抓住他的腳,有的扒住他的頭,即使閉上眼睛,耳邊那一道道“去死去死”的蠱惑,也時刻沖擊着林澤的心理防線。
他根本沒有聽見另一人格的問話,只是自顧自猜測着,回答着。
但實際上,“自毀”冷嘲熱諷過兩句後,就一個字也沒說了,只是晦澀莫名地看着林澤。
林澤自然而然地回答:“不是我非要這麽急,而是——”
“現在是1018年了。”
已經是原著開始的時候了。
羅明穿越蟲族的身份——卡羅爾,業已成年,将要進入雲上之星,被冠以[納蒂維達德]姓氏了。
這個姓氏出自蟲族聖經,一開始被譽為創世神的化身。
後來被認證為主的傳播者、使者、引領者,是雄蟲的庇護者。
雲上之星無條件服從[納蒂維達德]冕下的一切指令,所有雄蟲亦是。
雲宮私下裏默認的那條,低等級閣下服從高等級閣下的潛規則,就是由此而來。
羅明穿越前只是一個普通人,穿越後因為某些陰差陽錯的原因沒有在雲上之星長大,沒有接受過雲宮的高等教育。
這就導致一旦羅明擁有命令雲上之星的權力,就像是小兒一手抱金、一手持刀去過鬧市,他既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別人。
結果如原著結局——
[卡羅爾·納蒂維達德和柏利·弗蘭德克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多麽标準的童話結局,可在這個結局的背後:
是阿蒂彌斯的遍體鱗傷;
是雲上之星的默然隐退;
是那些奮力掙紮過,試圖改變者,籍籍無名的一生;
也是,吞吃權力的政治家們腦滿腸肥的游戲成就。
……
林澤閉了閉眼,潔癖又犯了,他有點惡心。
“我不需要政治力量,但政治力量要掌握在我的手中。”
帝都的那些貴族們先天比林澤占據主場優勢,林澤沒有蠢到在別人的地盤争食。最後即便成功了,林澤也得廢很大力氣,而政治這種東西既容易被輿論裹挾,又不可能完全掌握在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家族手中。
如果林澤底氣不足,也許會如前世一般,再次汲汲營營搞掉那些貴族蟲,成為暗地裏的獨裁者。
但,林澤重生蟲族,不是什麽都沒有,在7歲蘇醒且擁有了前世記憶後,林澤的精神力同時覺醒,此後瘋狂積蓄,12歲時沖破阈值,擁有能力——[造物]。
當[知道]某個物種時,便可創造,視物種的大小、成長能力、生存能力等綜合價值消耗精神力。
這裏對應的應該是原著作者賦予羅明的寵愛,貧瘠的蟲族世界,只有科技産物存在,羅明的誕生讓蟲族世界迎來物種大爆發。同時讓雲上之星堅定羅明就是[納蒂維達德]冕下。
林澤屬于bug,他不該存在,更不該擁有特殊能力。可林澤出現了,而他的能力顯然比羅明被動影響蟲族世界的影響更強,自主造物,精神力足夠便沒有上限。
某種意義上,[造物]可以歸屬于神的權柄,而林澤擁有了這個能力。
所以,林澤一開始就放棄進入政治的角鬥場,另辟一條道:一力破萬法,武力在蟲族這裏合法合規合理。
軍團一系需要出星系同異獸作戰,異獸本身帶有輻射污染,血肉亦是。蟲族戰士同異獸戰鬥,凡進入戰場就會被輻射污染,精神力時刻遭受輻射的刺激,積累到一定程度,要麽爆體而亡要麽蟲化發瘋被處決。
進入戰場的蟲族實際上就是在等死,這也是軍團蟲的福利特別好的原因,那是用來買命的錢。
蟲族世界沒有能緩解或者遏制異獸精神力輻射污染的東西,吹噓過頭的雄蟲的精神力觸手,也只是能暫時平和雌蟲的精神力。一旦進入戰場,雌蟲的精神狀态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揚湯止沸,沒有任何用。
林澤的造物們可以,它們擁有不同程度的緩解和遏制異獸精神污染的作用,植物(素食)<果實<動物(肉食),且無任何副作用。
這就是為什麽林澤這麽有底氣肯定軍團一系會偏向雄蟲的原因。
林澤在雲上之星種下了一棵[分枝],[分枝]的作用是讓雄蟲閣下們可以利用精神力擁有[幻化實物]的能力。即便天賦不夠,長久沐浴在[分枝]之下,雄蟲的精神觸手可以得到蘊養,緩解精神污染這一基本能力是可以擁有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人的特殊會招來窺探,雄蟲們的特殊同樣會招來不懷好意的視線,但蟲族的雄蟲設定真的很有意思。
衆所周知,雄蟲是十分脆弱的一種生物,很容易傷心、難過、略微壓抑一些就會進化成抑郁,最後自我放棄,嘎嘣沒了。
林澤聽到過最離譜的一個雄蟲死亡事件,是一位剛成年的小閣下,得知了他從小到大看到的永不凋謝的花朵竟然是假花,心裏抑郁成疾,僅三天人就沒了。
林澤不能理解,不想探究是不是真的是這樣,他只尊重設定——雄蟲脆皮且容易死。
這個特點會讓不懷好意者三思而行,但不會讓他們退步。
林澤的設想是讓軍團和貴族們互相牽制,雄蟲作為第三方存在亦具備一定的力量,任何一方強來都會招致另外兩方的毒打。所以大家就老實點,走利益交換這條路。
三方制衡,和諧無事。
當然,萬事沒有絕對,萬一軍團一系忍着惡心同貴族們握手言和,共同控制雲上之星呢?
那就删檔重開。
林澤的精神力無所不能,屠個蟲族不難,創造蟲族這一物種,雖然沒有試過,但想着應該也不難。
絕對的武力給了林澤一人群毆整個蟲族的能力,如果不願意好好過,那就誰都別好過。
不過這個可能性太低,一根筋的軍團蟲向來排斥惡心滿腦子心眼的怪癖貴族蟲,而貴族蟲又一向鄙視粗魯不堪只知道莽的軍團蟲。他們不一眼不合幹起來,絕對是貴族蟲們慫了,而不是軍團蟲不夠武力值。
總結,所有事情按部就班,盡在掌握之中。
*
林澤的視線虛虛垂着,他說:“如今這個局面就是最好的結果。”
雄蟲生存有了保障,軍團蟲的精神力得到治愈,帝都貴族乖乖進行利益合作。
反噬再嚴重也不會要了林澤的命,吐幾口血,換共贏的局面,值得。
林澤沒有等到另一個聲音,他終于扛不住暈了過去。
在這個除了牆壁完好,其它物什都只剩碎片的房間裏,他就那麽孑然一身的躺在那裏。
映着血氣,睡在黑暗裏,永遠孤零零,永遠一個人。
林澤,你一意孤行選的這條路,到最後真的不會重複前世的結局嗎?
前世,你送走妹妹,孤身一人,永墜深海。
今生,阿蒂彌斯的存在對你來說又是什麽呢?
“阿蒂彌斯……”
一室寂靜,這個問題注定今夜無法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