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西弗斯

第45章 西西弗斯

“哎呦, 你怎麽突然這麽好性子了？”

副人格抱着手臂，跟在林澤身邊，故意繞着他轉了兩圈, “你竟然會對原著裏吸血阿蒂彌斯的家夥網開一面, 真是活久見。”

林澤同利伯缇打完招呼後，就馬上往阿蒂彌斯那裏趕過去, 面對副人格的擠兌, 他淡淡道：“當作是同為人的最後一點同情吧, 說到底我是占了全知的先機和全能的特殊。如果我和羅明同一起點，我也未必能扛得住蟲族的摧殘。”

柏利對羅明沒有感情嗎？

肯定是有的, 但繼承者柏利無法反抗自己的家主父親, 或者正是為了自己才會借羅明對雲上之星下手。

而柏利成了家主後，很顯然他也想弗蘭德克家族能永站頂峰。

權力是個美妙的欲望, 永遠會有人為了祂而放棄一切, 包括感情，包括自己。

“少給他臉上貼金。”副人格嗤笑一聲, “你前世5歲一個人在金沙孤兒院生存兩年, 7歲進入齊家那個養蠱的魔窟，21歲成為林先生。我承認蟲族這裏是非人，心理承受稍微差一點的就活不長。”

“但不論怎麽着, 一個22歲大學畢業的成年人也比一個7歲的孩子強吧，他那個腦子有動過哪怕一點點嗎？他這樣的要是在金沙，我覺得他連22天都未必活得過。”

“和平旗幟下的孩子, 不會去金沙的。”

林澤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當即打住：“好了, 他怎麽樣同我們都沒有關系。”

副人格冷哼一聲，倒是不說了。

林澤回憶了一下原著裏19歲阿蒂彌斯在這一次宴會中出現的地方, 但到了地方卻不見人影。

副人格繞着走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林澤手指抵着下颌，不解：“我記得原著提到的就是這處偏廳，為什麽不見人呢？”

Advertisement

副人格也奇怪，猜測：“是不是時間沒到？”

林澤否定：“不對，時間是對的。”

時間已經不早了，阿蒂彌斯作為剛授勳的少校，理應會出席。

校級在軍團裏其實很常見，沒有千萬也有幾百萬，不常見的是僅用一年時間，軍功從無到有累計疊加到少校，還是一位年僅19歲的少校。

蟲族因為異獸肆虐，屬于戰時，不遵從和平時期的念軍校、攢軍齡來升軍銜。

不論是否是軍校生畢業，進入軍隊一視同仁，從小兵做起，殺夠異獸，軍功足夠就可以升銜。只到了準将将級軍銜才會卡一下，多多磨煉幾年，但不會太久，畢竟軍雌進軍團就是沖着軍饷和軍銜來的，惡意卡軍銜職位極可能會被軍雌撕臉，然後“掏心掏肺”地聊聊。

都夠準将級別了，真弄出幾個“滿地找頭”事件，也不過是扣軍功降職而已，完全不帶怕的。

話題扯遠了，回到阿蒂彌斯這裏，阿蒂彌斯因為軍校成績亮眼，自身全方面身體素質過硬，所以被六大軍争搶（第二軍因為是後勤軍，雖然參與了但着實存在感不強），然後被第一軍要走了。

進入戰場後，如龍飛天蛟入海，兇猛得很。第一次上戰場就串了幾串異獸頭回來，據說銀發都被黑血浸黑了。

而阿蒂彌斯身體也是真得強，別的雌蟲上戰場要顧慮異獸的輻射與污染，阿蒂彌斯完全沒有影響，只會在身體能量不夠消耗時才會從戰場下來（基本沒有），或者被強行調下來（擔心阿蒂彌斯把自己玩死）。

最為令人驚嘆的一次戰績，是被數萬個小型異獸自爆式襲擊，用混亂磁場将他傳送到了一處超大型異獸的腹地。

結果，阿蒂彌斯開啓屠殺模式，半個月後全須全尾地回到了駐地，除了消耗過度，過于髒兮兮之外，沒有任何重大傷勢，內傷、暗傷、精神創傷一概沒有。

最強單兵，不外如是。

也因此，阿蒂彌斯的軍功攢得非常快，僅一年就授勳少校，連跳數級。照他這樣的速度，估計用不了五年就能到準将級別。

第一軍總軍長雖然正直壯年，暫時沒有退位的意思，但十個分支團的軍長，已然可以為阿蒂彌斯預留一個位置。

林澤抱臂，指尖輕輕敲擊着臂彎，同副人格一同回憶原著情節。

19歲的阿蒂彌斯，因為繭化期時的艱難破繭，導致基因等級跌落，最終等級只能算B+級。再加上蝶翼被摘，眼睛壞死，很多人嘲笑他是一個殘廢蟲族。

阿蒂彌斯沒有自怨自艾，在軍團招生時，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拿到了第七名的好成績，他是可以進第一軍的。

但最後他只去了第七軍，因為綜合原因，第一軍沒有要他，其他六個軍團也是不想要他的。是阿蒂彌斯對第七軍團一位中尉發出挑戰，以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軍校生戰勝了一個經驗豐富的中尉軍雌，耗廢半身骨血才得到了入軍第七軍的機會。

這并不代表他此後就一帆風順，同是剛剛入伍的軍團蟲，阿蒂彌斯的無翅與盲目，讓他在剛剛進入第七軍時吃了很多苦頭。

即便得到進入戰場的機會，也因為自身原因需要避退異獸。

所以，一年後，19歲的阿蒂彌斯只能在這場盛大宴廳的偏僻處，看着別人的榮耀輝煌。

此後三年，22歲的阿蒂彌斯授勳少校。

永不低頭，永不服輸，永不放棄。

他那強大的精神內核，讓林澤驚訝又贊嘆。

*

林澤的動作一停，低語了幾個關鍵詞：“19歲……22歲……少校……少校……”

一瞬間，精神力鋪天蓋地向四面八方奔去。

副人格一驚：“怎麽了？你怎麽突然釋放精神力？”

林澤專注精神力的反饋，只回了副人格兩個字：“少校。”

原著19歲的阿蒂彌斯受難幾何，進入軍團一年的成績寥寥，于這觥籌交錯的慶典，只能默默舔舐傷口，藏于陰影。但現在的阿蒂彌斯意氣風發，前途無量，是如今最明亮的那顆啓明星。

22歲才能拿到的少校軍銜，如今一年時間就已到手，原著的故事進程已經不适合套用現在了。

副人格安靜等在一邊，不一會兒，林澤的臉色突然一變，精神力波動非常！

他就這樣眼睜睜看着林澤用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副人格：！

今日宴會來得閣下皆在雲上之星受分支調養過，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外放的精神力。

不過都心中有數，不會過于關注。

但瞬移引起的強烈精神波動就太過了，連一些高等雌蟲都注意到了！

副人格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能且追且探，試圖了解林澤突然如此迫切的原因。

副人格接過一部分精神反饋，大概知道了阿蒂彌斯的位置，好像阿蒂彌斯在某個地方無聊閑逛，然後碰到了一位……

閣下？

那個人孔雀開屏般，又不可一世的不行，讓副人格覺得後宮種馬文的男頻男主從此具象化。

yue……

倒胃口。

那人想搭讪阿蒂彌斯，然後被拒了。

就他那種貨色，也配……

副人格心裏還沒吐槽完，突然得到一個名字——

［西西弗斯］

！！？

艹！

怎麽會是這個人！

副人格當即也不管不顧，同樣一個瞬移直接傳送過去。

這糟心玩意為什麽現在就出來了！

***

原著中，阿蒂彌斯曾經歷三次失敗的準将授勳。

阿蒂彌斯18歲進入第七軍，歷經15年用卓著軍功晉升準将級別。

但第一次晉升前夕，阿蒂彌斯的心腹副官之一，因為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閣下，致使閣下意外去世。

法庭問罪，讓那位副官償命。

阿蒂彌斯據理力争，最後是卡羅爾·納蒂維達德冕下出面調停，準許了阿蒂彌斯用自己的所有軍功保下了副官的命，但也只保住了副官一條命。

副官後來被判處三輪剔肉之刑，剔肉之刑指在臨界要命的那條線上剔除身軀所有血肉。且剝除高等種身份，廢除一切軍銜，并永生服役軍團，永不可再晉升。

這位副官不久後為救阿蒂彌斯而死，被異獸生吞，屍骨無存。

阿蒂彌斯後來才知道，副官與他的閣下是難得的情投意合的伴侶，在那次意外事故中失去閣下後，副官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早已準備好去追尋自己的閣下，所以留下了一份遺書，說明一切，并誇贊阿蒂彌斯是一位好的分支軍長，能有幸成為阿蒂彌斯的副官是一件幸運的事。

阿蒂彌斯看到那封遺書後，靜坐了很久。

一夜未眠，一地煙尾。

第二次晉升準将，阿蒂彌斯用了9年時間。

但意外再次伴随，有一些特殊的異獸穿越星海來到了後方的宜居星。

阿蒂彌斯當時恰巧帶隊暫時入駐了一個高等星。

出于保護閣下的安危，阿蒂彌斯被命令立刻前往護衛，送幾位閣下離開。

背景音是閣下在哭泣埋怨，有很多嘈雜多語的聲音。

前進途中，阿蒂彌斯看到了醫院與孤兒院，看到了醫護将病人先行護送出行，老師将幼崽牢牢護在身邊。

那裏只有寥寥幾個警衛保護，多數警衛已然倒下。

與之相比的是閣下身邊已經有不下于五支隊伍保護，距離逃離型特殊小星艦也不過幾公裏路程。

這并不需要選擇。

阿蒂彌斯留了下來，選擇跟随阿蒂彌斯的也留了下來。

其後，阿蒂彌斯被雄蟲保護法庭控告追責。

阿蒂彌斯平靜地陳述了一遍事實，并說是他作為分之團軍長下得命令。

他說，他沒有錯。

法庭憤怒不已，但卻要不了阿蒂彌斯的命。

一是幾位閣下并沒有出什麽大事，二是阿蒂彌斯作為第七軍團的分支軍長本就不需要聽別人的命令。

法庭不能因為阿蒂彌斯的拒不聽令而重罰他。

準将級別的軍雌，不是法庭可以随意揉捏的低等種。

但間隔傷害閣下的例子不能開，柏利·弗蘭德克代表納蒂維達德冕下出面，同軍團協商，對阿蒂彌斯處以革除準将軍銜降至少校，且十年內不可晉升的判決。

此後12年，阿蒂彌斯沒有再踏足帝都星，直到第三次的準将授勳。

這一次沒有出現任何意外，阿蒂彌斯走完禮儀過程，一直到揭開将級軍功章，變故突生。

一位閣下站起來，大聲控告指責阿蒂彌斯曾經欺辱過他。

瞬間全場嘩然。

［……

阿蒂彌斯完全不記得自己見過那位閣下，準确的說除了卡羅爾·納蒂維達德冕下，這位曾經幫過他數次的冕下。

其他的閣下，阿蒂彌斯從不了解，也從不交談會面。

那位閣下自報家門，是西西弗斯家族的B級閣下，大家族養出來的濫情閣下。

阿蒂彌斯仍然沒有任何印象。

詭異的在這亂糟糟的場景中，阿蒂彌斯望着那塊他等了36年的準将軍功章，有種莫名的感覺，他這一次依然不能戴上它。

後來證明他的預感成真。］

原著中出現的西西弗斯閣下，是阿蒂彌斯成為少校時在授勳晚宴上碰巧遇到的一位閣下。

西西弗斯酒精上頭，看到了阿蒂彌斯有別于其他蟲族的淺色銀白發，便直接拿着酒杯斜斜靠了過去。

阿蒂彌斯躲了過去，且不想同醉鬼雄蟲糾纏，禮貌問候就要走。

但西西弗斯卻口出狂言，直接邀請阿蒂彌斯晚上去他的房間。

阿蒂彌斯立刻拒絕了，并且泛起一陣陣生理性惡心。

他聞到了這位閣下身上沾染的，至少不下于三個雌蟲身上的信息素。

像一塊腐爛化膿的爛肉，令人作嘔。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西西弗斯很快惱羞成怒，一位少校級別的軍雌，他着實沒有放在眼裏。

然後，司空見慣的一段英雄救美情節到來。

卡羅爾·納蒂維達德冕下阻攔了西西弗斯閣下的沒事找事和口無遮攔。

阿蒂彌斯對于曾經救過自己的卡羅爾冕下報以真誠地感謝。

同時，也進一步讓阿蒂彌斯認為卡羅爾冕下是特殊的，為阿蒂彌斯此後多次站隊卡羅爾冕下埋下鋪墊。

與阿蒂彌斯感激的情感不同，西西弗斯大為惱怒，他認為卡羅爾是故意讓他出醜，而阿蒂彌斯也是不知好歹。

西西弗斯不可以也不能報複納蒂維達德冕下，但阿蒂彌斯這個名字卻被西西弗斯記住了。

盡管此後阿蒂彌斯一直服役軍團甚少露面，但他着實十分小心眼，一直将仇記了這麽多年。在第三次将級的授勳典禮上故意诋毀诽謗阿蒂彌斯，故意大鬧一場，毀了阿蒂彌斯的晉升典禮，也讓阿蒂彌斯顏面掃地。

西西弗斯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連傷情報告都沒有，只能用“我是如此傷心難過”、“我感覺到我的心曾有一段時間死去了”……等，用閣下的孱弱體質和脆弱心理來極盡構陷抹黑阿蒂彌斯。

阿蒂彌斯的态度是沉默，一言不發。

他其實早就不記得曾經為難過自己的西西弗斯了，超強的記憶力不是用來記那些沒用的東西的。

沒有必要争論，也懶得辯解，所有人都清楚西西弗斯是惡意的，但閣下對雌蟲，一定會是閣下贏得勝利。

［……

阿蒂彌斯站在審判庭的被告欄中，靜靜聽着對他的所有宣告。

“意圖傷害閣下”、“意圖囚禁閣下”……亂七八糟的罪名一大堆。

……

最後結果是，革除将級軍銜，降至大校，十年不可晉升。

阿蒂彌斯聽完後，接受處理結果，便又再次回到戰場。

還是殺異獸更适合他，阿蒂彌斯想。］

此後餘生，阿蒂彌斯再沒有踏入帝都一步。

阿蒂彌斯也成為了七大軍團中唯一一個大校級總軍長，一直到退役後，才被追加為榮譽上将。

但蟲族的稱號凡是帶“榮譽”二字的，可以類比于抽獎環節的安慰獎，和阿蒂彌斯同期退役的軍雌中有“榮譽上将”稱號的起碼有數萬，再加上死去的數量就更多。

阿蒂彌斯沒有得到他應該得到的榮耀，而退役後得到的“榮譽上将”更像羞辱與嘲諷。

至于那個西西弗斯，名字出自古希臘神話，他被諸神懲罰循環往複的推石頭，進行無效又無望的勞動，一直到死。

而在原著中，被作者寓意為炮灰，一個小小的反派人物，只是一個作為男主角打臉而存在的小人物。

林澤到現在都弄不明白，作者究竟是無心之失，還是蓄意為之。

阿蒂彌斯更像是那個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一遍一遍将巨石推上山頂，又一遍一遍地看着石頭滾落。

無用功，無作為。

三次失敗，次次誅心，阿蒂彌斯終于再沒有了晉升準将的勇氣。

他經歷兩次失敗的授勳，由強力辯解到平述事實最後一言不發。

林澤能夠從字裏行間感受到，阿蒂彌斯已經不再對晉升将級感興趣了。他仍然征戰星海，仍然奮勇誅殺異獸，但不再去争那個本該早就得到的榮耀。

阿蒂彌斯厭了，也倦了。

就像是林澤前世在遭受林誠背刺的時候，覺得就這樣吧。

這個世界就這樣吧。

林澤那個時候只能在書外，看着阿蒂彌斯獨自一人于黑夜獨行，去走那遍布荊棘的泥沼雨林。

而現在——

精神觸手狠狠抽向那人的臉！

林澤在阿蒂彌斯身邊！

既然雌蟲不能同閣下争鋒，那就閣下對閣下，權勢撞權勢！

金黃的豎瞳一瞬張開，林澤邁步而出，看西西弗斯猶看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