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羅明

第44章 羅明

一年後, 皇室慶功宴。

為慶祝軍團最近清剿異獸的接連大勝，同時為升職授勳的衆多軍雌慶祝，皇室特意開了一個慶功宴慶賀, 大擺宴席。

此次的宴會因為有衆多軍雌、政客、貴族雲集, 參與者衆多，成分複雜, 所以這次宴會算是半個社交宴會。

想拓寬人脈網的可以互相認識, 單純吃喝的可以随意拿取。

林澤作為皇室的希澤王子, 自然能參加此次宴會。

一身白色高定禮服，鎏銀滾邊, 胸前的銀輝挂飾墜着一塊螢月白玉。

今日似乎格外偏愛銀與白, 連從不離手的黑手套也變成了白色薄款。

若不看其面容，可稱君子, 積石如玉, 列松如翠。

但再加上其平凡普通的容貌，這一身錦衣華服, 好像突然失去了亮眼的色彩, 隐身于衆多之一。

利伯缇瞪着眼睛瞅了好半天，才确定了那人是希澤。

利伯缇：……高等級閣下真的是能為所欲為，再顯眼的光輝都能完全隐藏。

利伯缇問安道：“日安, 希澤殿下。”

林澤颔首：“日安，利伯缇。”

“還未來得及恭喜你，成為七條精神觸手的A級閣下。”

利伯缇愣了一瞬, 後笑着說道：“您實在銳敏，也是受您庇護恩澤, 我才能再進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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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林澤還會有意遮掩，但現在基本已經不會在閣下們面前收斂自己的特殊, 雲上之星的一些閣下基本都知道希澤王子的真實身份。

兩人寒暄幾句，利伯缇說道：“雲宮的閣下們近一年受益良多，大多數都有了很大的改變，尤其是小蟲崽們，比以前活潑開朗多了。前幾天還有幾個膽子大的，敢去剪亞列爾老師的紅發，把亞列爾老師氣得不輕。”

林澤聽後眉梢動了動，想了一下，一向莊嚴嚴肅的亞列爾閣下，被調皮搗蛋的小孩子把紅發剪得凹凸不平的樣子。

耶利米爾閣下一定拉架拉得很辛苦。

利伯缇似乎看到了過程，笑得很歡，後又說道：“耶利米爾老師讓我同您道謝，這些年辛苦您一直照顧着雲上之星。”

林澤：“我的确付出了一些心思，這句謝，我就收下了。”

但再多的，就不必了。

利伯缇一直想鋪墊的話，就這樣咽了回去。

耶利米爾閣下和亞列爾閣下幾次三番地找過利伯缇，希望利伯缇可以勸說希澤冠冕［納蒂維達德］。

利伯缇私心也是想希澤可以成為身份尊貴的冕下，這完全是希澤殿下應得的，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了。

希澤王子如果只要普通閣下裏的一員，他幫雲上之星幾分會招來感恩。可一旦成為“納蒂維達德”，雲上之星就會成為他的背負之一，任何閣下的事都有可能成為希澤殿下的事，這是成為“納蒂維達德”需要付出的代價之一。

比起背負責任，利伯缇更想希澤可以随意自在的生活，不用受任何拘束。

更何況，不論怎麽看，雲上之星對希澤殿下都是虧欠良多，若再得寸進尺的話，就太過不要臉了。

利伯缇拿過兩杯紅酒，遞給希澤一杯，舉杯示意。

他終究将自己的情緒放在了雲上之星前面，不想給希澤添堵。

林澤沒有拒絕，同樣舉杯。

“不要那麽苛責自己，同為閣下之一，我不可能會坐視雲上之星受難。”

兩位梅塔特隆閣下待利伯缇過于親厚，不論是什麽原因，已經有流言傳出來利伯缇會成為下一代梅塔特隆閣下之一。

但，利伯缇已經有了心悅之人了，這樣的厚待無疑再次讓利伯缇陷入桎梏之中。

林澤說：“雲上之星在我死去之前，不需要任何閣下犧牲自己。”

利伯缇并不意外林澤的話，但真切聽到後，依然很是感動。

他垂着眼簾，不讓人窺見眼中情緒，笑着說：“你這句話可千萬別在耶利米爾老師面前說，不然一定會對你進行全方位心理愛撫。”

希澤閣下竟然有這種負面多傷的心理，耶利米爾老師一定會吓出尖叫。

林澤碰了一下利伯缇手裏的酒杯杯身，“這樣交流就好很多，不必總是對我用敬語，我暫時還沒有當你父輩或者祖父輩那一輩的打算。”

利伯缇：……很好，感動的氛圍瞬間碎了一地，我把你當好友，你卻想當我爹。

時間還有一些，林澤問：“話說怎麽只有你一個，缇蒙軍長呢？”

利伯缇：“我讓他自己忙去了，你找他有事嗎？我給你叫過來。”

林澤：“沒有，只是想恭喜他授勳中将，有望成為第二軍總軍長。”

“順帶一提，你和缇蒙軍長的婚禮什麽舉行，你這愛情長跑也跑了快三年了，怎麽還不見你們的請柬？”

利伯缇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缇蒙确實跟我提過結婚的事，但是……”

我卻在成為梅塔特隆特權閣下與結婚之間搖擺不定。

“兩情相悅，就不要辜負日月，閣下的壽命最長的一位也不過139歲，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林澤說：“我剛剛說得不是安慰你，我雖然沒有特權之名，但我有特權之能。雲上之星需要改革，首先第一個就是梅塔特隆閣下不必再遵從獨立個體。”

利伯缇不太贊同，“梅塔特隆閣下完全服務于雲上之星，才會全心全意為閣下們着想。”

林澤接過話：“同樣，也很容易閉目塞聽，孤立無援。”

林澤沒有現在同利伯缇争論這些問題的意思，這樣重大又細碎的事只适合放在議廳慢慢吵反複争，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等以後的結果就行。

林澤舉杯，強行終止這一話題，利伯缇無奈碰杯。

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林澤一旦提出改革某事，基本就蓋棺定論了。

低等級閣下聽從于高等級閣下，閣下聽令于冕下，這本就是雲上之星的規則之一。

兩人又聊了一些雲上之星近來的變化，不想這時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利伯缇看見他後，當即皺眉，往前半步，站直了身體，将林澤擋在了後面。

利伯缇問：“卡羅爾閣下有事嗎？”

來者一身白色西裝，身材高挑完美，容貌明朗耀眼，一看便知是高等級閣下。

卡羅爾同利伯缇差不多高，但他的等級比利伯缇高了不是一星半點。奇怪的是，兩人站在一起，利伯缇的氣勢與氣度卻狠狠壓了卡羅爾一頭。

卡羅爾是有些怵利伯缇的，他不知道為什麽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利伯缇就不喜歡他。雖然沒有為難過他，但利伯缇待他十分冷淡，幾次三番拒絕他的示好與邀請。

卡羅爾也曾以為利伯缇就是這樣高冷的性子，畢竟也有其他閣下說利伯缇很是不好接近。

但今晚卡羅爾才知道，利伯缇并非難以接近，也并非高冷寡言。

在跟那位神秘閣下交談時，利伯缇沒有任何架子和冷淡。

而且很維護那位閣下。

卡羅爾擺出一個微笑，“日安，利伯缇。”

随後視線飄向後方，“日安，希澤閣下。”

利伯缇臉色冷了下來，“日安，卡羅爾閣下。我身後的是希澤殿下，你也可以稱呼為希澤王子。”

利伯缇将“殿下”和“王子”兩個詞咬得極重。

雲上之星完全尊重希澤殿下的所有決定，比如希澤殿下沒有暴露身份的意思時，全體默認為“希澤殿下”。

卡羅爾明明知道這件事，卻還是故意稱呼閣下。

利伯缇心裏在想，卡羅爾想對希澤做什麽，覺得希澤會争搶冠冕，所以想把希澤定位在閣下位置上？

利伯缇的警告意味太濃，俨然就像是一個老鷹來襲急于保護小雞的老母雞。

老母雞·身後的·小雞·林澤挑了挑眉，心裏好奇羅明到底是做了什麽事讓利伯缇這麽提防？

卡羅爾碰了個釘子，歉意道：“我說錯話了，抱歉，希澤王子。”

雖然話是對林澤說得，但利伯缇顯然沒有讓開，讓他們兩人面對面交流的意思。

林澤沒有拒絕利伯缇的好意，他的确不想同羅明有牽扯。

利伯缇再次問：“卡羅爾閣下不知道有什麽事？”

卡羅爾似乎有些難堪地咬了一下嘴角，深吸一口氣，提了兩分聲音，問：“希澤王子，我想單獨跟你談一談，可以嗎？”

利伯缇心裏警報拉響，當即就要拒絕，林澤卻從後面按住利伯缇的肩膀，探出半步，說：“也好，那邊有個小陽臺。”

順着林澤的指向，卡羅爾先行，林澤拍了拍利伯缇的肩膀，“不必擔心，他沒有能力能把我怎麽樣。”

利伯缇一副将信将疑的樣子，依然憂心忡忡。

林澤暗嘆一聲，說：“那麻煩好心的利伯缇閣下去叫缇蒙軍長一起過來，如果我真的有事，你們就來救我，好不好？”

對于利伯缇這樣關心過度的人，林澤自有一套經驗，畢竟耶利米爾閣下就尤為喜歡用對待幼崽的态度待他。

“別猶豫了，去吧去吧，你快點回來，我才能安全啊。”

林澤将人推了出去，利伯缇猶豫一瞬，瞬間堅定地低聲說：“我速去速回，你自己小心點。”

林澤給了個安心的眼神。

林澤應約而來，露臺小廳的門當即關閉，床簾也拉上了，明亮的燈光打開，映照着坐着的兩位。

一銀輝一純白，銀輝者簡約大方又随意任性，純白者寶石璀璨且奪目非常。

林澤覺察到羅明打量的視線，好奇又奇怪，尤其是對他這一張平平無奇萬分普通的大衆臉，羅明的目光停留明顯多得多，也不解很多。

蟲族默認潛規則之一，容貌越盛等級越高，适應于所有蟲族。

很明顯，林澤不符合這一定律。

而林澤只禮貌地看了一眼，并沒有多少情緒。

沒辦法，原著對于［卡羅爾］的盛世美顏描述比阿蒂彌斯的出場多得多，林澤的記憶力又太好了，并不想再加深記憶點。

卡羅爾自然地露出一個淺笑，俊朗的容貌似光，很是引人注目。

他禮貌問候：“你好，希澤閣下，我是卡羅爾。”

“十分鐘。”

林澤單刀直入，淡淡道：“你只有十分鐘，我後面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同羅明交談并不在林澤原本的計劃中，或者說今天的晚宴都不在林澤的計劃裏，他單純就是來找阿蒂彌斯的。

更何況，對于原著中辜負阿蒂彌斯的存在，林澤着實不太想同其交談。

卡羅爾再次提起的笑臉一僵，可能他被林澤那“平淡”的臉迷惑了，竟然以為林澤同利伯缇不一樣。

……的确不一樣，利伯缇不敢直接讓他沒臉。

卡羅爾暗暗吸了一口氣，盡量用平和從容地語氣說：“我只是想見見你，并沒有任何惡意，請你不要誤會。”

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卡羅爾至今是第一次正式同林澤見面。

卡羅爾之前同耶利米爾提過想見見希澤，但耶利米爾将這個話題繞了過去，亞列爾也當沒聽到。

他有心想打探一下希澤，但知情者默契沉默，不知情者道聽途說可信度不高。

至于拜訪希澤，希澤一年到頭不能回皇宮一次，其餘時間行蹤不定。在一年前希澤的雌父搬離皇宮後，連一年一次的回程都省了。

身為S+級高等閣下的卡羅爾竟然沒有任何途徑能找到希澤。

雲上之星明明是閣下們的支撐，卻連S+級閣下的小小訴求都不能滿足。

卡羅爾心裏的天平再次偏移，他覺得柏利說得不無道理，讓A級的梅塔特隆掌握雲上之星的确有很大弊端。

“九分四十七秒。”

林澤：“如果你只是想說這些場面話，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卡羅爾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蟲這麽不客氣地頂撞過了。

可能真的是氣到了，卡羅爾提了兩分音調：“希澤，我只是單純地想見見你，沒有任何惡意，為什麽連你也要這麽冷漠地對待我？”

林澤看着羅明的眼睛，“你真的覺得你沒有惡意？那你稱呼我為‘希澤閣下’的用意在哪裏？”

“提醒我，我的等級？還是提醒我，你的等級？”

卡羅爾等級天花板，十條精神觸手的S+級閣下，最有可能成為“納蒂維達德”的閣下。

而希澤閣下，給出的是九條精神觸手的S級閣下，因為出現的比卡羅爾閣下更早，占了先機，才被雲上之星看重。

“你覺得我搶了你的東西，對嗎？”

林澤原本嚴陣以待正襟危坐的身體，慢慢後靠在了椅背上，雙手自然放在兩邊的扶手上。

那不是平等的交談了，林澤對待羅明的态度變了。

他覺得自己想多了，謹慎對待試探羅明的自己好像個蠢貨。

“看來弗蘭德克家族真的将你腐蝕得很深，讓你不相信永遠站在閣下們身後的雲上之星。”

卡羅爾脫口而出反駁：“你不要污蔑他們，柏利對我很好，是雲上之星對我不好！”

林澤好整以暇：“比如？”

卡羅爾突然卡殼，雲上之星有為難過他嗎？沒有。除了在希澤這件事糊弄他之外，其餘的地方沒有虧待一分卡羅爾，甚至可以說予取予求。

“有！”卡羅爾抿直了唇，說：“耶利米爾不讓我插手雲上之星的事，前段時間雲宮的閣下們二次蛻變，變得更加健康完美，并且能夠安撫雌蟲們的心緒精神。他們沒有告知我，并且故意用這件事疏離我！”

林澤的臉色變冷了，看羅明的眼神趨近于在看一個蠢貨。

“第一，你是被弗蘭德克家族推出來的閣下，梅塔特隆閣下需要對你進行評估與監測，确保你不會把雲上之星打包賣出去。”

“第二，柏利·弗蘭德克——這個弗蘭德克家族的繼承人，他對你說什麽你信什麽。他說雲上之星無法保護低等級閣下，你就迫不及待跳出來大出風頭，大聲指責雲上之星的失察和不作為。”

卡羅爾的臉色逐漸失色，害怕攥住了他的心髒，以至于他完全沒有在意林澤話中的“繼承人”三個字。

“如果雲上之星那個時候沒有用閣下的二次蛻變，來表明自己的愛護之心，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是什麽？”

林澤是真的沒有想到有人竟然會這麽蠢，“後果就是，讓外界那些一直試圖狩獵掌控閣下的東西蠢蠢欲動，讓他們嗅到契機成真的鮮血味道。”

“而你就是那個筏子。”

“你作為S+級閣下去指責雲上之星，不要同我說，你沒想過這些後果。”

卡羅爾的臉色已經全白了，他不知所措地抓着質地柔軟的褲子，不敢再看林澤，嘴裏低聲說着：“……我，我，我……”

我真的不知道，柏利沒有說過這些。

我，我只是……

我只是以為低等閣下真的被區別對待，被冷漠孤立。

林澤嘆了一口氣，和平年代和諧平凡家裏出生的獨子，天真爛漫，不知人心險惡……

林澤又想起了陳木，想起了他說過的話。

陳木說過，河對面是岸，岸上有人家，人家裏面是煙火。

陳木說過，那裏平安，和諧，自由，平等。

直到現在，林澤才能完全相信陳木說得是真的。

林澤意識到這點的同時，想起了諾諾。

諾諾到的是一個安全的地方，真得很好。

林澤的冷淡氣息收了幾分，語氣平和了很多：“我給你三個忠告：不要再插手雲上之星的任何事。你是高等閣下，尊貴與愛護始終會圍繞你，你一生都不會為生存憂愁。”

“遠離弗蘭德克家族，起碼不要再摻進那個家族裏面，你是蟲族記錄以來最為高等的閣下，弗蘭德克家族的家主他不敢也不能去為難你。”

時間差不多了，林澤起身，稍理了理衣服。

“最後，我想提醒你，不要忘記了自己是誰。”

“——羅明，你是人類。”而非蟲族。

在羅明驚詫非常的眼神下，林澤颔首道：“再見，希望下一次我看到的是人類羅明。”而不是蟲族卡羅爾。

林澤沒有帶小孩的癖好，羅明是人是蟲，只能靠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