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寝衣
第006章 寝衣
離開謝老夫人的壽安院,謝行之有事要忙,便先行離開了。
拖着有些酸痛疲乏的身體,盧宛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色尚早,她準備回來之後,再好生休息一番。
只是,在看到花廳裏,坐着的幾個女子後,盧宛心下了然,這個願望恐怕要落空了。
甫一見到走進花廳的盧宛,坐得靠近門側,一個身着淺棠衫裙,生得杏臉桃腮,身姿弱柳扶風的年輕婦人便站了起來,笑盈盈地向她行禮道:“太太回來了。”
聽到棠衣女子的行禮聲,花廳裏其他兩個女子也忙起身,向盧宛曲膝行禮。
盧宛走到上首的正座坐下,微微笑着颔了下首:“幾位姨娘不必客氣,都起來罷。”
說罷,盧宛側眸,對身側的仆婦道:“陳嬷嬷,給幾位姨娘看茶。”
女使很快便奉上了清香馥郁的茶湯,盧宛也垂首喝茶。
卻不料片刻後,花廳中一道有些酸溜溜的刺耳聲音響起。
“還是太太這裏的茶好,可見府裏有什麽名貴東西,都先緊着太太這裏來的,真是教人羨慕不來。”
盧宛擡眸瞧了一眼,卻見正在說話的女子,是生得杏臉桃腮,楚楚可憐的應姨娘。
秀致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盧宛并非聽不出應姨娘話中的刺意。
但同她較真,也未免跌份。
見盧宛神色淡淡,不置一詞,對應姨娘暗暗夾槍帶棒的一番話恍若未聞的模樣,身側的陳嬷嬷笑着開口道:“應姨娘這話可是說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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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頓了一下,陳嬷嬷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繼續道:“這白毫銀針是夫人從小喝慣了的茶,所以夫人進門的時候,也一道帶着來了府裏。”
陳嬷嬷的這一番話,是明擺着在敲打應姨娘,莫耍妾室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暗戳戳手段,跟盧宛争風吃醋。
盧宛出身名門望族,有盧氏與豐厚富裕的嫁妝做倚仗,如今又是謝家的主母,應姨娘幾斤幾兩,又是什麽東西,敢跟她在待遇上相提并論?
聽出陳嬷嬷明晃晃的弦外之意來,應姨娘面上的神情有些發僵。
盧宛适時開口,不鹹不淡地笑道:“原也不值當什麽,應姨娘若喜歡,便送你些。”
聞言,應姨娘下意識道:“這怎麽好意思……”
她擡眸,望向坐在上首,正低頭喝茶的新夫人。
只見年少的新夫人身着翠色羅裙,并煙紫色褙子,簡單地梳着堕馬髻,愈發襯得她雪膚烏發,清豔無雙。
仿佛鮮嫩美麗的花蓇朵一般。
饒是應姨娘平日裏自恃貌美,如今見了這尚還沒有完全長開,但已有傾國傾城之姿的年輕女郎,也不免有些發愣。
新夫人真是生得甚好。
新婚夜後,她原本潋滟清純的眉眼,被滋潤得更添初為人.婦的妩媚。
火眼金睛的應姨娘,瞧出盧宛眼角眉梢的一抹媚意,心裏又妒又惱。
卻因為方才在陳嬷嬷處吃了悶虧,于是只能按捺着心裏翻湧的情緒,沉默聽着素來跟自己不對付的孫姨娘,同盧宛談笑風生。
這個姓孫的,真是慣會阿谀奉承的賤人。
察覺到坐在身旁的應姨娘看過來的有些複雜的目光,孫姨娘面上仍帶着淺淺笑意,絲毫不亂,心裏卻有些鄙夷看不上。
這應姨娘平日裏總是自恃聰明,實際上一把年紀的人了,卻還是蠢得厲害。
論心計,恐怕她還不如生養的四姑娘蕊姐兒懂眼色,有顆七竅玲珑心。
心裏輕哂了一下,懶得過多關注應姨娘看過來的愈發陰沉沉的目光,孫姨娘面上笑意更深地同盧宛攀談。
一直安靜坐在一旁不曾言語的田姨娘,從前是伺候謝行之筆墨的女使。
十幾年前先夫人進門後,她因為生有庶長子謝軒,由原先的通房提為姨娘,這些年雖也算受寵,但清麗的眉眼間卻常常籠着一縷若有似無的哀愁,瞧着柔弱哀婉的模樣。
此時,見盧宛與孫姨娘相談甚歡,憂心自己的沉默會引得新夫人心中不快,田姨娘也開口,柔聲細語地加入她們的話題。
盧宛面上始終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眸光一直落在花廳中的幾位姨娘身上。
只見幾位姨娘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個個生得貌美如花,雖性格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容貌都生得一副清純袅娜,我見猶憐的模樣。
垂眸輕呷了口茶,盧宛心裏有了計較。
孫姨娘還在盛談京城最近時興的妝面與胭脂,盧宛讓女使分了些螺子黛給她們做見面禮。
這下,連方才一直将沉郁不快擺在臉上的應姨娘,面上都露出有些別扭,但發自內心的笑意來。
一時之間,花廳中的幾人雖各懷心思,但相處的倒也算其樂融融。
快到正午時分的時候,幾位姨娘終于離開了玉衡院。
盧宛收斂起面上的笑意,起身離開花廳。
而回到珠翠院,平素性子便不怎麽好的應姨娘,屏退了房中女使,氣得摔碎了幾個茶碗,方才罷休。
她惱怒道:“呸,小丫頭片子,奉承她幾句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寒碜誰呢!”
身側的貼身女使見主子發脾氣,不免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姨娘,那可要将這兩樣東西給扔了?”
家生子出身的應姨娘,喜好绫羅綢緞,錦衣玉食,從小跟管着謝府幾個莊子的父兄見過不少好東西。
聞言,她秀眉一挑,張口罵道:“扔了?不知道好賴的敗家東西,這麽好的白毫銀針與螺子黛,可是價值千金,扔它作甚?還不好好地放起來。”
“是。”
饒是貼身女使在應姨娘的身側侍奉了多年,早已見慣了她的反複不定,此時心中也不禁有些無語地暗暗腹诽。
好歹也是個姨娘,卻比她們這些女使都貪財,小家子氣。
可見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文翠院裏,孫姨娘坐在銅鏡前,由貼身女使侍候着拆了發髻上的幾支珠釵,又梳了個簡單居家的發式。
侍立在一旁的嬷嬷,有些猶疑不定地擔憂道:“姨娘,咱們的這位新夫人雖然年紀尚小,但瞧着可不是個善茬。”
聞言,孫姨娘望着銅鏡中雖然仍舊貌美,但到底不複青春韶華的自己,好似不在意地輕描淡寫道:“怕什麽?該來的早晚會來,提早憂心也沒用。”
只是,瞧着瞧着銅鏡中的自己,複又想到貌美年少的盧宛,那生得傾國傾城的好模樣,與新婚之後,她被滋潤疼愛得豔麗妩媚的芙蓉面。
孫姨娘的心底,慢慢地生出些冰涼的恐慌與不忿來。
從前是鄭氏多年纏綿病榻,她方才有機會掌管着謝家的後宅。
如今這位新夫人盧氏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深得主君寵愛,那今後的掌家權……
忽地冷哼了一聲,素來為人圓滑和善的孫姨娘,忍不住泛酸地陰陽怪氣。
“這麽多年,珠翠院的那個過慣了受寵的好日子,豈會輕易善罷甘休,咱們便等着看戲就是了,先不要輕舉妄動。”
嬷嬷瞧了瞧銅鏡裏,孫姨娘有些複雜難看的面色,心中知曉她是因為想到了今後的掌家權歸屬,而心情不虞。
不敢再多嘴饒舌,生怕引得孫姨娘發怒,嬷嬷與貼身女使皆緘默不言。
……
下午的時候,謝行之身旁的侍從前來禀報,今日攝政王政事繁忙,會晚歸些時辰,教夫人不必等他。
盧宛聞言,暗暗松了口氣。
昨晚她着實是累着了,雖然下午也有休息了一會子,但仍覺有些不夠。
擡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發痛的腰.肢,盧宛決定起身沐浴更衣,換一身舒适的寝衣,便上榻歇息。
沐浴之後,被溫熱馥郁的花瓣熱水蒸騰得面頰飛紅的盧宛,懶洋洋地出了浴池。
她瞧了一眼整齊疊好,放在案上的淺茜色中衣,似有所思地思忖了片刻。
暮色四合,層層疊疊的帳幔垂曳在地上,榻上嬌豔如花的女子一張嬌容睡得紅撲撲的,仿佛含苞待放,鮮嫩的花蓇朵一般。
如墨夜色中,偉岸挺拔的身影擡手撩開床幔,解衣上了床榻。
盧宛是被夜間肌膚上傳來的涼意,與若有似無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撫.摸驚醒的。
睜開睡意朦胧,水霧蒙蒙的眼眸,望着面前長臂一展,将自己攬入懷中的男人,尚還不曾适應這一切的盧宛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擡手抵抗。
“你……”
抵抗着的纖細手腕被男人輕巧地抓在有些粗粝的大掌中,慢條斯理地細細摩挲,然後順着光潔如凝脂般的手臂,輕輕輾轉而上。
意識瞬間清醒了大半,反應過來面前與自己近在咫尺,氣息交.融的男人是誰,盧宛的面頰騰地燒了起來。*
察覺到偎在自己懷中,身量嬌小的小妻子的身體有些發僵,謝行之指節分明的修長大掌摩挲過她光潔如玉的纖瘦脊背,垂首,輕輕含.咬了一下她玲珑小巧的耳垂。
察覺到懷中女子因為自己的動作而輕微顫栗了一下,唇齒間溢出一縷嬌.吟來,謝行之垂首,微涼的唇貼在女子甜軟馥郁的唇瓣上,低沉沉地笑問。
“怎麽沒穿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