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掌家
第008章 掌家
盧宛的日子在平靜中一天天度過,惬意安詳得同不曾出閣前,好似并沒有什麽差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幾近每晚都要被晚歸的謝行之吵醒。
睜開困眼朦胧的水眸,含糊地望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盧宛微微皺眉。
她擡手,兩只藕臂橫在胸前,一面推拒着謝行之手上有些迫切的動作,一面秀氣地打着哈欠,去解自己的中衣系帶。
“我自己來,莫要又給我撕壞了……”
聽到盧宛似嗔似怨的輕聲細語,謝行之停住去撕扯她衣襟的大掌,展臂将面前的軟玉溫香攬入懷中。
垂首,懲戒似的在盧宛白皙如玉的耳垂上含.咬了一下,謝行之嗓音低沉沉地問道:“為何不等為夫回來?”
盧宛眼波潋滟地瞧了他一眼,眉目疏懶,嬌嬌道:“妾太困了嘛,更何況,妾不是為攝政王留燈了嗎……”
說着,她帶着些狡黠的小讨好,對面前的男人嫣然一笑。
笑靥如花的模樣,鮮妍嬌俏得好似山中狐媚精怪一般。
她本便生得貌美,隔着輕曳于地的帳幔,昏暗柔和的燈影下,這般明媚一笑,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謝行之細細摩挲着她的面頰,眉眼,直到盧宛解開衣帶,衣衫盡敞,他眸中微點些許笑意,整個人傾覆上去。
夜色已深,盧宛本便睡意沉沉。
只是,每每待她要陷入夢鄉,卻又被男人吵醒。
側着身,無可奈何地睜開眼眸,望着裏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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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颠簸中,盧宛氣息不定地輕.喘着,水波潋滟的眸光有些煩躁,手中攥握着錦被的一角。
盧宛每次都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配合了。
她真的不知道,他怎麽有那麽多花樣,那麽多精力,讓人松不了一口氣。
……
文翠院。
孫姨娘看罷手中的書信,面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她以手加額,笑對一旁的嬷嬷道:“爹爹又升官了,真好。”
聽到孫姨娘這般說,房中的幾個女使嬷嬷,不約而同面上都流露出喜色來。
“恭喜姨娘。”
面容上喜形于色的孫姨娘将手中的書信疊好,放在案上的一個匣子裏。
貼身女使墨梅從外面推門而入,手中提着一個食盒。
見墨梅走了進來,孫姨娘對房中的其他女使嬷嬷微笑着柔聲道:“你們都退下罷。”
待到房中只餘孫姨娘與墨梅主仆二人,孫姨娘看着身側打開食盒,端出熱氣騰騰的湯藥來的墨梅,溫和道:“墨梅,你辛苦了。”
這湯藥是孫姨娘每日都要喝的,讓除墨梅以外的下人去煎這藥,她總覺得不放心。
所以,這十幾年如一日,墨梅每天都要為孫姨娘親自煎藥。
孫姨娘是十分倚重墨梅的。
聽到孫姨娘這般說,墨梅忙擺手笑道:“姨娘何必跟奴婢客氣,這些都是奴婢的份內事。”
謝氏後宅的人皆說,掌家的孫姨娘是個八面玲珑,誰也不得罪的老油子。
可是墨梅覺得,那是那些人眼紅嫉妒姨娘手中握着的掌家權,所以才這樣诋毀中傷。
這謝家,除了孫姨娘,還有哪位主子能待他們這些下人那般好,那般如沐春風。
這廂墨梅正開了一盒蜜餞,侍候着喝完藥的孫姨娘用了一顆甜梅子,卻忽見孫姨娘垂首,有些悵惘地嘆了口氣。
“芊娘都這般大了,我這肚子,為何遲遲不再見動靜呢……”
墨梅見孫姨娘黯然傷感,忙開口安慰道:“姨娘吉人天相,肯定能生下一位小公子的。”
聞言,孫姨娘只是嘆了口氣,說道:“都是些安慰人的話,那小丫頭年歲鮮嫩,又生得那般狐媚妖豔,如今剛嫁進府裏,便夜夜專寵,今後我想要生子傍身,恐怕更是艱難。”
頓了頓,孫姨娘複又嘆息道:“不是正妻,又沒有子嗣傍身,家主憑什麽繼續讓我掌家呢?只是到底不甘心……”
墨梅聽了孫姨娘的話,也是覺得氣憤。
她打抱不平道:“這些年姨娘掌家,将阖府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條,是老資歷了。憑什麽那個丫頭片子嫁來了府裏,便要奪走姨娘的權.力,她同幾位姑娘也差不了幾歲,一團孩子氣,攝政王卻對她委以重權,未免太荒唐了些。”
孫姨娘輕輕掃了墨梅一眼,有些自傷道:“便是老資歷,又能如何?我是妾,她是诰命夫人,是太太。說到底,誰讓我爹爹不争氣,不像人家的爹爹一樣,是盧家二爺呢。想我當初一個官家嫡女,嫁到謝家來,也只能做妾,真真是可笑。”
墨梅見孫姨娘無奈苦笑着,安慰道:“姨娘不必發愁,那小丫頭初來乍到,肯定什麽都不懂,看她那副妖妖豔豔的狐媚子模樣,肯定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罷了。”
對于墨梅的這一番話,孫姨娘不置可否地搖首笑了笑,輕聲道:“或許罷。”
……
玉衡院。
孫姨娘看着坐在上首,正一面低頭吃葡萄,一面聽着自己回禀的盧宛,不知道她是真的神經大條,還是在故意裝傻。
只是到底,今日也要将掌家權交出去的……
不想再繞圈子的孫姨娘索性做撒手掌櫃。
她微微側眸,看了一眼身後侍立着的仆婦。
仆婦立刻會意,将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匣子,奉給坐在上首的盧宛。
孫姨娘對盧宛和氣地笑道:“太太,庫房,莊園,田産,鋪子,還有下人們的身契,都在這些賬目裏了,您有空核查幾遍,今後掌家這些都是要用的。”
盧宛擡眸,望了坐得挺直,神色隐隐有些莊嚴的孫姨娘一眼。
她用帕子擦了擦纖纖蔥指上沾染的葡萄汁水,眼眉彎彎,笑盈盈道:“我在家是懶散慣了的,姨娘別見怪,也随意,不必太緊張。”
笑面虎。
這是孫姨娘看到盧宛那張可以被稱作傾國傾城的嬌容上,所浮現的明媚笑容時,心中想到的第一個詞。
她看着面前明眸善睐的年輕女郎,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這位年輕的新夫人,恐怕沒有他們想的那般天真簡單。
……
從孫姨娘的手中接了掌家權,盧宛倒真的認真地翻看了幾冊她送來的賬目。
只是,不知道孫姨娘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賬目中夾着些比盧宛年齡還要大的陳年舊賬,翻閱核查起來冗雜麻煩得很。
看得不耐煩的盧宛叫人去外面請了些識文斷字,會看賬本的婦人,理了三日,方才将那些賬目全部歸類整理完畢。
盧宛複又一一核查。
這些年,孫姨娘能掌管中饋,當然也不是吃素的。
現在賬目變得如此錯綜複雜,說其中沒有她的推手,盧宛能信才是怪了。
盧宛身旁侍候的女使,看到她既煩又頭疼,卻還是點燈熬油也要堅持的模樣,都有些于心不忍。
想勸她休息,可盧宛卻又心意已決。
其實若不是這些事是她必須要做的,盧宛也不想管這閑事。
但,掌家權,是她勢在必得的。
一是她手中沒有權.力,便是受寵愛,也只會讓人覺得她是個以色侍人的繡花枕頭,輕飄飄的不能服衆。
二來謝氏是累世名門,祖業豐厚,這份本便該握在她的掌心,頗豐的一筆油水,為何要便宜了孫姨娘,喂大她的胃口?
一連半月,盧宛專心查賬,倒還真讓她查出不少的問題。
協助掌事的秦嬷嬷被盧宛叫到玉衡院幾次,每次出來的時候,皆面色蒼白,驚弓之鳥般的模樣。
終于,某日的下午,戰戰兢兢的秦嬷嬷出了玉衡院,便直奔了謝府西面的文翠院。
文翠院裏,孫姨娘聽罷秦嬷嬷的大倒苦水,一面垂首慢慢地呷了口茶,一面嘆了口氣,愛莫能助的為難模樣。
“如今不是我掌家,嬷嬷來求我,我也是無可奈何。”
聽到孫姨娘這般說,秦嬷嬷有些着急道:“新夫人到底年輕人心性,又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亂查一通也是有的,姨娘你在旁多點撥一下啊。”
聞言,孫姨娘只是輕輕柔柔地笑:“瞧瞧,嬷嬷這話說得跟吃了燈草似的。”
頓了頓,孫姨娘慢條斯理地溫和道:“咱們的這位太太,如今正受攝政王寵愛,誰敢管束她?嬷嬷,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也沒奈何啊。”
秦嬷嬷看着面前溫和的孫姨娘,又想到笑裏藏刀的新夫人。
知曉孫姨娘這回是真的幫不了自己,她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眉頭緊皺,秦嬷嬷憤恨道:“那丫頭片子慣會裝模作樣,真該教攝政王瞧瞧她的本來面目。”
孫姨娘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團扇,輕輕撲了幾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翌日清晨,盧宛用了早膳,正在院中涼亭賞花,一個小女使忽然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口中急急忙忙地喊着:“太太!太太!不好了!死人了!”
手中端着一盞溫茶,盧宛側身,淡淡地看了一眼跑進涼亭的小女使,平靜道:“慌什麽?什麽死人了?”
小女使喘了口氣,着急地回禀道:“是……是太太昨日罰的那個秦嬷嬷,今日上吊了!”
可誰料,盧宛聞言,只是神色淡淡地颔了下首,應道:“嗯,知道了。”
女使看着夫人波瀾不驚的神情,不知道她怎麽就能這麽不着急。
這可是實打實影響她名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