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思量
第010章 思量
翌日清晨,從不賴床的盧宛是被陳嬷嬷喚了三次才喚醒的。
倦怠地睜開眼眸,撐起藕臂緩緩坐起身來,嬌容有些蒼白的盧宛微微皺眉,只覺身體要散架了似的,酸痛疲乏得緊。
一旁等待着侍候盧宛穿衣的貼身女使道:“太太快起來罷,攝政王等着您一道用早膳呢。”
聞言,盧宛面上的神情不禁浮現出淡淡的詫異來,往常這個時辰,謝行之應該已經到宮裏去了……
瞧出了盧宛的困惑不解,女使笑着解釋道:“今日攝政王休沐,不去上朝。”
盧宛“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她由兩個女使侍候着穿衣梳洗,只是不知為何,面容與耳垂一直泛着些緋色。
心中有些羞惱,想到昨夜的孟浪放縱,盧宛總算明白了,為何昨夜她精疲力盡地要男人節制些,傾覆着她的男人卻始終充耳不聞。
待到梳洗完畢,盧宛站起身來,往外間去,腿腳卻酸痛綿軟得走路都有些打顫。
撩開珠簾,走出內間,目光在半空中與謝行之望過來的視線相撞。
盧宛正要說話,卻聽謝行之問道:“起來了?”
颔首“嗯”了一聲,盧宛站在原處沒動。
謝行之點漆般的墨眸中,浮現出一抹淺淡笑意來。
他走到珠簾前的盧宛身旁,垂眸望着自己有些鬧別扭的嬌豔小妻子,牽着她的手往前廳去。
“用早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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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今日謝行之也有時間,用過* 早膳後,夫妻二人一道去壽安院給謝老夫人請安。
兩人到壽安院的時候,慈眉善目的謝老夫人正在涼亭中賞花,身旁并不見常形影相随的謝芊的身影。
問起來時,原來這月是已故的謝老家主十九年祭辰,這一月以來,謝芊每日清晨早早起來,沐浴更衣,為祖父抄寫經書祈福。
對于已經去世十九年的謝老家主,謝老夫人提起來時,只微有些淡淡的思念悵惘。
但提到孫女謝芊時,謝老夫人卻是贊不絕口,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慈愛笑意。
“這丫頭比不得她姨娘伶俐聰慧,卻勝在有顆溫和淳良的孝心。”
謝老夫人對謝行之與盧宛這般說着,語氣雖謙和,但面上的神情卻帶着幾分滿意的自矜。
只聽她笑道:“芊娘在我膝下養了多年,我待她,悉心教導雖不敢當,但也是很用了心思的。”
頓了頓,盧宛察覺到謝老夫人的目光輕輕掃了她一下。
旋即,聽到謝老夫人笑聲溫和依舊地繼續道:“芊娘雖天資平平,人也太寡言安靜了些,但是個溫文娴淑的好孩子,将來不管怎樣,是要為她尋覓一個好歸處的。”
盧宛這才知曉謝老夫人方才的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雖然在壽安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對外面的情形,盧宛前些時日罰了孫姨娘半年月俸的事情,想來謝老夫人也是有所耳聞的。
老太太這是擔憂盧宛年少氣盛,會因為厭惡丈夫的妾室,而在庶女謝芊将來的婚事上使絆子。
畢竟,再過三四年,謝芊便要及笄了,如今也該是開始慢慢相看人家的時候了。
但謝老夫人在壽安院吃齋念佛,不問家事已經多年,将來謝芊的婚事,勢必要經盧宛這個嫡母的手,她難免有些擔心。
其實盧宛倒并沒有謝老夫人想的那麽愛吃酸拈醋,對後院裏的那幾房姨娘深惡痛絕。
當初她罰孫姨娘,不過是因為孫姨娘要當出頭鳥,所以被她殺雞儆猴立威了罷了。
平日裏,盧宛與謝行知的妾室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別招惹她,她也不會打壓她們。
遷怒她們的子女,更是盧宛不會去做的事。
不過謝老夫人只是含蓄地望了她一眼,盧宛也便沒有說什麽,淺淺笑着繼續陪謝老夫人說話。
過了片刻,抄寫完經書的謝芊方才姍姍來遲。
“祖母。”
謝芊向謝老夫人曲膝禮了禮,然後向謝行之與盧宛行禮問安:“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向花廳裏的長輩一一請安之後,謝芊微微側身,示意身後的女使将食盒放在桌案上。
有些赧然地笑了一下,謝芊柔聲細語地怯怯道:“祖母,父親,母親,這是芊娘自己親手做的茯苓百合糕,有安神益肺的功效,希望你們能喜歡。”
說罷,謝芊擡手打開食盒,從食盒中取出三碟糕點來,奉給謝老夫人,謝行之與盧宛。
自小碟中取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謝老夫人對謝行之與盧宛笑道:“芊娘做的點心甚是不錯,你們今日可有口福了。”
盧宛側眸瞧了一眼謝行之,只見他雖神色淡漠,但眸中卻鮮見地流露出些微柔和之色來。
微一颔首,謝行之望着謝芊道:“你做得不錯。”
平日裏膽小怯懦,不善于言辭的謝芊聞言,眼眸亮了亮,喜形于色地笑道:“父親喜歡便好。”
頓了頓,謝芊望向盧宛,模樣乖巧地繼續道:“芊娘本來便打算将這茯苓百合糕,差女使送到父親的書房與玉衡院去的,可巧今日父親母親一起過來了。若父親母親不嫌棄,便帶些糕點回去罷。”
她是好心,盧宛聽了,淺淺笑着答應了。
向謝老夫人請完安,謝行之有事外出,盧宛自己回了玉衡院。
想到方才在壽安院裏,謝行之雖然神色淡漠,但對謝芊這個不出挑,不受寵的庶女都溫和關愛的态度,盧宛面色淡淡,心中卻有了思量。
……
小佛堂裏,謝芊跪坐在蒲團上,正襟危坐,一絲不茍地臨摹着經書。
身旁的貼身女使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姑娘歇歇罷,每日這樣抄寫,仔細傷着眼睛。”
謝芊腰板坐得筆直,聞言,她只是微微捏了一下有些發酸的手腕,搖了搖頭,不曾說話。
女使見她不過頓了一下,便複又抄寫起了案上的經書,知道自己侍奉的這位姑娘平日裏雖瞧着是個膽小柔弱,随波逐流的性子,但內裏卻很有主意。
她決定了的事情,是輕易不會改變的。
于是,女使在心中嘆了口氣,添了盞茶放在謝芊的手邊,便靜靜地退下了。
小佛堂中靜谧無聲,唯有檀香袅袅升起,一室氤氲。
謝芊神色平靜認真地抄寫着經書,但實際上卻有些走神。
想到今日在門口聽到的祖母對父親與嫡母誇贊自己的話,謝芊垂眸,掩下眼中幾分深沉的思緒。
她是四歲那年,生母孫姨娘掌家事務繁忙,所以被送到謝老夫人膝下的。
從前姨娘雖然掌管着謝家後宅,但畢竟也只是一個妾。
縱然她謝芊有再多的美貌聰慧,與太太鄭氏交好的那些高門夫人們,也不會正眼瞧她,思忖着将她為家中子侄娶進家門。
相反的,她太過出挑,反而容易引得善妒的二姐姐謝芙不快。
老夫人出身京兆韋氏,她只要像四歲那年,姨娘送她到壽安院前教她的那般,做好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女,便是處處不出挑,最後肯定也能嫁得如意郎君。
什麽才名美名,美貌才情,都是些虛無缥缈,沒用的東西。
她才不去跟幾個姐姐争。
……
盧宛雖收下了謝芊做的那碟茯苓百合糕,帶回了玉衡院,卻放在那裏,一動未動。
一下午,她忙于烹茶,入神得險些連晚膳都不用了。
暮色四合,夜幕深深,不知道今晚外出忙碌的謝行之是否還回來,盧宛給他留了燈。
正睡得好夢正酣,忽然察覺到身上蓋着的錦被被人掀開一角。
盧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眸,見到來人,她抿唇笑了一下,嬌容睡得微微泛着些緋色,神情慵懶道:“你回來了?”
謝行之望着她散落下來的微蜷烏發,不着粉黛,雪膚嬌嫩的面容,忽地垂首親了她一下。
指節分明的大掌也開始作亂游走。
盧宛縮起身體往裏牆去,半真半假地推拒躲避着,嗔怪道:“做什麽?”
将她展臂攬.抱回來,輕輕含.咬住她白皙如玉的耳垂,謝行之嗓音低沉如醉,喑啞道:“幫你的忙啊。”
聞言,盧宛還有什麽不曉得的。
她面頰微紅,困眼朦胧地望着謝行之笑了笑,一面垂眸去解自己的中衣衣帶,一面紅着臉,低聲呢喃:“讨厭……”
翌日晌午,盧宛鮮見睡了個懶覺,日上三竿方才起床。
她用完午膳,正打算拿些魚糧去院中池塘喂小魚,一個女使卻忽然從房外推門而入,手中拿着一封請柬。
盧宛問過之後,方才知曉,原來再過幾日就是昭平長公主的生辰了。
這封請柬,便是昭平長公主在宮中設下生辰宴,邀請盧宛入宮赴宴的。
看罷請柬上的內容,盧宛阖上請柬,擡眸問女使道:“府裏還有旁人收到昭平長公主的請柬嗎?”
如今她是謝家主母,應該提前有所籌備。
聽到盧宛這般問,女使想了想,說道:“咱們長房的話,應該還有二姑娘,其他姑娘一向不喜交際的。”
盧宛聞言,只是神色淡淡地颔了下首,未置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