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方水患

第025章 南方水患

不論什麽人看來, 這時候都是葉家的大好時機。

趙寶珠心道。

太子失蹤,聖上寵愛宸妃,且對葉京華有很大的期待, 甚至到了要三催四請他下場春闱的地步。慧卿慧卿……任誰聽來,皇帝都是想讓葉京華入仕扶持幼子。

一宮寵妃,一朝執宰, 一位金尊玉貴的皇子。

确實不管怎麽想, 葉家似乎都已高懸于頂點之上,離那至尊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遙。

但葉京華為何不願意呢?

趙寶珠有些出神,忽而眼珠一轉, 偏頭朝鄧雲問道:“等等, 曹大人的姑母是皇後, 太子殿下是他的表兄弟, 他為何還能跟葉家的人做朋友?”

雖然鄧雲也未曾細說, 但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宰這短短幾句間已然被勾勒了出來。若是皇後與太子都好好的在世,那如日中天的便該是他曹家。但皇後早逝, 現今太子又約莫是死在了戰場, 曹家一下子便沒了指望,應該正是咬牙切齒悔恨萬般的時候。

鄧雲聞言,也嘆了口氣,道:“曹家……曹尚書與我們家老爺現在已是勢同水火一般。但是曹大人和少爺的關系倒還是很好, 特別自少爺自己分出府來住之後,曹大人便來的更多了。”

趙寶珠聞言了然,約莫是父輩已然掐起來了。小輩們秉着在宮中的情分還在偷偷往來。趙寶珠想道曹濂, 這人确實和那些話本中慣常拿鼻孔看人的高官子弟不一樣, 看起極其随和,作為一個有官身的人, 剛才竟然還主動跟他這個葉府上的下人道歉。

趙寶珠轉了轉眼珠,道:“方才,那位曹大人對我十分親切,他往日待人也都是如此嗎?”

鄧雲聽到他這般問,臉色頓時一變,表情有些尴尬。趙寶珠見了便知道有鬼,略微皺起眉問道:“他往日不是這樣的?那是為什麽?”

鄧雲有些為難,左右看了一圈見沒人,才壓低了聲音對趙寶珠道:“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少爺我跟你說了。”

趙寶珠點點頭,便聽鄧雲在他耳邊道:“約莫是你長得好看的緣故。”

?!

Advertisement

趙寶珠驟然瞪大了眼睛,詫異道:“什麽?” 鄧雲趕忙讓他噤聲:“你悄聲些,別被別人聽了去。” 他一手壓住趙寶珠的肩膀,讓他附耳過來,小聲道:“這事兒少爺身邊的老人多少都知道,曹大人往日裏身邊常跟了一名清秀小厮,名叫善儀。聽說他與曹大人青梅竹馬,兩人關系十分親密……後來曹大人成了親,善儀便見的少了,但我聽在曹府伺候過的人說,還在後院裏養着呢——”

鄧雲的聲音如波浪般在趙寶珠耳邊回蕩,剛開始趙寶珠還沒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而後他忽得聽懂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什、什麽?!”

趙寶珠大驚失色。他沒想到曹濂竟然是、是——趙寶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也不算小孩子了,男子和男子之間的事多少也聽過些,只是在他們村裏,只有實在找不到媳婦的男人才會結為契兄契弟。這些王孫公子竟然已娶了妻子,還将娈童養在後院,何其無恥!

這些京城的高門貴戶竟然背地裏在做如此肮髒的勾當!

鄧雲見他的面色,還以為趙寶珠是害怕了,趕忙安慰道:“你別怕,少爺也絕不會讓他對你怎麽樣的。” 他拉着趙寶珠坐下,頓了頓,道:“更何況,曹大人雖是有那種癖好,但頂多是見到秀氣的小厮會逗弄幾句罷了,從未做過強迫人的龌龊事。”

趙寶珠聽他這樣說,眉心略略松開些,他偏頭問鄧雲:“他……曹大人這般,少爺知道嗎?”

鄧雲想了想,道:“大約是知道的吧,不過少爺對男女之事不太上心。他雖和曹大人交好,但——” 鄧雲本來想說葉京華從不關心別人家的後宅之事,卻忽然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曹濂不偏不倚竟然撞見了趙寶珠,還一路跟到了葉府中——

鄧雲想着想着,忽然轉過頭怒瞪趙寶珠:“你看看你,天天跑出去招搖,現在将人惹上門來了吧?!” 見趙寶珠一臉’你發什麽瘋’的模樣,鄧雲氣不過地冷哼了一聲:“小心以後少爺再不許你出去!” 放下狠話,他轉過頭憂慮道:“不行,我得去前面看看。”

說罷他拔腿就跑,将趙寶珠一個人留在了原地。趙寶珠看着他跑走,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這關他什麽事?

·

另一邊,書房中。

曹濂與葉京華相對而坐,中間擺了一張棋盤,其上白子黑子交錯羅織,如一張密網。

曹濂眉頭緊皺,捏着手中的棋子,遲遲沒有動作,神情十分焦灼。

對面的葉京華卻是一派泰然。他斜倚靠在窗邊,半垂着眼,白玉雕成似的臉上神情淡淡,也不出聲催促曹濂,就這麽靜靜看着棋盤。

半響後,曹濂先放棄了。他長嘆一聲,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簍中:“罷了罷了。”

他搖了搖頭,道:“這一局是不成了,我認輸!”

葉京華這才緩緩擡起眼,也不說曹濂輸了多少子,只道:“再來一局?”

曹濂剛提起氣說要再來,一擡頭對上葉京華一雙眼睛,忽得又洩了氣,搖頭道:“不下了!”

葉京華也不惱,偏頭招了人來收拾棋盤。曹濂擡手撫了撫額頭,看向葉京華:“你今日是吃了什麽炮仗不成,将棋下成這樣,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葉京華沒理會他的話。曹濂怒瞪着他,他素來知道葉京華的棋下得好,素日裏就連太子也不是對手。但葉京華為人處世一向都很有餘地,現在看來,他往日與自己下棋都不知放了多少水,今日又不知吃錯了什麽藥,棋盤上大開殺戒,下得曹濂心肝抽疼。

丫鬟們将棋子全都收了起來,又将棋盤拿走,複端了兩盞新茶上來。

玉露毛尖的香氣在屋子裏飄散出來,曹濂的氣一陣倒也消了,喝了口茶,擡頭便見玥琴倒了茶,正要退下去。

“這是個生面孔。”

曹濂道。他微一回想,向葉京華道:“你往日身邊那個钰棋呢?”

玥琴聞言面色驟然一白,急忙退下去,貼在牆邊站着。葉京華聽了他的話,眼睛也未擡道:“喝你的茶。”

曹濂聞言笑起來:“茶我定是要喝的,你這兒的茶必是宮裏送來的,我喝着倒像是貢品。” 說罷他濃眉微挑,又道:“人家那麽花容月貌,你也舍得攆了出去,葉夫人沒與你發作?”

現在滿京城裏誰不知道,葉家對葉京華的婚事是萬分頭疼,钰棋玥琴這等伺候在身邊的大丫鬟都是葉夫人一一親自掌眼看過的。旁的府上都是主母防着妖嬈的丫鬟将少爺們帶壞了,葉府這邊卻是精挑細選容貌最出衆的丫鬟,全都一股腦塞到葉京華的府上。

曹濂越想越好笑,道:“我可聽說國公爺的孫女對你芳心暗許,國公夫人都上你葉家門好幾回了。人家姿态放得這麽低,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葉京華将手中的茶盞放下,也回應他,而是轉而吩咐玥琴:“将新撥的蓮子端上來給曹大人吃。”

玥琴點頭答應,旋身便要出去。曹濂卻苦了臉,他最不喜歡吃那蓮子,急忙叫住玥琴道:“诶,不必了、不必了。” 又回過頭來,對葉京華道:“我再不說了,你別拿那些苦東西堵我的嘴。”

葉京華這才肯擡頭看他一眼,淡聲道:“你有什麽事。”

實際上,鄧雲看人只有一半準。曹濂表面上随和親切不假,但他絕不是沒有城府的人,遇上趙寶珠或許是巧合,但他找到葉府來确實是有正事要辦。

曹濂聞言,臉上神色微斂,沉聲道:“南方水患,如今算是勉強挨過去了,只是這救災安撫之事倒是有些麻煩。”

自開春以來南方許多處受災,難民湧入京城。如今水患算是挨過了,但是各府上的救災問題倒是成了一項難事。一是因為三年前太子在征讨禪國時無故失蹤,皇上震怒徹查了西南諸府,狠狠換了一批官員,二是這次南方水患中間糾集了官吏貪腐的問題,又是一大波府官落馬,這一來二去,等真的要派發赈災事宜時各南方府上竟沒了可用之人。

葉京華聞言,擡起頭:“皇上要派你去赈災?”

“是。” 說到這裏,曹濂面上打起了幾分精神:“你說的沒錯,皇上的密令已經下來,明日早朝便會指任我為江州巡撫。”

他在中狀元之後在翰林院呆了整整三年,雖說編修的日子清淨悠閑,但曹濂有心想立一番事業,這三年間尤為煎熬。葉京華曾與他說過,他出翰林院只需一件大事發生,今春水患發生之事他便隐隐有了預感,果然不出葉京華所料,聖上真點了他赈災。

葉京華垂下眼,為自己倒上一碗茶,道:“這事你該去問你父親。”

官宦任免,各府調劑,都由吏部統管。而曹濂的父親正事當今的吏部尚書。聽他這樣說,曹濂頓時苦了個臉,道:“你以為我沒去問過父親?只是,我們與南邊,你又不是不知道。”

當年太子的出事,不僅皇帝震怒,他父親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當時他認定是南方有人動了手腳暗害太子,趁着皇帝下令徹查南方,曹尚書作為吏部最高官,也在其中使了不少力,可一通折騰下來卻什麽都沒查出來,因此也與南邊官場不少人結了深仇大怨。不客氣的說,若是換一個人曹家老爺這吏部尚書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穩了,只是皇帝憐惜早逝的皇後,又因着太子的事對曹家上下存了一份愧疚,這才保全了曹尚書的位子。

“但現在,雖說我父親還是尚書,可長着官職強行把命令攤派下去,下面的人若是有意敷衍推脫,怕是這赈災幾個月都下不到地方。”

曹濂一想到這事便連聲嘆氣,繼太子之事不過三年,如今提起一個「曹」字,南方官場還是沸反盈天。偏生皇帝還派了他做巡撫,曹濂既感念皇帝對自己的信任,又實在頭疼這個活他攬不下來,故而一聽到消息便來找葉京華商議。

此時,鄧雲剛急忙摸到前院來,貼在書房跟前,才聽到裏面傳出自家少爺的聲音:

“這件事,你為何不去找宋春華?”

屋裏靜默了一刻,接着傳出曹濂疑惑的聲音:“宋春華?關他什麽事?”

屋內,葉京華喝了口茶,并不回答,只靜靜看着曹濂。曹濂思考了片刻,神情從疑惑變為凝重,又漸漸緩和下來,片刻後他撫掌道:

“你說的對,确實該找他。”

曹濂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繞着前廳轉了好幾圈,越想越覺出其中的道理,不住地點頭:“這事真是只有他能解!”

想通了這層,曹濂又回過頭來:“可他日前便已開撥,先行往南去了,我又怎麽趕得上他?”

葉京華略一思服,道:“你現在追出去,他應當還在北鳴山。”

曹濂聞言恍然大悟,一拍腦門:“你說的對,宋老爺子信佛信的得厲害,他定是在北鳴山!”

鄧雲在屋外聽了這通沒頭沒尾的話,只覺出兩位主子應當是在聊正經事,心放下了大半邊。

無奈,曹濂的要緊事被葉京華這麽三言兩語點撥出了條明路,心中像是一塊大石被移開,大大地松了口氣。這時已近天黑,他倒也不急着現在追出城去,轉身來親手給葉京華倒上一杯茶:

“慧卿,我又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你看這事我要怎樣謝你才好?”

葉京華并沒有喝他的茶,轉而拿起了一遍窗臺上雕了一半的玉兔:

“先欠着。”

曹濂聞言看了葉京華,在心底暗暗嘆氣,他都不知道欠了葉京華多少人情了。到時候還起來必定是傷筋動骨,要被這小子活剝下來一張人皮!

他坐定,轉了轉眼珠,忽然似想到了什麽般道:“不然這樣,你若是舍得,我便讓寶珠到我們族學去讀書,就說是你的弟弟。”

外面,鄧雲本蹑手蹑腳地正要溜走,一聽這話驀地扭過頭來,臉上大驚失色。

書房中,葉京華刻玉兔的動作一頓,在兔眼上留下一個略深的劃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