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治病

第071章 治病

屋裏的氣氛有一時的凝滞。

趙寶珠聽了, 也愣了愣,他只是時不時心口會疼,夜裏嗓子癢罷了, 怎麽就這麽嚴重了?

“齊大夫,” 趙寶珠驚訝地看向大夫:“這……我沒什麽不适,會不會是診錯了?”

沒有大夫願意自己的醫術被質疑, 更不論這質疑還是來自于一個不遵醫囑的病人。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 轉過臉極嚴肅地看向趙寶珠:

“老夫行醫數十年,怎麽會診錯?” 他沉聲道:“大人切莫仗着年紀輕便不注重保養,這郁氣糾集于內, 調養極其不易, 若落下了病根, 天長地久, 便成了心悸。”

聽他說得這麽嚴重, 趙寶珠也不敢說話了。

忽然,屋內一聲抽泣傳來, 趙寶珠擡起眼, 便見阿隆滿面蒼白,眼睛裏啪嗒滴下幾顆淚珠來,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雙手抓住齊大夫的衣擺:

“大夫, 求您救救我們老爺吧!”

他被吓得不輕,哭得稀裏嘩啦,向齊大夫哀求:“我、我們老爺是極好的人, 做的都是好事, 可萬萬不能壽數、壽數——”

阿隆連那幾個字都說不出口,滿面的淚水, 低下頭擡手用力擦眼睛,整張臉都哭紅了。

趙寶珠看得心疼,就想從床榻上爬起來,然而他才剛剛支起身子,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趙寶珠一仰頭倒在榻上,便驟然看見葉京華的面孔。

他的右肩被按住,接着一只手臂環過來,将他半個人攬住,趙寶珠的臉貼靠在沾着絲縷冷香的衣物上,聽到葉京華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齊大夫,您可有診治之法?”

這聲音一傳入他耳中,趙寶珠便驟然一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竟從葉京華的聲音中隐隐聽出了一絲顫抖,好像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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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會呢?

趙寶珠有些怔然。葉京華在他心中,一向是沉重冷靜,溫和有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怎麽會害怕呢?

他想擡頭去看葉京華的神情,肩膀卻被箍着,半點兒動彈不得。

齊大夫聞言,沉思半響,道:“要治倒也不難,有兩個法子,一是老夫開幾個方子,慢慢吃着溫補,二是施針,待将淤血吐出來,這病便好了一大半兒。”

“溫養的法子雖不會傷及體膚,卻好得慢。大人還年輕,不如讓老夫施針,病除得幹淨,也少喝幾服苦藥。“

趙寶珠靠在葉京華懷裏,聽聞要施針,略微動了動,然而即刻就被葉京華按住。

片刻沉默後,屋中傳出葉京華低沉的聲音:“還請齊大夫施針。”

這位姓齊的大夫并不是葉府上的,而是在京城有名的一位散醫,他師從宮中如今的太醫院首席院判,醫術很是精湛,卻不輕易為權貴效力。此次葉京華外放,葉夫人和宮中的宸貴妃不放心,特意托了院判的關系讓這位齊大夫跟了來,以防在青州這等偏僻之地出什麽意外。誰知齊大夫舟車勞頓,到了青州州府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被人快馬加鞭帶到了這更荒僻的無涯縣來。病人還不是葉京華,而是這無涯縣的縣令。

不過齊大夫醫者仁心,也不嫌棄縣衙內條件不好,為一舉将趙寶珠胸內的淤血清除,将自己師傅傳下來紋銀針都拿出來了。

阿隆因着年齡小,又哭哭啼啼的,被齊大夫趕了出去。此刻屋中便只剩趙寶珠與葉京華兩人。

齊大夫拿了針,擡眼看去,手上的動作一頓,看了看坐在榻邊,将趙寶珠攬在懷裏的葉京華,面上有些猶豫。

“葉二公子。” 他猶豫片刻,終是走近了些,低聲向葉京華道:“待老夫施針,這位大人便會吐出淤血來,污血不淨,二公子還是——”

他話還沒說話,葉京華便道:“不必。”

齊大夫一噎,見狀便不勸了,願意抱着就抱着吧。他回頭鼓搗一陣,拿了個小碗遞給葉京華,接着道:“還請二公子将這位大人的衣襟松開些。”

葉京華便先将趙寶珠身上自己的外袍解下來,怕他冷,又将被子拉上來,确認沒一點兒風能吹進來,才将趙寶珠的衣領解開。

趙寶珠一邊兒是茫然,同時又羞臊,看到齊大夫手中針尖,又有些害怕,不覺掙動了兩下。

“別怕。” 葉京華的手立即撫到他的額上,俯下身溫聲道:“乖乖的,齊大夫醫術精湛,一下子就好了。”

久違聽到葉京華溫柔的聲音,趙寶珠羞臊之餘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一時連怕也忘了,乖順地松了力,躺在葉京華懷中。

齊大夫遂走上前來,看一眼葉京華,得到後者的點頭應允後,持針而上,輕輕将針紮入了趙寶珠的咽喉處,

“嗯。”

在刺痛之下,趙寶珠輕輕哼了一聲,便立即感到葉京華放在他額上的手用力頓了頓,接着輕柔地在他額上一下一下撫摸起來。

“別動,嗯?” 葉京華的聲音柔和如水,手卻緊緊環住他的身子,讓趙寶珠一點兒不能動彈:“大夫施針呢,我們寶珠最乖巧,忍一忍便好了。“

趙寶珠其實頗能忍痛,再說齊大夫醫術精湛,本也沒多疼。可他沉溺于葉京華的溫柔,趕緊将眼睛閉上,眉頭皺的死緊,怕自己一個忍不住落下淚來。

然而這副情态落入葉京華看在眼裏,卻以為是他痛得狠了,一時間心疼不已,眉心緊皺,呼吸也亂了。

齊大夫耳聰目明,見狀輕咳一聲,默不作聲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多久趙寶珠便被紮成了刺猬模樣。

齊大夫輕輕疏出一口氣,退後一步,對葉京華道:“二少爺,老夫這便拔針了。”

葉京華眸色沉沉,點了點頭。

齊大夫轉過頭,伸手捏住最開始插在趙寶珠喉間的那根銀針,微一用力,針便被拔了出來。

針尖被拔出的一剎那,趙寶珠立即感到一股腥甜血氣從胸口竄上,猛地偏過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葉京華早有準備,一手用小碗放在趙寶珠嘴邊,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嘔着污血,臉色也跟着一寸寸變白。

齊大夫在一旁看着,竟一時不知這兩個到底誰是病人,簡直想為這二公子也診一診脈了。

趙寶珠一氣吐出了五、六口血,才堪堪停下來,嘴邊兒挂着點血絲,被葉京華扶着肩膀躺回他懷裏。

“這便好了。” 齊大夫又速速将趙寶珠身上其餘的針也拔了,對葉京華道:“老夫開個方子,給這位大人每日服兩次,溫養上兩個月便差不多了。只是服藥期間得忌口,且萬萬不可總是動怒了。”

葉京華正為趙寶珠擦拭唇邊的血跡,聞言擡頭道:“齊大夫的醫囑,葉某謹記在心,今日勞煩您舟車勞頓,還請去喝盞熱茶。”

他話音剛落,便有兩個侍候在門口的家仆打開門,對齊大夫恭敬道:“小人等備下了席面,還請大夫去歇息。”

齊大夫将方才的情景看在眼裏,心下也有了數,收起自己的針便轉身跟着葉家的下人走了出去。這葉二公子千金之軀,外放來做官兒也是仆從如雲,什麽廚子家仆等人都是現成從本家裏帶來的,他今日倒也沾了會光。

家仆将齊大夫迎出去,便關上了門。

一時間屋中只剩下葉京華與趙寶珠兩人。

齊大夫醫術高明,趙寶珠吐出了污血之後,身上立即松快了不少。

他輕輕咳了幾聲,睜開眼,正巧看見了葉京華衣袖上的血漬。那污血在月白的袖口上尤為顯眼。趙寶珠心頭一頓,他竟然把少爺弄髒了!

“少、少爺——”

趙寶珠想讓葉京華離自己遠一些,不要被血氣沖撞了。然而他剛擡起眼,便忽得感到攬住自己肩背的手一緊,接着整個人貼到了溫熱的胸膛上。

葉京華雙臂緊緊環着他,俊美的面孔一片冰白,什麽都沒說。

趙寶珠靠在他肩上,掙紮着擡起頭看葉京華。

然而剛一擡眼,便見葉京華緊閉雙眼,長睫不住地顫動,竟驀地自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那滴淚順着男子俊美無俦的臉上落下,在下颌處停留一瞬,進而滴落,正好落在趙寶珠心口上。

趙寶珠登時慌了,心像是被揉碎成了一片:“少爺,您別哭啊,都是我的錯,您、您別傷心——”

他立即想擡手去撫男子臉上的淚痕,卻被抱得更緊了些,雙手動彈不得,接着右臉一熱,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葉京華俯下身,貼着少年微涼的臉頰,像是心疼得很了,微彎着脊背将趙寶珠整個人都團在懷裏,嚴絲合縫地環抱住。

趙寶珠聽着男子在自己耳邊略微粗重的呼吸聲,感受到溫熱堅實的胸膛上下起伏,整個人都僵住了,腦中一片空白,什麽話都說不出。

許久之後,葉京華緊閉着,喉間動了動,才低啞地說出一句話來:

“見你這樣受罪,我怎麽能不傷心。”

聽到這句話,趙寶珠的心立即抽痛,眼圈一下子紅了:“少爺……”

葉京華抱着他,臉頰貼在趙寶珠耳鬓間輕輕磨蹭,而後才擡起頭,琉璃雙眸中滿是憐惜:“生病了怎麽不好好喝藥呢?”

而後頓了頓,斂下眼,又萬般憐惜地撫摸過趙寶珠的額頭:“我們寶珠受了這麽大的苦,也不與我說。”

再說下去就是誅心了,趙寶珠愧疚極了,趕忙擡頭道:“少爺別生氣,是、是我疏忽了,我本以為沒什麽大事,才未與少爺說——” 他頓了頓,看葉京華臉色不好,主動擡起手,揪住男子的衣袖晃了晃,動作間帶着些讨好的意味:“今後我什麽都聽少爺,一定好好吃藥,不會再犯了。”

葉京華抱着他,聽着這番話,什麽都沒說,只用手一下一下撫着趙寶珠的背。

良久之後,他深深嘆了口氣,将人摟緊了些,側臉靠在少年烏黑的發頂。

兩人間一時無言,趙寶珠心裏又是愧疚又是忐忑,靠在葉京華懷裏,心口噗噗直跳。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他也覺出了不對,

少爺待他一貫是很好的,可不知是不是他通曉了自己心意的緣故,竟從葉京華的溫柔之中覺出了些不尋常的憐惜。他不過是吐了幾口血,如何就能讓少爺這麽心疼呢?

趙寶珠心裏又疼又暖,面頰漸漸泛上熱意,一時間呼吸都放輕了些,生怕自己聲響不大,把面前這個溫柔如水的葉京華弄沒了。

少爺怎麽會到青州來了呢?

趙寶珠靠在葉京華肩上,偷偷打量他的側臉。按常理而言,每屆狀元入了翰林院,沒有兩三年是出不來的。而自春闱算來這才不到半年,葉京華怎麽忽然就到這青州來當了知府呢?

這青州地方又小,又偏僻,也無甚景致。雖然知府官位算不上小,但到底是地方官兒,于旁人來說,也許是個還不錯的職位,但對葉京華這樣的皇親貴戚來就大不一樣了。葉相,葉夫人,還有宮裏的宸妃娘娘和陛下,怎麽就舍得将少爺使到這兒來了呢?

趙寶珠越想越心驚,卻又不敢往自己認為的那個方向去想,有些憂慮地緩緩皺起了眉。

他眉頭剛略略一皺,葉京華的聲音便傳來:“怎麽了?”

趙寶珠擡起頭,便見葉京華皺着眉:“心口疼嗎?”

趙寶珠趕緊搖了搖頭,道:“沒有,我——” 他有些欲言又止。

葉京華的臉色立即一變,眸色沉下來,冷聲道:“有什麽話不許瞞着我。”

趙寶珠渾身一凜,急忙說:“我只是在想,少爺怎麽會被派到這兒來了?這青州偏僻得很,且因着那上任知府與尤家暗通款曲,盤剝百姓,民生凋敝……可算不上是真麽好地方啊。少爺怎麽能來這兒呢?”

他越想,就越覺得葉京華不該在這裏。在他心目中,葉京華就是那天宮瓊林上的仙人,就應該待在那金鑲玉砌的府邸之中,日日如雲美婢環繞,有上下仆從可以驅使。這樣一位貴公子,學問那樣好,又剛剛奪得一屆科舉魁首,深得皇帝賞識,怎麽會忽然就被派到這種地方來了呢?

趙寶珠蹙起眉,憂慮地看向葉京華:“少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是不是皇上生氣了?陛下怎麽會将你派到這種地方呢?“

趙寶珠滿心擔憂,以為是葉京華之前百般推拒不肯下場春闱的事情将元治帝惹惱了,故而才會将葉京華’發配’到了青州這個地界上。

然而葉京華聽了這話,卻霍然睜開眼,垂眸看向趙寶珠:

“這種地方?” 葉京華緊盯着他,語氣有些冷:“這種地方你能來,為何我不能?”

趙寶珠聞言一噎,啞口無言地看着葉京華。

他還未往這上面想過。可、可葉京華怎麽能跟他一樣呢?他是貧寒出生,自小是苦日子過慣了的,可葉京華……怎麽能……一樣呢。

見他露出怔愣的神色,葉京華眉尾微微一顫,心頭立即蹿起一股火氣,顧忌這趙寶珠還病着,忍了又忍,卻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也知道這地方不能來。”

趙寶珠頓時感覺攬住自己肩膀的手緊了些,箍得他有些疼,一擡頭,便見葉京華眉間浮現陰霾,沉沉盯着他:“既知道不能來,你還要來,一句話都沒有就走了。你可知我——”

他說到一半,忽得停住,像是用盡全身立即才克制住自己,下颌因為緊咬牙關而蹦出一條淩厲的線條。

見趙寶珠訝然又有點驚懼地看着他,葉京華眉尾動了動,強壓下火氣,略側過頭:“不說這些了。”

趙寶珠這下是徹底不敢說話了。他總覺得這次見葉京華,對方變了不少。似是因着瘦了些的緣故,更顯得濃眉修容,眉眼間較之前多了分沉肅,少了分遺世獨立的孤冷,倒顯得氣勢更甚了。

趙寶珠對當日不告而別之事很是心虛,因此不敢跟葉京華頂嘴,實際心裏想的是,那可是聖旨,他若是不走,豈不是還要連累葉京華。

他不是不會看眼色的人,知道說這些生分的話會讓葉京華不快,于是乖乖地憋着沒說出口。

葉京華就這樣抱着趙寶珠,靜了好一會兒,才從情緒中抽離出來。

趙寶珠剛施了針,不好下床活動,葉京華便命人拿了幾樣易克化的細粥小菜,喂趙寶珠吃了。趙寶珠受寵若驚,葉京華不是第一次喂他吃東西,但以往更多是逗着他玩兒,今日倒真有些照顧人的意思了。

趙寶珠見他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用瓷勺輕輕攪動碗裏的粥,待涼下來,才舀出一勺遞到他嘴邊:

“吃吧,小心燙。”

趙寶珠坐立不安,驚訝地看着嘴邊的瓷勺:“少爺,真的不必,我可以自己吃——”

葉京華怎麽能做這樣伺候人的事呢!趙寶珠想道。況且他只是被施了針,又不是斷手斷腳了,完全可以自己吃飯——

趙寶珠心裏又局促又羞澀,然而葉京華卻并沒有收回手,穩穩地拿着勺子,神色紋絲不動:”快吃吧,待會兒涼了。”

趙寶珠無法,又不忍心讓葉京華一直這樣舉着碗,只好張口吃了。葉京華神色稍緩,低下頭,又舀了一勺遞到他嘴旁:“如果覺得燙要說,知道了嗎?”

他如此溫柔小意,趙寶珠又是局促又是羞澀,臉頰通紅,用力點了點頭,只覺得嘴裏鹹味的粥都帶了絲絲甜味,整個人暈頭轉向,不知天地為何物。

葉京華顯然未曾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一開始動作還有陌生,然而他聰明機慧,又心細如發,動作很快便娴熟起來,喂幾口粥,一會兒再夾起幾顆小菜喂他,把趙寶珠伺候得服服帖帖。

吃完了飯,葉京華又讓人送了寝衣進來。趙寶珠一看樣式,便知道是自己是在葉府穿慣了的。

“今日大夫為你施了針,早些休息,好好睡一覺養些精神。”

葉京華拿起寝衣,向趙寶珠道。然而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趙寶珠看着幾個家仆擡了一大桶熱水進來,桶邊兒還搭着方巾。他眼怔怔地看着葉京華拿起一方巾怕,浸入熱水了,訝然道:“少、少爺,你要幹什麽?”

葉京華動作一頓,轉過身來:“方才大夫施了針,你今日不好沐浴,我還是給你擦洗一番——”

什麽?趙寶珠大驚失色,往床榻裏頭縮了縮:

“少爺,我自己來就行!”

葉京華聞言,眉頭略微一皺,卻還是将帕子放了回去。見趙寶珠兩頰通紅,一雙貓兒眼瞪得圓圓,緊抓着衣襟縮在床頭的樣子,一時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

“羞什麽?” 葉京華氣消了,眉眼又柔和下來:“我又不是沒伺候過你。”

趙寶珠聞言一愣,接着意識到葉京華是在說之前他醉酒那一會,登時感到一陣羞臊,血都在往頭上湧。

那時他還沒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尚可以坦坦蕩蕩,而如今他明白自己對葉京華有了非分之想,反而扭捏起來。

“少爺!” 趙寶珠羞得快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瞪着葉京華。

葉京華看他這幅樣子,貼心地掩住嘴角的笑意,從善如流地轉身出去了。

見他将門掩上,趙寶珠才緩緩松了口氣,下床給自己速速擦洗了一番,轉身拿起葉京華帶來的衣服,果然是葉府上繡娘的手藝,穿着又輕便又暖和。

他剛換好寝衣,爬到床榻上拉過被子将自己蓋住,便聽到屋外傳來葉京華的聲音:“寶珠,換好了嗎?”

趙寶珠一擡頭,便看見葉京華的側影映在紙窗上。這才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可見葉京華定是等在門口,根本沒有離開。

趙寶珠趕緊朝門外道:“換好了!”

他話音剛落,葉京華便推門而入,見趙寶珠乖乖地換好了衣物躺在床榻上,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些,走過去摸了摸趙寶珠的額頭:

“冷不冷?”

趙寶珠雙頰緋紅,搖了搖頭。這屋子裏燒了炭盆,十分暖和。

葉京華聞言點了點頭,收回手道:“今日晚了,你又病着,我今夜就在這兒留宿。”

趙寶珠聞言雙眼一亮,立即點了點頭,他與葉京華才見面,自然舍不得,少爺能留下來是最好的。

然而下一瞬,他便見葉京華轉過身,背對着他脫下外袍來。

趙寶珠一愣,心口頓時噗噗跳起來,想着倒也尋常,外袍定是要脫了——

然而接着,他便見葉京華的手向下,放到了腰帶上,一陣衣物的窸窣聲後,他身上便只剩下薄薄的一身裏衣了。

那裏衣單薄地很,又是白棉線縫制的,貼在葉京華的肩背上,其下隐約透出肌膚的色澤。

趙寶珠的臉’騰’的一下爆紅,目瞪口呆,慌張道:“少、少爺!你這是——”

“嗯?” 葉京華只着裏衣,回過頭看趙寶珠:“怎麽了?”

他一轉過身,趙寶珠便猝不及防,一眼便瞅見了他敞開的裏衣間漏出的胸膛。他呼吸一滞,這下滿面都通紅了,慌張地斂下眼不敢看:

“少、少爺怎麽脫衣服啊?”

此話一出,屋裏沉默了片刻,接着,男子帶着些疑惑的聲音傳來:”不脫衣服,如何擦洗?”

趙寶珠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但、但是——他咬了咬嘴唇,還是不敢擡頭,連耳根都是通紅的:“少爺就在這兒擦洗嗎?”

葉京華又沉默了片刻,而後道:“不在此處在哪?”

這話把趙寶珠問住了。他這個縣衙門簡陋,後院裏只有這間屋子放了炭盆,若叫葉京華到別處去擦洗,他也害怕冷風讓葉京華着了涼,可是——

趙寶珠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連氣都有些喘不上,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見他沒再說話,葉京華又轉回身去,趙寶珠死死低着頭,只敢往地面兒上看。下一瞬,便自視野中看見那輕薄的裏衣驟然落下,層疊堆積在了男子腳邊。

屋子裏不一會兒便有水聲響起。

趙寶珠緊緊盯着地面,額頭上緊張得冒汗,眼前全是地上葉京華在燈光中投下的影子。

屋裏的燭光昏暗,除開水聲,旁的什麽聲音都沒有,然而就是那一小點的水聲,卻由于一根輕巧的羽毛般在趙寶珠心尖掃動。

他雖不敢亵渎葉京華,可到底心裏有邪念,心上人還就在眼前,在這番’活色生香’的場景下,宛若落入妖精洞的唐僧。

趙寶珠心口砰砰直跳,呼吸越來越快,一雙貓兒眼慌亂地朝兩邊兒看。若、若他只看一眼——也算不上是無禮吧?

趙寶珠雙手揪緊了背面,心口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一不做二不休地擡頭一看——

葉京華的身影頓時出現在他眼前。

只見他解了衣服,正微微側着身,用巾帕擦拭着手臂。

趙寶珠立即聽到耳邊’轟隆’一聲,接着,全身的血氣都一股腦湧到了頭頂,眼中只有男子手臂隆起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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