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解氣
第086章 解氣
知道來人是葉京華, 趙寶珠松了口氣,放下了心。幸好人還在,不是真的掉進了溪水裏。
這一放松, 他也想起來抵抗,被葉京華抱住一路走出幽暗的小巷,待他反應過來時, 已經被一把扔到了榻上。
“啊!”
趙寶珠忽然失重, 摔在柔軟的榻上,雖然不痛,卻還是讓他吓了一跳。
趙寶珠回過頭, 還沒來得及出身, 便被人死死抱住壓在了榻上。
葉京華雖然不像趙寶珠一般從小村頭巷尾地打着架長大, 但個頭擺在哪, 壓在趙寶珠身上, 竟一時讓他動彈不得。
“唔!” 趙寶珠差點被壓得岔了氣,整個人都懵了。屋裏的油燈不知為何也沒點, 一片黑暗之中他只能聽到耳邊男子壓抑的喘息聲。下一瞬, 一陣涼意傳來,趙寶珠猛然瞪大了眼睛——葉京華竟然手腳麻利地一下就把他的衣帶子解開了。
趙寶珠一驚,捉着那只作亂的手,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麽?”
葉京華沒回答他, 掙脫趙寶珠的手,下一瞬,趙寶珠便感到胸膛貼上了個微涼的溫度。
“!”
黑暗之中, 趙寶珠被上下其手, 臉上的熱度節節攀升。
這……這還了得!
趙寶珠一時感覺自己成了被歹人輕薄的黃花姑娘,終于, 才被人用力掐了一下之後,他終于忍無可忍——
“咚!”
葉京華被他一腳踹到了榻下,似是撞到了什麽地方,發出一聲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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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翻身起來,趕緊伸手将床邊的油燈點開,暖黃的光芒頓時灑滿了屋內。他坐在榻上,扯開衣領一看,登時’嘶’了一聲。
都紅了!
趙寶珠抿緊了唇,氣勢洶洶地看向榻下,然而這一看,他就愣住了。
只見葉京華坐在地上,形容甚為狼狽,頭上的玉冠歪了,一縷烏發落在額前,月白的衣襟松了,領口中露出一小片胸膛來。似是被撞疼了,一雙星眸眼尾微紅,濃眉微蹙,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趙寶珠眼見着那燭光照在他面上,竟然從葉京華龍章鳳姿的面孔上讀出了一點委屈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心裏的氣一下子便散了,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你……突然間做什麽,吓我一大跳。”
葉京華坐在地上,沒說話,而是低低斂下眼,擡手撫了撫後腦勺。
趙寶珠見他的動作,頓時心頭一緊:“是不是磕着了?”
他脫口而出,葉京華放下手,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碰了一下。”
“那怎麽叫沒事。” 趙寶珠聽了這話,哪裏還坐得住,幾步上前将葉京華扶起來做到床邊,伸手去摸他的後腦,沒摸到什麽包塊,這才放下心來。
“碰了頭可不是小事。” 趙寶珠低聲嘟囔道:“誰叫你吓我的?到時候你到我這兒來一趟,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京城去,葉夫人看了豈不傷心?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葉京華聞言,沉默一瞬,而後低聲道:“你又不跟我回去,哪來的這些話。”
趙寶珠一聽,噎了一噎,白天的種種浮上心頭,也沉默下來。
這麽折騰了一遭,他的氣雖消了大半,卻還是不能認同葉京華的做法。前些時日,他連葉京華的錢銀都不收呢,不過是兩人如今的關系日加親密,左右這些俗物是算不清了。可于為官一道上頭,若他還要接着沾葉京華的光,又算什麽呢。
趙寶珠半響沒說話,葉京華看了眼他的神色,垂下眼,道:
“你若實在不想,我明日便上奏皇上,我們就都不回去了。”
他語氣淡淡,似乎在說什麽不值一提的小事般。
趙寶珠猛然瞪大了眼睛,’騰’地一下站起來:“少爺這是什麽話?難不成我還能讓你去抗旨不成!”
聖旨是內宮太監親自來宣的,還是這朝廷休沐之時冒着雪前來的,皇帝的重視可見一般。現今傳都傳了,聖旨也接了,再上書去說不回去,這不是抗旨是什麽?趙寶珠再氣,也絕不會讓葉京華處于那般險境之中。
葉京華聽了他的話,擡眸看他一眼:“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趙寶珠一聽他還真有要去的架勢,瞪大了雙眸,更着急了:“你說什麽胡話?聖旨都下來了,你能有什麽辦法?”
葉京華默而不語。
趙寶珠看他不說話,反倒一凜。旁人便罷了,葉京華說不定真有辦法。趙寶珠深知他心有七竅,怕他真去用什麽歪門邪道的手段,忙勸道:
“你別動那些歪心思,不說旁的,皇上這麽大正月的就派人來,這麽一番苦心,你也要體諒啊。” 趙寶珠苦口婆心地勸道:“以少爺的才智,來此處本就不應該,此番回京,皇上定是有要事要派給你,難不成你真的在這窮鄉僻壤一輩子不成?”
葉京華本默默聽着,聽到最後一句,忽然擡起眼來:“就呆一輩子又如何?”
趙寶珠猛地一愣,見他眸中光芒閃爍,竟是說真的。
趙寶珠眉梢一顫,抿了抿唇,心頭軟了軟。想到那雕梁畫棟,金堆玉砌,亭臺樓閣仿若天宮的葉府,随意一間得用下人的卧房都比他這間卧房大。葉京華這麽個自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公子哥,竟跟他擠在這一處寒舍中,一住就是好幾個月。
那京城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是多少人畢生之願,在他眼裏竟似輕若鴻毛,一點兒不值得在意似的。
這番情意擺在面前,趙寶珠只覺自己修行不夠,無法不動心。
趙寶珠眸光微閃,緩緩低下頭,在葉京華身邊兒坐下,良久之後長嘆了一口氣。
“這次……便罷了。”
他咬了咬下唇,看了眼葉京華:“若有下次,我再不饒你!”
葉京華聞言一振,連背脊都直起了幾分,一把捏住趙寶珠的手:“你答應跟我回京?”
趙寶珠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嘟囔道:“皇上都傳了旨了,我到底是要回去的,只是你不許給我謀官位!而後該我往哪去,就該往哪去。”
葉京華聞言,眸色暗了暗。今日這般一鬧,他的确不敢明面上動什麽手腳了,不敢惹趙寶珠生氣。他是愛趙寶珠的高潔,又恨他脾氣太倔,連個鞍前馬後的機會都不給他。聽聞有百姓受了冤屈,他恨不得自己提了劍沖上去,又讓他怎麽放心得下。
往後的事,還得慢慢籌劃才是。
葉京華心思已轉了幾圈,面上卻是紋絲不動,點了點頭:“我知錯了。”
說罷,他伸手将趙寶珠的手牽過來,低頭在那白嫩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寶珠寬宏大量,饒了我,我往後再也不敢了。”
他現今道歉已道出心得,這麽一個堂堂貴公子,從未跟誰做小伏低過,在趙寶珠跟前倒是很得心應手。
趙寶珠也吃這一套,每每見了葉京華頂着張俊臉跟他讨饒,就忍不住心軟。葉京華每每抓着他這個弱點,在床底間欺負他欺負得狠了,就做無辜狀說一兩句軟化,趙寶珠便不從也從了。
這不,話說着,葉京華便把他的鞋襪脫了,将人摟到腿上抱着,伸手按了按他的腳背:
“腳踢疼了沒?” 邊問邊啄吻他的側臉:“你說你,生氣便生氣,那自己的身子作弄幹什麽?”
趙寶珠團在他懷裏,禁不住仰起頭,要跟他拉開距離:“少爺別這樣——” 他雙手抵在葉京華胸膛上,拿大眼睛瞪他:“我還沒消氣呢!不……不想做這事。”
葉京華聞言,動作頓了頓,默了默,擡眼看向他:“寶珠這是要和我生分了?” 他摟着趙寶珠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攬近了些:“做夫妻的,都是夜夜圓房。”
趙寶珠聽了這話,猛得一愣,遂兩頰驟然竄紅。
他自窮鄉僻壤長大,家裏母親走得早,雖知道男女之事,可到底沒人教真正結了親後是怎麽過日子的。聽了葉京華的話,竟是半信半疑,眼中蒙着水汽看了他一眼,狐疑道:
“真是嗎?少爺可不要騙我。”
葉京華是變臉的高手,自然是一臉真誠:“當然是真的。”
趙寶珠果然信以為真,羞怯地咬了咬唇,看了葉京華一眼。而後垂下頭,決心還是要履行’職責’,窸窸窣窣地将已被扯松的衣袍脫了,
“那、那好吧……” 趙寶珠覺得有些冷,縮了縮脖子,用手臂環住自己,眼裏汪着水看向葉京華,嘟着嘴道:“我還生氣呢,今日、今日只能圓一回——”
葉京華眉眼發緊,早已按耐不住,伸手一把扯開趙寶珠遮在胸前的手臂,撲上去将人抱了個滿懷:
“好,就一回。”
趙寶珠仰倒在榻上,烏黑的發絲鋪了一床,不覺伸出雙臂攬住葉京華的背,由着他動作,心裏卻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然而他腦子裏只有絲若隐若現的線索,卻很快不由地他去想,終究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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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又是一場大雪。
阿隆遭受重大打擊,出了衙門在縣城上晃了大半天,在城裏炊餅店的老板娘哪兒混了個兩只爐肉火燒加芝麻燒餅,香噴噴地吃了,又在大娘家裏烤了會兒火,眼見着外頭的風雪大了,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冒着風雪,阿隆好不容易回了衙門,一擡眼,整個宅院內一片昏暗。
因雪下得大,院子裏已鋪了厚厚的一層白雪,阿隆凍得直哈氣,急急得就想往自己屋子裏走。然而他的屋子也在後院,要過去,便必定要經過趙寶珠的卧房。
阿隆半只腳剛邁進後院裏,就忽然聽到了什麽聲音。
雪夜中,周遭十分寂靜,那叫聲十分明顯,阿隆一耳朵就聽見了。
有誰’啊’了一聲,接着還很委屈地抽泣了兩聲。
阿隆猛地一驚,認出了那是趙寶珠的聲音。
可趙寶珠每天不是在發火就是在罵人,中氣可足了,經常吓得他們不敢說話。何時發出過這種楚楚可憐、仿佛被欺負得很了的聲音?
阿隆杵在雪地裏,目瞪口呆,忽然聽到趙寶珠驟然擡高的聲音:
“少爺騙人——” 少年略帶沙啞的聲音又嬌又軟:“明……明明說了只要一回的。”
阿隆如遭雷擊,聽得似懂非懂,可已經震驚地不能動了。
屋裏趙寶珠哼哼唧唧得抱怨,似乎有什麽在耐心地哄,可聲音太低了,阿隆聽不清。他站在原地,探頭探腦了一會兒,終究是抵不過好奇心,竟然像只小狗兒一樣向前匍匐在雪地裏,朝前面蛄蛹,一路爬到了窗下。
屋裏沒開燈,什麽都看不見,可阿隆終于聽清了葉京華的聲音。
男子的聲音悠然若古琴,已沒了半分之前的冷漠,滿是柔情蜜意:“寶珠,再饒我一回。”
趙寶珠似是不願,說了些什麽,葉京華又是一陣輕哄:“娘子——”
阿隆發出無聲的驚呼,倒退了好幾步,不可置信地瞪着窗口,踉踉跄跄地跑開了。
少年的小黑臉在雪地裏兩頰通紅,老、老爺和葉大人竟然真的是一對夫妻——
阿隆一邊奔跑,一邊聽到了自己耳邊’啪嚓’一聲,是他腦中寒門學子和侯府小姐愛情故事夢碎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
阿隆跑到房內,一關上門,就忍不住大吼起來宣洩心中的郁悶。在原地氣得跳腳,接着往榻上一跳,将臉埋進軟枕中,悶聲吼了好幾聲。
可惜阿隆的郁悶,只有他自己知道。
雪夜靜谧,院中暗香浮動,雖是深冬,這間小屋四周卻隐隐已彌漫了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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