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回京
第087章 回京
幾日後, 清晨。
葉京華自給趙寶珠定下了’夫妻日日都要同房’的規矩之後,堅持身體力行這項鐵則。趙寶珠叫苦不疊,幸而正月裏不用辦公, 他還能勉強應付。
兩個人膩在一塊兒,正月休沐的十日一眨眼便過去,到了兩人該進京述職的時候。
趙寶珠還團在被褥裏, 睡得正香, 忽然聽到一陣窸窣聲,身邊的床榻微動,似是葉京華起身下了榻。
這些日子下來, 趙寶珠已習慣了葉京華比他起得早。他起不來床, 好幾天連早飯都是葉京華端到床邊來伺候他吃的。
趙寶珠俯趴在床上, 将軟枕抱在懷裏, 又眯了半刻鐘, 才掙紮着撩起眼皮。
就在這時,木門一響, 冬日凜冽的冷氣随着濕潤溫和一并湧入。
葉京華雙手端着只盛滿熱水的木桶自外頭走入。
趙寶珠登時瞪大了眼, 騰地一下自床榻上坐起來,看着葉京華走進來,俯身穩穩放在地上。
“少爺——” 趙寶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舌頭打結:“少爺, 少爺怎麽能做這種事?其他人呢?”
葉京華倒是神情平靜,似乎并不覺親手打洗澡水是什麽了不得的事,直起身後, 緩緩卷起衣袖, 淡聲道:
“我打發他們先回州府打點了。” 他姿态自然地擡頭招呼道:“來,我給你洗澡。”
趙寶珠羞得兩頰通紅, 可葉京華親手端來的水,到底不好拒絕。他将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坐在浴桶裏面,低頭乖順地讓葉京華拿用溫水沾濕的巾帕擦拭自己的肩背。
屋裏回蕩着輕微的水聲,葉京華挽着袖子,做起事來竟然很想那麽回事,極其細致地為趙寶珠擦洗。
趙寶珠渾身被水汽蒸得粉紅,看了葉京華一眼,低聲道:“……少爺怎麽能做這樣伺候人的事呢?”
他嘟嘟囔囔,葉京華在他心中就是高懸于夜空的月亮,合該仆從環繞,十指不沾陽春水地過一輩子。然如今葉京華為了他來到這偏僻地界,還被連累着做這些下人的活路,趙寶珠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然而做這些活路,葉京華竟很開心似的。他連照顧趙寶珠洗澡都不緊不慢,聞言,他低下頭在趙寶珠臉頰旁親了一口:
“我喜歡伺候你。”
趙寶珠被他親得縮了縮脖子,忍不住環抱住自己蜷起來,整張臉連帶着脖子都紅了。雖是躲,貓兒眼卻是濕淋淋地望着葉京華。
葉京華被勾地更想親他,待澡洗完了,衣袖也濕了大半。
待兩人洗漱好,吃了早飯,兩人就該啓程了。
這些時日,葉京華的衣物都跟他的混放在一塊兒,趙寶珠将回屋将兩人的行李收拾出來,一走出,便眼見葉京華站在前院,往墨林脖子上套馬鞍。
因着要幹活,葉京華打扮地很利落,只穿了件短褂,外頭披着大襖,長發用一只素木簪挽起來,此刻正皺着眉,雙手扶在墨林背上将馬鞍撫平。
趙寶珠見了這幅場景,一時恍然,不禁心道:“糟糕,少爺被我變成野男人了。”
遙想他頭一次見葉京華,對方烏發玉冠錦衣,腰佩環玉,一副疏冷貴公子的模樣,趙寶珠便感覺恍若隔世。
“說什麽胡話?”
葉京華的聲音傳來,趙寶珠猛然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竟一個不留神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葉京華撂下馬鞍,伸出手将他拉到身前,在趙寶珠頰上親了一下:
“什麽野男人——” 葉京華垂眼,捏了捏他的手:“寶珠是嫌我沒給聘禮,不肯給我名分?”
趙寶珠被他鬧了個大紅臉,嘟囔道:“什麽聘禮不聘禮的,少爺才在說胡話。”
葉京華沒做聲,微微笑了笑,便轉頭去繼續套馬鞍。
等到日上三竿,兩人也準備好要啓程了。正當趙寶珠準備好要往馬車上走時,阿隆忽然不知從什麽地方沖了出來,一把撞進了趙寶珠懷裏,眼淚汪汪地擡起頭:
“老爺!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嗎?”
這幾日他因為不能接受自己愛情故事裏的人物忽然從深閨小姐變成了位大官人,都躲着趙寶珠和葉京華走。而今早忽得聽說兩人要上馬車走了,這才着急,抱着趙寶珠的腰就不放了:“老爺,你別不要我——”
阿隆雙腿一軟,放開了嗓子就想嚎,大有要撒潑打滾的架勢。
趙寶珠趕忙一把摟住他:“幹什麽狼嚎鬼叫的?起來、誰說我不要你的?”
阿隆哭聲一停,眨了眨眼睛,抽噎一聲:“可……他們說老爺要回京城去了,再也不回來了。”
趙寶珠聞言笑了笑,拿出帕子去擦男孩兒臉蛋上的眼淚,哄道:“誰跟你說的?只是進京述職罷了,哪裏就不回來了?你放心,我不出一月定然會回來的。”
阿隆聞言,這才半信半疑地停止哭泣,抹了抹眼睛,嘟着嘴道:“老爺是說真的?老爺可不要騙我。”
趙寶珠看他可愛,拍了拍男孩的頭,将他揉搓了一番:“我的話你還不信?好好呆着,別一天到晚調皮搗蛋的。”
趙寶珠還從未言而無信過,阿隆勉強相信了他,卻還是耿耿于懷。拽着趙寶珠的衣袖,暗中瞪了葉京華一眼。
還真被善儀哥哥說對了,這人就是來拐跑他們老爺的!阿隆憤憤不平,用自認為很隐蔽的、不懷好意的目光瞪視葉京華。現今男子的好皮相也不管用了,他的小腦袋裏壞水直冒,心想什麽進京述職、聖旨等等不會都是這位葉大人僞造出來的吧?
善儀哥哥說過,這些京城的世家子弟都不是什麽好貨!
将阿隆托付給翠娘與陶章等人照顧後,趙寶珠便與葉京華上了馬車,在衆人的目視下朝着城外去駛。這次回京,兩人輕裝簡行,只一匹馬一頂軟轎,趙寶珠本想上前打馬,卻被葉京華溫柔地哄着攔了回去。
葉京華坐在轎外馬架上,肩上披着寶藍繡面大襖,一手執着缰繩,自然地當起’馬夫’來。
趙寶珠忐忑不安地坐在轎子內,時不時就要挑開簾子去看。
馬車駛出無涯縣城,便進入了條鄉村小道,四周都是田野,此刻覆上了層晶瑩的積雪,盡頭還模糊能見遠山在浮雲後隐約投射青影。
趙寶珠撩開厚厚的轎簾,映入眼簾的便是這般遼闊的景象之前,葉京華側臉疏冷,濃眉朗目,微微呼出一口白氣。
墨林叫了一聲,由鼻子中噴出一口氣,葉京華垂下眼,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鬃毛。一縷烏發随着動作由玉簪中滑落,垂在他額前。
他雖是在做這架馬這種平常之時,動作間卻依舊有一番風流自得,十分潇灑。
趙寶珠一下子就迷了眼,略微長大嘴,在心裏嘆道:“就算成了鄉野之徒,少爺也定是隐士高人,是個十分潇灑的野男人。”
葉京華注意到了後頭的動靜,偏過頭,見趙寶珠半個人已探了出來,皺起眉:“外頭冷,快回去。”
趙寶珠嘻嘻笑了笑,擁着大襖,抱着湯婆子鑽了出來,非要擠到葉京華旁邊:“沒事,我很暖和的。”
葉京華見狀,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感覺是溫熱的,才點了點頭:“把帽子戴上,別被風吹着。”
這兒田野中間,周圍沒人,趙寶珠也不用擺官威架子,乖乖地将轎子裏的軟兔皮帽子拿來戴上了。這兔皮帽子是用的葉家送來上好的皮子,翠娘拿來現縫制的,用的是當地官場的款式,兩邊兒留了兩條垂下去,柔和地罩住他被凍得冰冷的耳朵。棕紅的兔子毛貼在趙寶珠白裏泛粉的臉頰旁,很是可愛。
葉京華手裏拿着缰繩,朝他看了一眼,不一會兒,又看了一眼。
後實在忍不住,伸手将趙寶珠摟過來,往人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趙寶珠猝不及防,臉上的軟肉都被親變了形,擡手捂住自己的臉:“少爺!”
葉京華不着痕跡地收回手,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了:“嗯?”
趙寶珠見他裝傻,也懶得跟他計較,怕葉京華冷着,将湯婆子勻了一半,半邊兒放在葉京華腿上,半邊自己捧着。因着如此,兩人的姿勢也貼在了一起。
趙寶珠像塊小黏糕,粘在葉京華身上,帶着冰雪晶瑩氣息的涼風吹在兩人的臉頰上,耳邊只有馬蹄嗑嗒嗑嗒的聲音,山脈在道路盡頭湧動,一切安寧而美好。
墨林很乖,在鄉道上走得不快,但很穩,過了一會兒,葉京華騰出一只手來摟住趙寶珠。
趙寶珠也很乖,在他的臂彎裏縮成一團,抱着湯婆子,還将臉埋進葉京華的衣服裏蹭了蹭。
一時間,葉京華恍然間真覺得他和趙寶珠成了一對農家夫妻,家裏還算過得去,趁着正月上州府上去置辦年貨。葉京華一時怔松,胡思亂想起來,他以往從不屑做那庸人之擾,想若他生來不是葉家的二少爺會怎麽樣。而如今想起來,葉京華竟覺得他若投身寒門農家,只要能與趙寶珠相遇,兩人做一對貧賤夫妻也很好。
房子不用太大,反正兩個人都是擠一張床,田也不用太多,太多他一個人恐怕打理不過來。葉京華不想讓外人介入他們倆的生活,也不想讓趙寶珠幹活,故而小小一點田就夠了。若是有人閑話,他們就搬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去,過與世隔絕的生活。
葉京華越想,竟越覺得不錯極了。
兩人路走得好好的,眼看着不出半個時辰就要抵達青州州府,葉京華忽得低頭對趙寶珠道:“要不然,我們回去算了。”
葉京華低聲道。
趙寶珠聽了,一愣,将半邊臉自大襖腫擡起來,睜着大眼睛看向葉京華,眨巴眨巴:“……少爺忽然說什麽啊?”
葉京華摟緊了他,在趙寶珠的眉眼處落下一吻:
“我覺得就在那兒……也挺好的。” 他抱緊趙寶珠,在他耳邊低低道:“不如我回了皇上,今後就當我死了,我們就在這兒呆一輩子。”
趙寶珠瞪大了眼睛,在葉京華懷裏偏過頭,叱責道:“少爺說什麽胡話?什麽死不死的,大正月的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葉京華默不作聲。趙寶珠趕緊呸呸呸了幾聲,而後伸手回抱住葉京華:“少爺怎得忽然說這樣的話?皇上一片苦心,少爺怎麽好辜負陛下的好意呢?”
這話葉京華聽了,面上沒什麽變化,抿緊了唇。
趙寶珠抱着他拍了拍背,貓兒眼中一片澄澈,柔聲哄道:“我知道,少爺是不是怕我往後跟你分開?”
他話音剛落,趙寶珠便感到摟着自己的手臂緊了緊,箍得他有些疼,逐漸喘不上氣,輕輕哼了一聲,葉京華才放開些許。
趙寶珠吸了幾口氣,趕緊安撫道:“少爺不要怕,我已經和少爺結發,無論如何定不會負了少爺。” 他抿了抿唇,雙手抱緊了葉京華,低聲道:“況且……我也舍不得少爺啊。少爺不在的時候,我心裏就難受得很,還老是哭鼻子,丢了好幾次臉呢,所以少爺還是在我身邊的好。”
此番話聽進葉京華耳朵裏,心頭仿若注入一股暖流,很快滾燙起來。葉京華摟着人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良久之後,他擡起頭,深深看了趙寶珠一眼,而後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趙寶珠本來很溫順,但葉京華在他唇上印了一個牙印後,不覺發出聲痛呼,将葉京華用力推開:“少爺!”
葉京華被推開了,卻也不惱。他玉面之上眼眶微微發紅,斂下眸,執起趙寶珠的雙手,在上面輕輕落下一吻:
“我們回京後,還是成親吧。”
他望着趙寶珠低聲道:“就擺幾桌酒,只請親近的人,不讓別人知道,好不好?”
趙寶珠聽了,雙頰立即漲紅,葉京華已經提了幾次要和他擺酒成婚,趙寶珠都只當他是說笑,垂眸嘟囔道:“少爺別說笑了。” 他們這般偷偷摸摸的倒也罷了,若是真大張旗鼓地成親,葉夫人不得把他的皮撕了?
趙寶珠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暗地裏輕輕踢了葉京華一腳:“我們快走吧,別誤了時辰。”
他們兩人在這邊兒又摟又抱的,墨林沒得到指令,茫然地站在原地,鬃毛上都落了一層潔白的雪花。
趙寶珠心疼地去撫開墨林背上的雪花,葉京華這才放開他,繼續趕路。
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到了青州州府上。葉京華雖名義上是青州知府,實際上卻都沒在這府上住兩天,都是葉家的下人在打理。此時,一幹人等已将行李車馬都打理好,待葉京華與趙寶珠一道,就被請到了最前頭的軟轎裏,陸覃在前頭趕馬。
這轎子就大多了,裏頭不僅鋪了休息用的軟榻,還有張辦公用的桌案,無數暗格裏放了公文,書籍,和打發時間的話本,不是還有也家下人遞進來熱茶和各類點心。
葉京華倒也不急着辦公,将趙寶珠抱到了軟榻上,讓他枕在自己腿上,手輕輕撫過趙寶珠的額頭:“今兒起來的早,你睡一會兒。”
趙寶珠還有些不放心,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見墨林被分配了最悠閑的活路,什麽包裹都不用馱,嚼着半根紅蘿蔔跟在馬隊後頭。
趙寶珠這才放下心,轉頭窩回了葉京華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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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的車隊訓練有素,腳程又快,本來一月有餘的行程,他們不到一月就趕到了。
進京前一夜,車隊在離京城最近的驿站南陽下榻。
趙寶珠躺在床榻上,兩只眼睛瞪得溜圓望着窗外黑夜中的星辰,眉間似有愁意。葉京華自行李中拿出兩個人的寝衣,坐到他身旁,俯身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麽了?”
趙寶珠在床榻上打了個滾,伸手抱住葉京華,嘆了口氣。
葉京華見他這可愛的模樣,不禁輕笑出身:“可是困了?待我打點水來,洗了臉再睡。”
現今他真像是喜歡上了伺候趙寶珠,凡是都要親手做,都不許丫鬟下人進屋,非要親自給趙寶珠擦手擦臉。
趙寶珠聞言,心狠狠一酸,自葉京華懷裏擡頭望向葉京華,憂慮道:“這可怎麽辦?我把少爺變成了這個樣子,夫人定要惱我的。”
趙寶珠深知葉夫人對葉京華這個小兒子萬分珍愛,葉府上仆從如雲,何時需要葉京華做這種粗活。現今葉京華變成了如此模樣,讓葉夫人看了還不知心疼成什麽樣子呢。在趙寶珠心中,葉府上下一家都是他的恩人,他深覺對不起葉夫人,越想心裏越難受。
人家金堆玉砌養出來,好好一個公子,沒正正經經地娶親不說,還跟男人不清不楚地混在了一起。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跑到了青州來繞一圈,凡此種種,他都是罪魁禍首。
眼見着趙寶珠情緒低落,葉京華趕緊俯身哄道:“沒有這回事,母親常說我不近人情,又不理凡事,如今我會了這些,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趙寶珠卻還是愁眉苦臉,嘆息道:“可我們偷偷摸摸地做出這種丢臉的事,有違人倫孝道……讓夫人知道了可怎麽好?”
趙寶珠滿心憂慮。葉家上下全族在他眼中都是恩人,特別是一直待他很友善的葉夫人,他不想因為自己,鬧得葉家家宅不寧。
聞言,葉京華有片刻的沉默。
他看了趙寶珠一眼,默默擡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低聲道:“其實,我母親已經知道了。”
他因着心虛,聲音都是低而輕的。
趙寶珠聽了,猛然擡起頭,硬生生愣了數十息,才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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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車隊進京。
一路人馬綿延至京城郊外,越靠近京城,便越繁華,路上的人也就越多。其中許多人認出了這是葉家的馬車,其中有在朝為官的,紛紛大驚失色,開始猜測這對人馬到底是被外出辦案的葉家大少爺,還是年前被外派到青州的那位二少爺。
若是前者便罷,若是後者,便能說明許多問題了。
若外派還不到半年就讓葉京華進京述職,那就說明他根本沒在皇帝哪兒失寵!如今回來定是要高升的。
各幹人等紛紛不着痕跡地避開了葉家的馬車,同時又探頭探腦的,好奇地想往馬車窗戶裏瞧。
然而當馬車靠近城牆之時,車馬忽然少了許多。葉家的馬車并未走常用的南門,而是往平日裏只有國公侯爵以及皇親國親才能走的東門去了。
到了城門下,遠遠地便能看見一票人馬等在門前,一位身着五彩宮縧金鳳群,頭戴點翠攢珠冠的貴婦人正翹首以盼。
她眸中含淚,眼見着車馬駛到近前,立即激動地由侍女扶着走上前去。
葉京華首先自馬車上下來,他站定,看向葉夫人,烏發上的紫金雙珠冠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昨夜因惹了趙寶珠生氣,他被趕到隔壁屋睡了一晚,冷枕冷榻起來,還被趙寶珠勒令要換上最華麗的衣衫,也不能在葉夫人面前不莊重,不能有任何與他親密的舉動,趙寶珠怕葉夫人看了膈應。
頭一晚沒睡好,葉京華心情很一般,他看向葉夫人,俯身行禮:“母親。”
葉夫人則比他激動得多,沖上去扶住了葉京華,兩滴淚登時自眼尾落下:“我的兒!”
葉京華被她扶起,垂眸道:“兒子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葉夫人緊緊抓着他的衣袖,将葉京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才放下心,低下頭用絲帕拭去淚,擡起頭來向葉京華嗔道:“如今見了你沒事,為娘才算放心了,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做官——”
她說到這兒,到底沒在朝政上置喙,搖了搖頭道:“罷了,回來了就好。”
雖知道葉京華帶了人去,可青州到底偏遠,葉夫人日夜懸心,如今見葉京華沒傷着、也沒瘦,還是龍章鳳姿、儀表堂堂的樣子,才算是放了心。
她拍了拍自家兒子的肩,剛想張口說些什麽,就見葉京華雖是站在她跟前,目光卻往身後飄去。
葉夫人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發現趙寶珠下了車,此時正略微局促地站在馬車邊。
見葉夫人看過來,趙寶珠立馬彎下腰行禮:“寶珠見過夫人。”
“喲——” 葉夫人立即雙眼一亮,趕忙上前去将人扶住:“差點忘了這麽個寶貝疙瘩。”
趙寶珠因着愧疚,這個禮行得尤為瓷實,雙手都快觸到了地面。葉夫人看着弱柳迎風,力氣卻不小,這麽一下子就将他整個人拽了起來,美眸看着趙寶珠瞪圓的貓兒眼道:“趙大人,往日裏我們葉家多有怠慢,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我們母子不知之罪。”
葉夫人說完這席話,作勢就要往下面福。趙寶珠哪裏敢受這個禮,趕緊将葉夫人扶住:“夫人!這可使不得啊!”
趙寶珠急得滿面通紅:“我、我哪能受夫人的禮呢?夫人是我的恩人,我願結草銜環以報。”
葉夫人直起身,順手就牽住了趙寶珠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含笑道:“好孩子,真虧你是心胸寬大的人,才不與我那孽子計較。”
說罷飛了一眼葉京華,道:“我生的孽胎我知道,他看着好,內裏卻霸道得很,心思又深,往日裏定是他對不住你。若往後他有什麽不好,你只管來告訴我,我教訓他。”
趙寶珠哪裏見過這陣仗?被葉夫人這一套哄得團團轉,臉頰漲紅,嚅喏着說:“沒、沒有的事……少爺很好。”
見趙寶珠羞中情意閃爍的神情,葉夫人的神情更柔和了幾分,心想到底這趟青州到底是沒白去,可算把人哄到手上了,還不算太沒用。
葉夫人笑呵呵的,将趙寶珠牽着走到葉京華身邊,看了看這兩人站在一塊兒,從相貌到性情都很是登對,笑得越發慈祥。
她拉起兩人的手,一人一只,放在一塊兒,笑盈盈地道:
“你們打算何時成親啊?日子我都看了,下月十八、二十二,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