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8、008

這一次未能順利見到柳韶光,徐子淵便有些不安。前世回府時只看到柳韶光咽下最後一口氣的場景時時刻刻折磨着他,重生後第一件事便是趕緊下江南來尋柳韶光。

卻不知哪裏出了錯,原本該在今日的初見卻出了差錯,徐子淵的眼中逐漸添了幾分瘋狂的戾氣,仿若又看到了和離書上那抹刺眼的鮮紅,神情痛苦,喃喃低語,“死生不複相見……阿韶,你何其狠心。”

瑞安素來精明能幹,雖剛到江南,辦起事來卻毫不含糊。徐子淵叫他去查範淩,他原以為照徐子淵的脾性,該是要通過範淩這個二世祖拿住範家的把柄,便花了些心思,仔細滲透,慢慢打聽,誓要将範家查個底兒掉。

沈知府等人又三天兩頭邀徐子淵和宋珏參加宴會,宋珏天生愛熱鬧,五次裏總能磨得徐子淵答應他一兩次赴宴。

如此一來,倒叫徐子淵無暇仔細詢問瑞安有關範淩的事。到底瑞安也是初至江南,辦事不若在京城那般趁手,也情有可原。

只是每每赴宴,徐子淵一見着範同知便回想起一次柳韶光為着柳煥的婚事操心落淚之事,哪裏還能給範同知什麽好臉色?

範同知心下惴惴,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位祖宗。

倒是沈知府心情頗為愉悅,他和範同知政見不合,範同知沒少給他找麻煩,如今見範同知吃癟,沈知府自然也樂得看笑話。

人嘛,都是愛看對手倒黴的。

沈知府一高興,就更愛辦宴會邀請徐子淵前來赴宴了。當然,沈知府自覺自己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心想幫一把同僚。同僚不知何故見棄于貴人,作為一個關愛下屬的好知府,他不得給同僚多制造幾回見貴人的機會,好叫他們解除誤會?

辦宴會的次數多了,見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沈月華便親自來柳府尋柳韶光,見了柳韶光便嬌斥道:“好哇,柳大小姐可真有閑情逸致,在家樣樣舒坦,都忘了我這個手帕交了是不是?三催四請都請不到你的人,看來下回要約你出去玩,得叫八擡大轎登門擡着你去才是!”

柳韶光心知自己推了沈月華好幾次帖子,她這回過來,定然是要拿這說事的,到底是自己的不是,柳韶光也難免心虛,笑着起身,朝着沈月華作了個揖,正經道:“怠慢了姑娘,小生這廂賠禮了。”

“你這又是從哪兒學來的怪模樣?”沈月華撐不住笑了,虛空一指柳韶光,擡了擡下巴,故作高傲道:“那便罰你去本小姐府中端茶倒水伺候半個月賠罪吧!”

柳韶光拿着茶杯往沈月華手上一放,笑眯眯道:“新得的老君眉,正合小姐的口味。小姐且嘗嘗,若是我伺候得不好,便扣我的月銀吧。”

“越說越沒譜了。”沈月華笑得肚子疼,手裏的茶杯顫顫作響,一手揉着肚子樂道,“堂堂柳家大小姐,還能計較那點月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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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光見沈月華順利被自己糊弄過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又神情嚴肅地同沈月華說道:“不計較的話,小姐以為柳府的家業是怎麽攢下來的?”

話還沒說完,柳韶光自己先撐不住笑了。沈月華略一琢磨,又捂着肚子哎喲哎喲笑個不停,眼角已然冒出了淚花,“你啊你,這麽編排你爹,也不怕吃挂落!”

柳韶光自信極了,“我才不怕!”

她爹可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沈月華當即冷哼一聲,“既然柳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又怎麽怕了我的宴會?我三番五次相邀,你都推脫不來,莫不是我成了洪水猛獸,叫你避之唯恐不及?”

柳韶光心說自己躲的另有其人,卻不好直言,只道:“貴客已至,我也不好赴宴,免得沖撞了貴人。”

“得了吧,柳大小姐什麽時候膽兒這麽小了?當初方面怒罵官家纨绔子弟的時候也沒見你犯過怵啊!”沈月華撇嘴。

柳韶光只能陪笑,“那不是知道你會替我撐腰嘛?”

“莫非現在我就不能替你撐腰了?”沈月華杏眼一瞪,“永寧侯世子又如何?你們柳家明明白白表示要出一百萬石糧草,助的是整個北疆的将士,他爹永寧侯還在北疆呢,感激你還來不及,你怕他作甚?”

“誰怕他了?”柳韶光當即被激起了小性兒,笑話,她可是能給徐子淵寫休書的人,能怕了徐子淵?

柳韶光上輩子昏了頭确實做了不少低聲下氣讨徐子淵歡心的事,這輩子再也不想在徐子淵面前落了下風,便是旁人的嘴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裏都不行!

沈月華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麽簡單的幾句話便激出了柳韶光奇怪的勝負欲,當即乘勝追擊,“那你還推脫宴會幹什麽?明天的宴會,你去還是不去?”

“當然去!”柳韶光腦子一熱,便應得幹脆,又怕沈月華看出什麽端倪,便笑着揶揄了一句,“沈大小姐都親自登門請人了,我豈有不去之理啊?”

沈月華瞪了柳韶光一眼,拍手起身,兇巴巴威脅柳韶光,“那可說定了。你要是再推脫,明天我非得親自來押你過去不可!”

柳韶光只能笑着讨饒。

送走沈月華後,柳韶光才慢慢冷靜下來,想到明天要去宴會的人還有徐子淵便是一陣氣悶,只能安慰自己:這一世徐子淵還不認識自己,沒了自己的死纏爛打,想來自己同他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再說了,自己又沒有什麽對不住徐子淵的地方,憑什麽要躲着他?

第二天,宋珏來請徐子淵的時候,徐子淵本想推脫不去,便聽宋珏滿目憧憬道:“沈知府的千金邀了一幫手帕交赴宴,據說柳家大小姐也會來。來江南好幾天,關于柳小姐美貌的傳聞都聽得耳朵起繭了,只可惜上回在柳府沒能見上一見。今日我倒要好好看看,容色冠江南的柳大小姐,到底有多傾國傾城!怎麽,你這回不會又不去吧?”

徐子淵霎時改了主意,淡淡道:“且等我片刻。”

宋珏在見到特地換了身熟悉的月白錦袍的徐子淵後,臉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半晌才幹巴巴道:“你還挺喜歡這身衣裳。”

原以為徐子淵不會搭理他,卻沒想到徐子淵會鄭重地點頭,宋珏整個人都傻了。

眼瞅着徐子淵的背影越來越遠,宋珏的腦子終于恢複了靈光,飛快一琢磨:上回徐子淵去柳府穿了這身,今天聽說柳家大小姐赴宴,又特地換上了這身衣裳。這家夥不會是早就見過柳小姐,還看上別人了吧?

這事兒就經不起細究,宋珏記性不差,當即又想起來先前他拿柳小姐說事兒被徐子淵用眼刀警告一事,心下忍不住暗罵一聲徐子淵可真能瞞,這麽大的事兒竟然一絲口風都沒露,藏得還挺深!

又心酸,徐子淵這等冷情冷性一看就知道不會輕易動心的家夥都能碰到心上人,怎麽他這麽個讨喜又俊俏的官家子弟卻遇不着意中人呢?

真是蒼天無眼。

柳韶光出門,必是要精心打扮一番的。她從不缺衣裳首飾,每回赴宴穿的衣裳戴的首飾都不重樣,女為悅己者容,她生了這麽張天香國色的臉,總不能浪費了這般美貌才是。

許久未出門,柳韶光也憋得狠了,又存了一股同徐子淵較勁兒的心思,今日特地穿了一身赤紅鑲金織錦裙,頭面也是一整套金絲嵌紅寶石步搖和耳墜,又細細描了花钿,本就十分的美貌更是豔麗逼人,整個人如同一朵開到極致的牡丹一般,雍容大方又不失端莊,任何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柳玉蓮一見柳韶光便變了臉色,勉強誇了幾句,而後一改往常亦步亦趨跟着柳韶光的做派,低着頭拉開了與柳韶光的距離。

便是見慣了柳韶光美貌的沈月華,見到盛裝的柳韶光都失神了片刻,而後滿臉驚嘆,“我原以為你先前那般打扮便已經是世間難尋的美色了,不成想你竟還能更美上三分!”

範清如等人心中亦是又羨又妒,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柳韶光身上瞟,暗暗記下她的妝容打扮,決定回府後便試上一試。

柳韶光則對着沈月華笑道:“前頭推了你幾次邀約,今日這般盛裝,便是來向你賠罪的。如何,沈大小姐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極了!美人兒就該多出來走走,你這等美貌,那是對旁人眼睛的恩賜!”

哪怕是最不屑柳韶光的人,都要承認沈月華這話說的有道理。這一瞬間,她們也明白了沈月華愛美人的樂趣。

沈月華愛一切美麗的事物,贊嘆柳韶光豔色無雙的美貌,也欣賞徐子淵和宋珏的清隽潇灑,當即同一衆好友笑道:“今日永寧侯世子和宋公子也會來,我上回遠遠瞧了一眼,這兩位可都是人中龍鳳。尤其是那位永寧侯世子,若說柳妹妹是女子容色之絕豔,那永寧侯世子便是男子俊美之極致,真是貌勝潘安,滿身風華,難以用言語形容。”

衆人聽了,都暗暗點頭贊同。倒是沈月華說完,莫名覺得柳韶光同徐子淵極為相配。柳韶光明豔動人,性情如火,大膽而赤誠;徐子淵沉默寡言,凜冽如冰,二人竟是驚人的般配。

只可惜,到底身份懸殊了些。

錦朝的男女大防并不嚴苛,男子在前院言笑晏晏,女子便在後花園品茶撫琴,只隔了片竹林,有心人稍微尋個寬闊些的去處,便能隐隐瞧見對面的情景。

沈月華早就踩好了點,聽聞徐子淵和宋珏來了,便悄悄指了指花園西側那個小亭子,那亭子建在湖邊的小拱橋上,比周圍高出一截,從那裏往前院那邊看,正好能看到清晰的人影。

閨秀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覺得稀奇,又有幾分做了壞事的緊張刺激,相視一笑,齊齊跟在沈月華身後,往小亭子而去。

不多時,柳韶光便見到一個熟悉的刻在靈魂裏的清隽挺拔的身影,那人身着一襲月白色錦袍,腰間墜着一對白玉,還挂着個墨竹香囊,氣勢冷冽,眉眼淡淡,同記憶中分毫不差。

徐子淵天生五感過人,在察覺到對面的目光時便瞬間擡眼望去,一眼便瞧見了紅衣烈烈的柳韶光,自此眼中再無旁人,只定定地看着柳韶光,眼中百般情緒轉瞬即逝,最終歸于平靜,卻絲毫不舍得将眼神移開半分,唯恐這又是一場美麗的幻夢。

和徐子淵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柳韶光心下五味雜陳,眼前走馬觀花似的浮現出前世的一幕幕情景,甜蜜的憂傷的痛苦的喜悅的,莫名生出一絲委屈,差點落下淚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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