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16、016
柳韶光想到上輩子範家的惡心做派,心情瞬間陰了下來。不過這輩子兩家還未正式撕破臉,即便是上輩子,也是範淩那蠢貨瞞着範知府先把事情做絕了,範知府才一直揪着柳家不放。如無意外,這輩子範淩應該也會先來找柳家的不痛快。
看樣子,是該約範清如出來玩玩了。
宋珏見柳韶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知她已經心裏有數,又暗暗贊了一聲徐子淵眼光可真毒,瞧中的人有這般美貌不說,竟還這般聰慧。
柳璋也知道嚴家幹的那些破事兒,心裏頭已經琢磨出千百個搞死範淩的方法,面上還是笑盈盈的,看不出喜怒,只樂呵呵地向宋珏道了聲謝,“宋大哥路見不平,當真是名士風範。”
要不怎麽說柳璋嘴甜呢,一開口就搔到了宋珏的癢處,誇他名士風流可比祝他金榜題名更叫他高興,樂得宋珏直接摘了腰間的玉佩遞給柳璋,拍着胸脯道:“你進京後,別給宋府遞拜帖了,一般同宋家沒有來往過的人的帖子,門房都會往後壓一壓。日後你要是進京,直接把這塊玉佩給門房看,準保他當即客客氣氣地把你迎進府裏。”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話可不是随便說說。柳璋沒少跟着柳煥和柳福貴出門,江南這些官員品級可比首輔差遠了,有些人家的門房也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傲氣得很。
有了宋珏這塊玉佩,柳璋雖然還沒到京城,也算是已經在京城站穩了一半腳跟了。
柳韶光對柳璋三言兩語就把人哄得找不着北的本事已經見怪不怪了,上輩子宋珏和柳璋的私交就非常不錯,二人雖然一個縱情山水,一個久在朝堂,卻一直書信不斷,還互相贈詩。又因為二人詩才都十分出衆,導致京城有段時間特別流行贈詩的風氣,還将宋珏和柳璋視為伯牙子期般的知己,時人并稱他二人為“宋柳”。
為此,柳韶光這個被高門望族鄙視許久的商戶女,也莫名沾染了一些文氣。以後再去赴宴,也沒人再在她面前拈酸弄醋拿商戶說酸話了。
對于範家,柳韶光心下也有諸多提防,特意約了範清如珍寶閣一道去看新出的首飾。
範清如同柳韶光的交情不深,但沈月華和蕭淑慧都在,她自然不會不來。四人說說笑笑便去了二樓留給主家的特殊雅間。掌櫃連連喚人呈上最新樣式的頭面,笑着同柳韶光打招呼,“大小姐可是許久沒來了,前幾天二少爺過來好一通挑,将花樣最繁複模樣還有些怪的那幾支發簪都買了回去,想來是給大小姐送去了。”
“還有這事?”柳韶光微微挑眉,“他倒是給我送了不少東西過去,我就瞧見了些胭脂水粉,還有些妝奁盒沒打開看,回去後可得好好看看。”
“那是,二少爺眼神毒辣,挑的東西一準兒是最适合大小姐的!”
說到這一點,便是最為從容的蕭淑慧都忍不住開口道:“既然柳家二弟回來了,怎麽不叫他一同前來?”
柳璋前些年偶爾會陪着陸韶光出門買衣裳首飾,有時候碰上柳韶光約了沈月華和蕭淑慧,也會幫着她們挑一挑。他眼光獨到,又并不怎麽喜歡閑逛買東西,練就了一眼就能從一堆衣裳首飾中挑出一個最适合的本事。蕭淑慧她們自然是知曉柳璋這份能耐的,十分樂意柳韶光帶着柳璋一同置辦行頭。只可惜後來柳璋去了知行書院,又年歲漸長,便沒再一道兒陪着她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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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光當然知道沈月華她們的心思,只是笑道:“今天不巧,璋兒應了宋公子的邀約,一道兒出門品酒論詩寫文作賦去了。”
範清如的眸色一深,心道柳家倒是好本事,這麽快就巴結上了首輔家的孫子,再想起家裏那些個煩心事,當即開口道:“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兄長頂用,小弟又有出息。不像我,別說指望着兄長給我撐腰了,便是他消停幾天不去惹是生非,我都要燒高香了。”
柳韶光眼神一閃,故作不經意地笑道:“有範大人在,誰還能欺負了你不成?再說了,範公子這些天不都安生在家盡孝,哪裏鬧事了?”
要不是範清如親耳聽到範淩犯蠢時提過一嘴嚴寶珠和柳煥的親事,單看柳韶光說這話時的模樣和口氣,範清如還真感受不到任何一點不滿。這等奇恥大辱,要說柳韶光不記恨範淩,糊弄鬼都糊弄不過去。再一看柳韶光面上從容的笑意,範清如是真的對柳韶光生出幾分佩服。
不過,既然柳家已經同首輔之孫還有永寧侯府攀上了交情,目前兩家又還沒真正撕破臉,範清如也樂意多給柳韶光透露一點那對不知廉恥的東西的一些慘況,當即便冷笑道:“我也不瞞你們,我那位大哥是什麽性子,你們也都知道。這段時間沒出門,哪裏是什麽盡孝,都差點把我爹給氣病了!”
柳韶光就愛聽範淩的倒黴事,聞言立即驚呼一聲,“怎會如此?”
心中卻一個勁兒地催着範清如趕快說一說。
範清如有意消除兩家的隔閡,也沒賣關子,嘆了口氣道:“還不是為了那個嚴寶珠,我都不知道她有什麽不滿,進了門也沒個笑臉,見天哭喪着個臉,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毛病,成天穿着一身素淨抽抽噎噎抹眼淚,知道的是她嫁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沒了爹娘!就前幾天夜裏,我爹赴宴回府,剛進內院就聽見一陣幽怨的低泣聲,嗚嗚咽咽時斷時續,卻一直找不到哭泣的人,冷不丁一擡頭,就見樹幹上飄着個白慘慘的人影,酒都給吓醒了!後來才知道那嚴寶珠跟我大哥鬧別扭,正在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呢,挂一根薄如蟬翼的披帛,是想吓死誰呢?”
範清如越說越火大,“到頭來還連累我娘吃挂落,偏生我大哥還跟中邪似的護着嚴寶珠,氣得我爹眼前發黑,最後狠心請了家法,現在還在床上躺着休養呢!”
一口氣抱怨完,範清如的心情可算是暢快了不少,又将目光落在柳韶光身上,隐晦道:“那嚴寶珠就是個喪門星,那張苦瓜臉,縱使有天大的福氣都要被她弄散。好在她沒嫁進商戶人家,生意人做買賣都講究個福運彩頭,娶這麽個喪門星,多晦氣!”
柳韶光聞弦歌而知雅意,心知範清如已經知道了柳嚴兩家曾經口頭訂過親之事,也聽出來範清如話中的些許服軟,又是一笑,“不過是一個打簾子的玩意兒,哪裏犯得着同她置氣?你可莫氣壞了身子,那可不值當。”
蕭淑慧心細,看出範清如有話想同柳韶光說,十分貼心地找了個借口拉着沈月華離開了,雅間中便只剩下柳韶光和範清如兩人。
範清如面色不大自在,将範淩和嚴寶珠罵了個狗血淋頭,微微低頭,語帶歉意,“我實在是,無顏見你。”
“這事與你何幹?”柳韶光嘆了口氣,“範公子秉性如何,整個江南的百姓都知道。倒是連累你和範夫人難做。”
範清如險些被柳韶光這話勾出眼淚來,紅着眼道:“還是柳妹妹知曉我的苦楚,他到底不是我娘親生的,我爹又護這根獨苗苗護得緊,我娘想着日後我還要仰仗他替我撐腰,有些事情也只能忍了。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雖是官家小姐,卻是真的羨慕你。”
柳韶光又是一嘆,遲疑地看着範淩,良久才道:“既然你對我推心置腹,那我也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真的相信,日後你大哥會替你撐腰?”
範清如強忍着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捂臉哽咽,“我便是不信,又有什麽辦法呢?”
柳韶光拉着範清如的手一同嘆氣,“要是夫人名下能有個孩子就好了。”
“這都是命,誰讓我娘就生了我一個呢。”範清如默默垂淚。
柳韶光靜靜地陪着她,範清如止了淚,忍着羞愧同柳韶光交了底,“我大哥又犯渾,近來可能會去尋柳家的麻煩,我爹一貫縱着他,你們多加小心。”
柳韶光就這麽看着範清如,直看得範清如面如火燒,落荒而逃。
柳韶光站在雅間窗前,含笑看着範清如匆匆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前行,慢悠悠往知府衙門的方向而去。
範清如坐在馬車上暗暗生悶氣,又羞又惱之餘,又覺得柳韶光實在有些不識擡舉,她已經放下顏面向柳韶光賠禮道歉了,柳韶光竟連句軟話都沒說。範清如正生着氣,馬車卻驟然停下,險些讓範清如磕了頭,範清如當即大怒,正要發作,卻聽得外頭一個更蠻橫的聲音響起,“叫你偷人,叫你胡亂認兒子!那個騷婆娘相好的多了去了,誰知道那個野種是誰的?你前頭那兩個死鬼也沒給你生下個一兒半女,真以為前幾年和她好幾回就能得個兒子?要老娘看,毛病指不定就出在你身上。不能生還認什麽便宜兒子?你認我也不認!六七歲都養不熟了,一準兒惦記他親娘。要我說,去族裏過繼一個小的來,我們養大的才會跟我們一條心!”
“哎喲哎喲別打了!行行行,你要過繼就過繼!”
竟是遇上了潑婦大鬧,追打丈夫。
範清如原本還想發怒,在聽得這一連串的“不能生”、“過繼”之後,想起範淩為了嚴寶珠要死要活的模樣,一顆心怦怦直跳,握着帕子的手都緊張的發抖,內心又有一絲興奮,閉目調息了許久才冷靜下來,對車夫道:“不礙事,趕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