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81、081
81、081
不得不說, 吳怡确實是個聰明人。對危險的感知也十分厲害,察覺到自己可能會丢了性命,便當機立斷來找柳韶光, 這也确實是她唯一的生路。
梁媽媽那邊要殺她,江永懷也不會想她活着。現在有暗衛護着,梁媽媽的人肯定害不了她,她再向柳韶光服軟求饒, 若是柳韶光心軟,江永懷自然不會在這些小事上違背柳韶光的意願,指不定還真就讓她搏出了一條生路。
能在這麽多條死路中迅速找到唯一一條生路,柳韶光也不得不說一句吳怡算是個人物,審時度勢的能耐, 對危險判斷的能耐都比常人強多了。
只可惜,她碰上的是柳韶光, 還是重生後的柳韶光。
上輩子柳韶光直接給了吳怡穿心一劍,這輩子,柳韶光也沒想過要給吳怡活路。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挑釁中, 在她再次支使秋月對柳韶光下桃花笑的時候, 柳韶光看吳怡,完全就是看死人一般。
看着吳怡匍匐在地對她搖尾乞憐的模樣, 柳韶光心裏倒也浮現出一絲痛快。上輩子柳韶光動手太幹脆,給了吳怡一個痛快, 還真沒見過吳怡這副誠心誠意認錯的模樣。
柳韶光饒有興致地欣賞了片刻,吳怡似乎察覺到了柳韶光的想法, 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最後還是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顫抖着身子拜伏在地,哪怕知道自己成了柳韶光眼裏的笑話,吳怡也願意用一時的屈辱換來自己的生機。
柳韶光唇角微微溢出一聲嘆息,“何必呢?”
吳怡霍然擡頭看向柳韶光,砰砰砰又給柳韶光磕了幾個響頭,淚水跟雨點兒似的啪啦啪啦往下掉,“我知道我對不起表嫂,是我心思歹毒,蛇蠍心腸,我罪該萬死。但蝼蟻尚且偷生,求表嫂饒我一命,我願意就此跟着族長回老家,随便找個人嫁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再也不來打擾表嫂,求表嫂成全!”
“你為什麽總覺得,在你做了那麽多錯事之後,我還會心軟饒你一命呢?”
柳韶光真是奇了怪了,上輩子也就罷了,是她為了徐子淵昏了頭,一門心思讨好吳氏,對吳怡也是再三忍讓,吳怡覺得她會心軟也就算了。這輩子,柳韶光就沒給過吳怡一個好臉色,甚至還打了好幾次吳氏的臉,吳怡哪來的自信,覺得來找自己哭一哭跪一跪,自己就會原諒她的?
單就她給自己下桃花笑,想害自己一屍兩命,波及到長洲,柳韶光都恨不得活剮了她。
吳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聽了柳韶光這句反問,吳怡心下一慌,脫口而出,“就算表嫂對我有諸多厭惡,但真的要了我的命,表嫂就不想為腹中的胎兒積點德嗎?”
“砰”的一聲,一個茶杯在吳怡身邊炸開,滾燙的茶水濺了她一臉,吳怡吃疼,下意識地看向柳韶光,對上的就是柳韶光冰冷的,宛若野獸一般的眼神,“你還敢提長洲?你之前讓秋月對我下毒的時候,打的是讓我一屍兩命的主意吧?”
吳怡身子一顫,繼續喊冤,“我那都是被逼的,求表嫂開恩啊。冤有頭債主,表嫂應該揪出首惡将他處置了,才能替小世子出了這口惡氣!”
“是嗎?桃花笑難道不是你自作主張?不然的話,梁媽媽為什麽一拿到那個手爐臉色就變了?”柳韶光不耐煩多和吳怡多聊,索性同她攤了牌。
吳怡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韶光,仿若抽掉了最後一縷精氣神,雙目無神地癱軟在地,諷刺大笑,“哈,原來這一切你都知道?虧我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聰明絕頂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沒想到啊沒想到,柳韶光!”
吳怡抹了一把淚,雙手撐地緩緩站起來,眼神一直盯着柳韶光,面上神情似痛恨又似不甘,踉跄了幾步後,吳怡才咬牙切齒道:“要不是有徐子淵幫你,我絕不會輸!”
“你這樣天生的好命人懂什麽?我無父無母,不得不讨好姑母,可是她就是個蠢貨,蠢笨得讓人厭惡,但我還得捏着鼻子讨好她!即便如此,老天還是不放過我!你知道被人威脅性命的滋味兒嗎?你知道刀架在脖子上有多恐懼,吞下去毒藥的那一刻有多絕望嗎?先帝死了,前朝餘孽又來了!我就是一顆棋子,不管執棋者是誰,都得乖乖聽話。但是,有人問過我嗎?”
“我也想像你一樣,在家有父母兄弟百般疼愛,出嫁有丈夫護若掌心寶。柳韶光你別忘了,你這永寧侯夫人之位,原本該是我的!”
“你搶走了我的東西,到頭來還要高高在上的指責我。看着我為了求一絲生機,像條狗一樣對你搖尾乞憐是不是很痛快?”
“當然痛快。”柳韶光絲毫不為吳怡的憤怒所動,她有什麽憤怒的資格?
“你口口聲聲說我搶了你的永寧侯夫人之位,不如我們等侯爺來了問問他,就算沒有我,看他會不會娶你?”
“那又怎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母答應過我的!”
柳韶光看着吳怡的目光便帶了一絲憐憫,“是啊,父母之命,父在前,母在後,你猜猜,公公會不會聽婆婆的,讓你嫁給徐子淵?”
吳怡神情一頓,心中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卻還是挺直了背,咬牙切齒給了柳韶光一個擲地有聲的回複,“那當然!姑父從來沒反對過!”
“要不怎麽說你機關算盡太聰明呢?”柳韶光目中的憐憫之色更重,“公公掌管侯府這麽多年,不如你來猜一猜,你的底細,他到底知不知道?”
“不可能!”吳怡瘋狂搖頭否認,要是柳韶光說的是真的,那她這些年豈不就成了活生生的笑話?
偏生柳韶光殺人還要誅心,輕飄飄嘆了一句,“你總覺得吳氏蠢笨,對她百般瞧不上,可是你自己又比她好到哪兒去呢?無非也是他人眼中的跳梁小醜罷了。”
吳怡終于崩潰了,捂着耳朵大喊,“這不可能!你在騙我!我才不是跳梁小醜!我也絕對不可能是跳梁小醜!”
柳韶光憐憫的目光宛若一柄尖刀一般,直直插進吳怡的心口,吳怡忍不住捂着心口哀嚎一聲,嘴裏不住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柳韶光也失去了再和吳怡聊下去的興致,上輩子給了她當胸一劍,這輩子打碎她的驕傲讓她宛若萬箭穿心,柳韶光也釋然了,不想再和吳怡有任何牽扯,擡擡手,示意暗衛将她拖下去。
“把她帶回她自己的院子,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運氣。”
運氣好的話,說不準梁媽媽因為江永懷的病情無暇他顧,放了吳怡一馬呢?
當然,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徐子淵會補刀的。
反正吳怡可以數着指頭過日子了。
吳怡目光渙散被人拖了下去,柳韶光又吩咐,“看好她,別讓她去找老夫人。另外,這次有動靜的,都記着,一并清幹淨了。”
“遵命!”
柳韶光摸了摸肚子,神情溫柔,“長洲,這一次,你不會再受任何委屈。”
江永懷這一病,經過梁媽媽多次灌藥診治,反反複複,偶爾還能睜一會兒眼,卻撐不了多久,又沉沉睡去。
柳璋都快縣試了,也急得團團轉,同夫子告了假守着江永懷。
江永懷偶爾幾次的清醒,都能看到柳璋,心情亦是十分複雜,嘴唇微動,用盡全力叮囑他,“別…別再來了……多背書…考試……”
柳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強忍着淚水,壓低了聲音免得江永懷聽出他哽咽的嗓音,“表哥你別擔心這些,好好養上一陣兒,好了後就能聽到我考過縣試的好消息了!”
江永懷扯了扯唇,似乎想要給柳璋一個笑容,卻還是失敗了,努力對着柳璋喊:“快…走!別…再…來了……”
柳璋拍了拍江永懷的手,不住地點頭,“我知道了,放心吧表哥,我打小體格就好,不會過了病氣的。舅舅舅母聽了消息後十分焦急,也在來京城的路上了。到時候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帶着舅舅舅母好好逛一逛京城。”
江永懷的眼中微微有了亮光,費勁地點了點頭,又虛弱地閉了閉眼。柳璋不敢再出聲,唯恐擾了他休息,轉頭給了梁媽媽一個眼神,而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梁媽媽看着臉色蒼白,氣若游絲的江永懷,想到他方才聽到江家父母要進京的消息時,眼中陡然亮起來的光芒,梁媽媽便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黑着臉端過一旁她守了兩個時辰熬出來的藥,粗魯地捏開江永懷的嘴就灌了進去。
江永懷被嗆得氣息更加虛弱,雙目有發白的跡象,梁媽媽的手又是一抖,而後放輕了動作,像拍嬰兒似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到底還是不甘心,梁媽媽的手指關節都因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咬牙切齒地揪着江永懷的衣襟,話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憑什麽呢?江家就這麽讓你在意?你要是再不好起來,我這麽多年的謀劃,都要付諸一炬,你這個不争氣的東西!你還心疼柳璋,想着他要縣試,怎麽就不想想你馬上就要會試了,就快見到那個狗皇帝了,啊?江家人柳家人你都心疼,我呢?我這麽多天辛辛苦苦地照顧你,夜裏都不敢合眼,你心疼過我一句嗎?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梁媽媽咬牙切齒地罵了這一通,擡眼卻是一怔。
江永懷就這麽睜着眼睛,靜靜地看着她,目光無悲無喜。梁媽媽幾乎能從他的眼中,看到一個狀若癫狂的自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