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姓姐弟

第2章 異姓姐弟

周六那天下午蔚映敏早早來了。

蔚映如開門先揶揄他,“你不是有事?”

蔚映敏把在路上買的剛上市的菠蘿給她,換着鞋子說:“我直接從公司過來的,本來約的今天下午三點去中介簽約……”

蔚映如嚴肅地問:“你真想清楚了?”說着書房裏前後出來倆孩子,朝着蔚映敏齊聲喊:舅舅!喊完小的那個問舅舅你給我帶啥了。

蔚映敏右肩稍傾斜,背上的包乘滑梯似的順着胳膊滑到手心,他拎着坐去沙發上說:“給你帶了個大菠蘿,菠蘿頭青翠葳蕤的可神氣了,你照着畫去吧。”

小的跑去抱餐桌上的大菠蘿,蔚映敏低頭翻着背包交代他,“小心別被紮到手。”等翻出一個 SONY 的白色盒子,以迅雷不及耳之勢遞給旁邊大的,大的拿上秒閃回房間。

大的是他的外甥女馬上十五歲,叫明心;小的是他外甥剛過七歲,叫明皓。

餐桌旁的蔚映如在說他,“菠蘿怎麽不讓人削好?你咋挑的頭大身子小?”

蔚映敏說:“又不是買來吃的。”

蔚映如看他,”那是幹嘛的?“

蔚映敏去廚房開冰箱門,“送給明皓觀賞的,好看又好聞。”

蔚映如拿上零錢包去玄關換鞋,“閑的。”

蔚映敏見冰箱沒啥喝的,關上門出來問:“你要出去?”

“去買菜。”

“我買過了,等下就送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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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映如問他,“你都買了啥?”

“你都需要啥?”蔚映敏說:“你不就老那幾道菜。”

……

蔚映如猶豫,“要不讓你姐夫回來掌勺給你們換換口?“

“姐夫還在跑專車?”

蔚映如放了零錢包回來,“我不是跟你提過一嘴,他跟一個醫院洗滌部的人打算弄一個醫療布草洗滌公司,正跑着辦資質呢。”

“醫院不是有布草洗滌部?”

“極個別有,大多數都是外包。”

蔚映敏厘了會問:“今天這個主任也有份?”

“哪個主任?”蔚映如疑惑,遂反應過來,“她清正着呢,不幹這事。”

“嗬,”蔚映敏癱坐沙發上,“更吓人了。”然後雙手環臂地仰坐那兒, 後腦勺枕着靠背犯困。

蔚映如看他,“你怎麽蔫兒巴巴的,犯鼻炎了?”

蔚映敏拖着聲音說:“……想感冒。”

“家裏有感冒靈。”蔚映如去拿藥箱,“你喝一杯去明皓房間睡……”說着蔚映敏接到送菜的電話,讓開單元樓的門。

蔚映如把藥箱扔給蔚映敏,“你自己找藥,門禁系統壞了我下樓拿菜。”

沒幾分鐘她拎了結結實實兩大袋上來,一袋廚房食材一袋水果,腋下還挾着一枝嬌俏可愛的杏花。她笑着進門說:“杏花怪好看。”

餐桌旁的蔚映敏沖着杯感冒靈問她,“勞拉西泮是處方藥吧?你跟姐夫誰吃的?”

“以前吃的,早停了。”蔚映如問他,“你看感冒靈的日期了沒?”

“看了。”蔚映敏仰頭喝藥。

明皓過來廚房問蔚映如,“媽媽,我也想聽明心的歌。”

蔚映如打發他,“聽去吧。”

明皓撅撅地離開了。

蔚映敏挽着袖口過來廚房幫忙,蔚映如說:“你去明皓房間睡會。”

“困勁過了。”蔚映敏拆開袋子把果蔬歸類到冰箱。

蔚映如修剪着杏花枝跟他聊,“你跟高醫生要磁場合,能處朋友再好不過。你媽就是跟我玩戰術,實際是想讓我帶你多結交人。”

蔚映敏往玻璃杯裏倒椰子水,倒完把空瓶精準地擲去垃圾桶。

蔚映如見他帶有情緒,把空瓶從垃圾桶撿出來,丢去一個專門收納空瓶的大袋子裏,“你媽目的是好的,就是手段不夠含蓄。”

蔚映敏說:“領導當慣了。”

“那是必然的。”蔚映如說:“你不能指望一個女的在職業和家庭上即虎又貓,這違背人性。”

“去年你媽動子宮脫垂術住院,我一個人樓上樓下忙前跑後。夜裏你媽想擦個身子,你爸怼了一大盆涼水。要不是高醫生值夜發現,你爸就這麽擦下去了。”

蔚映敏換話題,“高醫生是離異?”

“她沒結過婚。”蔚映如說:“她女兒是遺腹子。”

堂姐弟倆聊着,明心過來廚房,“媽你管管明皓,他那髒爪子老想搶舅舅送我的 mp3。”

蔚映如打發她,“你也讓他被音樂熏陶熏陶。”

“那 mp3 二三千塊……”

“皓皓,把 mp3 還給你姐——”

*

高美惠跟蔚映如住同一個小區,一個在一期一個在五期。日落前她帶着女兒楊照步行去蔚映如家的路上經過一個養發館,恰好皮頭癢又有他家卡,擡腳就去裏做頭療了。躺下洗頭的間隙微信蔚映如:【40 分鐘後到。】

蔚映如回:【知道你腳慢,我沒煮那麽早。】

高美惠的頭發随她媽,可能也跟她媽懷她時攝入的營養夠充分有直接關系,她打從娘胎出來就一頭好發,至今都一頭烏黑豐茂的長發,發量多到有人想挂她號一時又忘了她名字,會去導診臺問那個頭發最多的婦科女醫生叫啥?也有不少孕婦專門挂她號問她孕期都吃啥,是不是吃黑芝麻和核桃最佳?以至于她渾身上下最突出的、給人第一印象最深的就是頭發。盡管她五官也耐看,但誇她漂亮的不多,誇她更多的是有氣韻。

從養發館出來到蔚映如家時天都黑了,蔚映如幫她開門時驚訝了一下,“你咋還做了頭發。”都不等高美惠多說,蔚映如又折回廚房繼續燒菜了。

高美惠換完鞋徑直去衛生間洗手,快到門口時跟從裏面出來的人打個照頭,兩人皆一愣,高美惠反應快,神色自然地說:“你就是映如的堂弟吧。”

蔚映敏忙側身讓她進來,衛生間本就巴掌大,此刻更顯逼仄。

高美惠洗着手從鏡子裏看他,“你八幾年的?”

蔚映敏也望向鏡子回她,“八七年。”

高美惠笑了下,說:“喊姐吧,我八五的。”

蔚映敏鬼使神差地就喊了聲:“姐。”

高美惠搓洗着手指就笑了出來,随後把從肩上滑到胸前的頭發撩肩後,玩笑道:“這要是春節就給你個紅包了。”

蔚映敏沒再看她,偏偏身緊貼淋浴間的玻璃門,指着馬桶說:“抽水的壞了。”

高美惠朝着面盆裏彈彈手上的水珠,抽張洗臉巾擦手說:“我不用。”說完意識到他可能要洗手,立刻偏身閃出來,“你用吧。”

蔚映敏挪過去準備再洗一次手,蔚映如端了盤果切過來說:“老高你去主卧的衛生……”

“洗過了。”高美惠用擦完手的濕面巾輕拭了下嘴唇。

蔚映如擰開書房的門,一面把果切遞給裏頭的孩子們,一面朝着高美惠說:“你倆照過面了吧,那我堂弟蔚映敏。”

高美惠由衷地說:“你家人名字都真好聽。”

蔚映如朝着搓洗手指的蔚映敏介紹,“這是給你媽主刀的高醫生。”

蔚映敏沒來得及應,就聽見高美惠說:“咱都別堵在衛生間門口了。”

接着兩道聲音參差漸遠,一道說:“再燒一個香菇菜心就開飯了。”

一道喃喃自語:“映如映敏映意……诶映意黃映意是不是林覺民的妻子?”

蔚映敏關了水龍頭擦着手跟出來,聽見廚房的蔚映如說:“林覺民的妻子叫黃意映。”他見高美惠傾身聞了鬥櫃上的杏花,笑着去廚房問:“明峻還沒回來?”

“他回來晚,我給他留飯。”蔚映如問她,“我弟咋樣?”

高美惠回頭看了身後的蔚映敏一眼,回蔚映如的話,“一表人才,你完全沒有使用修辭手法。”

蔚映敏頓步折去了書房,從果盤裏捏出個草莓站在明心身後看她們玩兒。明心感受到壓力回頭問他,“舅舅你來我們房間幹啥?”

蔚映敏關上門出來,又輕輕打開了明皓房間的門。

見舅舅離開,明心朝着楊照耳朵扔炸彈,“你媽要結婚了。”

楊照五官被炸變了形,啥?

明心老神在在地說着上周從大人嘴裏聽到的只言片語,“我大姥姥讓我媽給我舅介紹對象,你媽就是我媽介紹的對象,我舅就是你未來繼父。”

楊照一個字沒聽懂。

*

那天晚飯的氣氛很融洽,蔚映如暗中控場,硬是把一個以相親為雛形的飯局、在絞盡腦汁怎麽執行成“朋友局”的過程中,最後超出所有人意料落地成了“姐弟局“。

高美惠在飯局上認了個弟;蔚映敏在飯局上撿了個姐;組飯局的人成為了這一對異姓姐弟的見證人!

對此十分滿意的蔚映如找她大伯母表功,她大伯母自然樂見其成,但追問到成為姐弟的具體起因時,蔚映如用了玄學:能量場契合。

大伯母細究什麽叫能量場?

蔚映如讓她解釋為什麽本命年要穿紅內衣?

倆人達成和解,開始共同研究玄學。

蔚映如這一兩年很信玄學,信能量場和氣運場。能量場就是多接觸高能量的場合和人,被那些高能量的人碰撞和激發出新能量後,再把新能量傳遞給家人,讓能量在人和人間互通成為正循環,長此以往——這種正向能量自然驅散衰運繼而轉化為氣運場。

氣運場就是——生活越過越順。

她堅信國有國運,家有家運。

她生下明皓三年後,就從街道辦離職在小區附近加盟了家幹洗店。哇趣,自從簽下合同一次性交了一年租金後,倒黴的疫情就來了,疫情三年分文未賺,她日複一日地深深後悔不該從街道辦離職,進而把這種情緒帶到夫妻和親子關系裏,家庭氛圍一度搞得十分緊張。徹底轉變心境是在去年,去年她無意發現丈夫被優化後在做專車司機,而後她接受了現狀付出行動,開始在有限的能力內盡力把日子過好。

轉變心境的第一步就是信玄學——首先動靜結合:靜的方面曬太陽,練瑜伽,做正念冥想,精讀王陽明心學;動的方面先從散步過渡到慢跑,爬山,打羽毛球,繼而去操房跳尊巴。

高能量的人——多接觸愛運動的人;高能量場合——多親近自然山林,去運動場,去操房,去書店。

以上能量全有一個共通的強大核心——免費。

去操房跳尊巴是蹭一親人的課,她兼職尊巴老師。

她這麽自我管理了大半年,精神層面的成效顯著。

經濟層面,沒有,目前沒有根本性地逆轉。但這并不妨礙她依然深信玄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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