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突如其來的忏悔

第27章 突如其來的忏悔

這周周五的傍晚楊照跟明心一塊坐校車回來的,因為這周末各大高中的志願填報指導展位都集中在某一所學校,方便家長和準中考生前去咨詢。

高美惠是已經跟楊照達成共識,目标高中就是國際部的中英班,且已經致電招生辦落實了,所以沒必要去現場;蔚映如是早就打去意向高中的招生辦詳細咨詢了,普通生招多少,都有什麽班型,公費生是多少分,校方建議一二模多少分填報該校合适,是否可以補錄……她公辦民辦少說咨詢了數十所,也沒必要再去現場咨詢了。

另一方面她也答應了明皓帶着蔚映敏店裏的面包,去洗滌公司找明峻。她不想給明皓留下什麽陰影,帶他去見爸爸前已經跟明峻提前溝通好。

章建雲則是在明皓的房間睡到十點,想到昨晚上大包大攬地說中午給明心做飯,她起床先上個衛生間,然後推開書房的門,門裏頭在嘀嘀咕咕的倆人顯然吓一跳,章建雲瞅瞅楊照,好奇這是誰家的?

明心說:“她媽媽是醫生,去年跟你做過手術。”

章建雲震驚,“你說的是高醫生?頭發可多有個美人尖……”

“是的。”

呀一聲,章建雲開始從頭到腳地細細打量楊照。楊照則沒理會她,在本子上做路線圖。

章建雲關上門出來就給蔚映如去電話,那震驚的,“你咋沒說高醫生有個這麽大的丫頭呢。”

蔚映如問:“我說這幹啥?”

章建雲一時語塞,也忘了要說啥,只好問她,“你啥時候回來?”

蔚映如說:“我中午跟明峻一塊吃飯,吃完飯帶着明皓直接回幹洗店。”

章建雲也沒事兒,“那我做了午飯也去幹洗店。”緊接問:“那個……高醫生家的丫頭也留下吃?”

“美惠去上班了,周末她倆都一塊複習一塊吃飯。”

章建雲說:“那我花心思做吧,本來想着煮兩碗泡面我跟明心吃吃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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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映如交代,“做條魚吧,咋做都行,她倆愛吃魚。”

咦,章建雲想到了慘不忍睹的往事兒,“我最不忍心做魚了,去年買條魚開膛破肚都下油鍋了它還朝外蹦……”

蔚映如忙着呢,回她,“你煮一鍋泡面也行,往裏嗑倆雞蛋擱些青菜。”

章建雲最好面子,“那多難看,讓人孩子在咱家吃泡面……”

說着那倆人前後從書房出來了,明心徑直去玄關換鞋說:“大姥姥,我們中午不在家裏吃飯了。”

“那你們去哪兒?”

“我們去學校咨詢志願填報,然後就在肯德基吃午飯。”

兩人騎着自行車照着楊照畫好的路線去學校,兩人在打賭,賭金一百塊。楊照說拿她的二模成績,能談到某個頭部高中的”重點班”,少說能簽一個學期。明心不信。

兩人在争執一個點:明心覺得分數最大,只要你分數夠高就能進最好的學校,這是一種公平的選拔機制;而楊照認為除了分數外,如何為自己争取更重要,概率論來說不存在絕對的公平。

兩人到達某所學校的操場上,除去密密麻麻的家長和學生,入目一頂頂全紅色綠色藍色的伸縮遮陽篷,每一頂遮陽篷都代表着一所學校。明心被這場面震懾到,問楊照,“我們要一個個展位找過去麽?”

楊照張望着給出判斷,“好找,看哪些展位咨詢的家長少。”

兩人不着急,一行行地看這些學校和咨詢的家長,有些展位前還有排長隊的,過去看,是六百來分左右的高中;朝前看,也有好些個展位前被不少家長圍着咨詢,目測是五百多分的民辦高中;再往裏去,肉眼可見裏面那些展位前咨詢的人少,個別重點高中展位前校方的招生人員都比咨詢的家長多。

明心好奇,“為啥重點高中展位前咨詢的家長少?”

楊照分析說:“因為優質學位和生源占極少數,而且他們都提前搶生源了。”

“你咋知道他們搶生源了?”

“因為他們搶我了。”

“哦。”

兩人聊着看見某個頭部高中的展位,展位前沒一個家長咨詢,明心緊張地背過身問:“我能不能不去?“

楊照盯着展位前的工作人員看,有一個年輕點的在展桌前坐,有兩個在遮陽篷裏面的折疊桌上吃飯,還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兒打電話,他打電話時的語态不疾不徐,好像扭頭找什麽時,旁邊年輕的男的忙幫他擰開了一瓶礦泉水。她心跳得很快,完全沒意識到明心已經溜了,溜去操場邊的一棵樹下。

明心想的是她先回來樹蔭下,楊照自然也會跟着回來,但沒有,她看見楊照直直地朝着打電話的那個中年男人去。

招生辦的邢主任打着電話,留意到旁邊站了一個女學生,他又聊了一分鐘見女學生還在,心裏明白估計是在等他。他挂了電話直接問,“你哪個學校的呀?”

楊照把自己的學校和所在的班型,以及她的二模成績用最簡短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刑主任聽完說:“你的二模分數在你們那個班算不上特別突出,但報我們學校也夠了。”

楊照不再強調自己的分數,開始細數自己身上的其他優勢,她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班幹,從小學三年級後至今都是班長,組織力溝通力表達力無疑是最優的,小學階段拿過區優秀學生,且多次參與社會實踐,初中階段的每年寒暑假,都深度參與過醫療志願者、助老志願者、圖書館志願者、博物館的講解員、不同程度的社會公益……以及在短時間內花精力幫助好朋友把成績拉高了四十分。說完她伸手指了下不遠處樹蔭底下的明心。

明心以為是在叫她,慢慢地朝她過來。

邢主任明白了,笑問:“所以你是來争取我們學校的重點班?”

楊照選擇說實話,“我在跟朋友打賭,想證明在成績面前能為自己争取機會同等重要。”

兩人推着車沉默地出來學校,楊照的沉默在于她居然做到了,她來前完全沒有把握自己具備這樣的勇氣,頭部高中的重點班大多都是已經選拔出來的競賽生,能從統考裏選出來的是有限的。她懷着忐忑的心更多地是要把自己逼到一種境地裏從而挑戰自己;而明心的沉默則是被楊照的勇氣感染,如果不是楊照,她不敢跟邢主任對話以及做簡短的自我介紹。她已經忘記了賭約,沉浸在我竟然跟頭部高中的招生辦主任大方地聊天了。她的那些怯懦、不自信,在看見楊照跟邢主任對話,以及并沒有因此産生可怕的後果後忽然就消解了。

兩人去吃肯德基,家裏的章建雲自然也不會煮飯,她開着她的小寶馬先去兒子的面包店,見他穿着工作服在操作臺前揉面……無話可說,準備去幹洗店找大姐聊天。蔚映敏問她,“你出來家裏的鴿子呢?”

章建雲說:“三樓的先幫我喂着,那些菜他們随便摘。”

蔚映敏說:“你把地址給我吧。”

“啥地址?”章建雲反應過來說:“你要就給你,但沒必要去。”

蔚映敏搓着手上的面團,問她,“你要不要喝果茶?”

“喝那東西……”章建雲轉念領會了意思,改口說:“你買我就喝呗。”

蔚映敏脫了工作服出去買。

就這麽一瞬間,章建雲想不如算了,幹脆離了,誰也不跟着難受。她無端回憶起她年輕時候姐弟倆自個在家裏弄吃的,有一回火太大鍋裏的粥一層層溢出來把煤氣竈的竈眼給堵了,她下班回來看見加之又有跟蔚志國賭氣的成分在,她拿着擀面杖就把姐弟倆狠狠抽了一頓,留在身上的一道道紅印兒兩三天才消。她不敢多回憶從前,怕心慌到晚上睡不着。

等十分鐘後蔚映敏拎着幾杯果茶回來,章建雲已經離開了。

章建雲回車上,先給蔚映敏發了個地址,然後編輯文字:【兒子的心意媽領了,你爸有外心這事我一點不傷心,你也別為我難受。】這些話只能發文字,沒法當面說,說不出來。

她又獨個難受了會兒,給蔚映意去微信,借給她的錢真不要了。以前說不要是指望她能因此多回來看看,多給自己打些關心的電話,現在說的不要了,是真的不要了。但算不算數,就看她這會的情緒過去,理性更占上風時的态度了。

沒多久蔚映意就打給了蔚映敏,開門見山,“咱家又出啥事了?”

蔚映敏說:“咱爸應該是在外面有人了。”

蔚映意語氣沒一絲波瀾,“我以為又咋了。”

蔚映敏問:“咱媽聯系你了?”

“剛收到她微信,說借給我的錢不讓我還了。”蔚映意并沒有因此顯得輕松,“這話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蔚映敏沒做聲。

蔚映意嘆氣,問他,“你在幹嘛?”

蔚映敏說:“我在發酵面團。”

蔚映意忽然難心不已,不曉得難心啥,只說:“做人真難。”

蔚映敏清一聲嗓子,問她,“你在幹嘛?”

“幹嘛,幹牛馬。”蔚映意淌淚,跟他說:“我覺得小時候就夠難了,沒想到長大後更難。”

蔚映敏仰頭,籲一口氣,說:“實在承受不了就辭職……”

“我主動辭了啥也沒!”

姐弟倆不再說話,一分鐘後等完全平複了,蔚映意說:“挂了吧,工位有監控,我要離開太久還得跟老大解釋。”

蔚映敏喊她:“姐,你端午假回來麽?”

“回去幹啥。”蔚映意沒好氣,“死都不回去!”說完挂了電話。

那邊章建雲也調整好了,沒事人一樣,到幹洗店叫了一大份冒菜兩份米,坐那兒跟大姐一塊吃。大姐簡單了解她的複雜婚況後,說你傻呀,把給他的房子房本上添上你兒子的名兒不就完了。一旦有你兒子的名,這房子未來不管過戶還是交易都要通知到你兒子。等回頭他百年了,第一繼承人自然就是你兒子。

章建雲驚了,咋沒想過呢。

大姐說這事你得謀劃,不能讓他知曉你的目的,不然他不幹就麻煩。

兩人聊得投機,大姐幹活都慢了,等蔚映如回來見那幾件衣服還沒熨燙,自己伸手過去燙。大姐很會看眼色,一面去熨燙區一面問她,“皓皓咋沒回來呢?”

蔚映如說:“他爸帶他玩去了。”

大姐轉頭又跟章建雲聊,完全不耽誤手裏的活兒,她說要給章建雲做身旗袍,章建雲興致勃勃,問那我要買什麽布料?兩人就面料聊啊聊,從旗袍聊到首飾,大姐說旗袍要佩玉,配金俗氣。

蔚映如在洗衣間聽見翻白眼,大姐跟她幹兩年了,從沒說過要給她做身旗袍。

蔚映如聽着兩人閑聊,聽見章建雲說她有一首飾盒的金飾,擱一塊有小 800 克,其中有兩塊投資金條各 100 克。當年忘了是在哪兒聽說的,說金銀首飾在婚內算個人資産,她就一個勁兒置辦……回頭她都拿來給兒子存銀行保險櫃,擱家裏不安心。

大姐說:“你沒孫輩有點可惜,不然一代代傳下去。”

這也是章建雲的一小塊心病,但她嘴上說:“一代人管好一代人,我這樣也怪滋潤,不然還得當老保姆伺候孫輩。”

大姐贊她,“你這樣的父母罕見,夠通達!”

章建雲小小得意,“我不幹預子女的大事,他們有他們的認識。”

“你還有一個閨女?”

“比映如小半歲。”章建雲說:“嫁去合肥了。”

“那你這金首飾應該留給閨女。”

“都嫁出門十年了……”章建雲全然忘了中午在車上難心的事兒,這會記得的全是自己一次次被辜負,自己的金子愛給誰給誰,遂帶有賭氣性質地說:“嫁出門的閨女潑出門的水,一個耳釘子都不給她。”緊接又随口說:“應該都先給兒子,回頭通過他的手再給他姐,這樣他姐不承他份情?”

蔚映如甩甩手上的泡沫,不在店裏待了,出去店門外站着。

門外正好也站着鄰店煙酒行的老板娘,兩人相視一笑,老板娘朝她動口型,“你家親戚?”

蔚映如朝她旁邊站了站,笑說:“我大媽。”

老板娘回店裏拿出來一包自己精心做的椒鹽黃豆,兩人站那兒邊聊邊咯嘣咯嘣地吃。

*

周日上午蔚映敏先去騎行,獨自騎了五六十公裏;中午去店裏烤面包,他腦抽地把一款面包的出爐時間精準控制在下午 3:45 分,這個點明心和楊照會前後經過去坐校車。但恰好今天是明心發奮圖強的第一天,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語文卷邊走邊背誦文言文。

她流暢地背一段,卡殼了低頭看一眼,拖着行李箱目不斜視地經過面包房去坐校車。蔚映敏老遠就看見她了,面包已經出爐在冷卻,他以為她會照常進來挑面包,然後先去上個衛生間。等衛生間出來面包脫模,那邊明心都快上校車了。他忙回去把面包一一裝好,這回出來正好看見楊照。

楊照佯裝沒看見他,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蔚映敏拎着面包喊了聲,“照照?”

他看楊照沒聽見,小步追上前,把面包袋遞給她,“照照,拿校車上跟明心一塊吃。”

楊照生硬地說:“我不要。”

蔚映敏又遞給她,“拿着吧。”

楊照就不要,拉着行李箱就走。

蔚映敏沒經歷過這種事,他察覺出楊照的抵觸,但又不能把面包重拎回去,遂又追上前準備給她,楊照都有情緒了,說你自己給明心吧。

蔚映敏神色尴尬,又去校車上,喊明心下來遞給了她。

等校車駛離,蔚映敏雙手揣中褲口袋挫敗地回店裏,到店裏就着手準備直播。

他遇到的不管大人還是小孩,男的還是女的,沒一個是好打交道的主。就連明皓放學領着……康妮?來他店裏各種試吃試喝,吃完喝完那個叫康妮的還對他評頭論足,好奇他這麽老了怎麽不結婚生小孩?是不是沒女的看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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