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快樂大狗和水瓶座

第36章 快樂大狗和水瓶座

蔚映敏把他的心情狀态從“成為聖人”調整為了“快樂大狗”。

兩人開始交往了。

交往的第一天,高美惠傍晚下班騎着車目不斜視地經過面包店,蔚映敏收到信號也騎着車跟上。

高美惠要先回家換衣服,蔚映敏杵在客廳認真地等着,十幾分鐘後收拾利索了,兩人一塊下樓,決定去散步,且默契地避開面包店和幹洗店那兩條路。前者不想被店員圍觀,後者不想碰見章建雲。

兩人前後步行了有十分鐘,蔚映敏一直沒進入或切換到交往的狀态,愣是沉默地跟在身後,跟了一截實在受不了了,朝前一步跟高美惠說:“姐你比我大兩歲,你負責打開局面吧。”

……

高美惠原本也有些無所适從,被他這麽一鬧,問他,“你上段戀愛啥時候?”

……

蔚映敏算是明白了,“咱倆都單太久了,不知道怎麽談戀愛。”

高美惠還是那句話,“你上段戀愛啥時候?”

“在匈牙利的時候。”蔚映敏說:“有四年了。”

高美惠好奇,“當地人麽?”

“大陸人,在當地一間學校教中文。”蔚映敏問她,“姐你呢?”

高美惠說:“我最後一段關系是在五六年前。”

蔚映敏驚訝,“完全空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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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美惠說:“是的。”

蔚映敏認為自己問得過于晦澀,斟酌着要再細問的時候,聽見高美惠心靈感應似的又回他,“沒有性生活。”

……

蔚映敏也說:“我這四年間也是,完全空窗。”

高美惠跟他解釋,“這事雙方不投緣就沒意思。”

蔚映敏認同,問她:“姐你有沒有偏愛的體位或癖好?”

……

“這不好聊吧?“高美惠嚴肅地說:“體位和癖好是跟上一個人的經驗,咱倆摸索咱倆的就行。”

……

高美惠說:“下次約會給我帶束花吧。”

蔚映敏忙問:“姐你喜歡什麽花?”

“漂亮的花。”

……

蔚映敏打開手機軟件,傻傻地找了參考圖片問她,“是這樣的花麽?”

不是,高美惠打開自己的手機,找到了個早兩年添加的,一間做花藝設計的工作室給他看,那些成品花束都是常見的花材:粉芍藥、綠繡球、洋牡丹,馬蹄蓮、天鵝絨、跳舞蘭、黃蝴蝶、小手球……單拎一支都沒那麽驚豔,但設計師搭配出來的就是能讓人心情愉悅。并且大主體是花兒,沒有被包紮紙過度包紮而破壞美感。

一束基本七百起價,最貴二千八。

去年蔚映如過生日她照着蔚映如的星座給她訂了一束。

蔚映敏看了幾張包紮好的成品花束圖,輕聲跟她說:“我明天就給你訂。”

高美惠忽然就笑了,跟他說:“等我生日再送吧。”

蔚映敏佯裝很自然地去拖她的手,“謝謝姐手把手教我談戀愛。”

高美惠大笑,說他,“跟我戀愛經驗多豐富似的。”

蔚映敏也笑,跟她聊,“姐你是什麽星座?”

高美惠不關注星座,回他,“我生日是十一月上旬。”

蔚映敏想着說:“十一月上旬是天蠍座。”

高美惠搖頭,“我不要蠍子,我是獵戶座。”

蔚映敏說:“沒有獵戶座。”

高美惠無所謂,“我就自封獵戶座吧。”

蔚映敏好奇,“姐你為啥想當獵戶座?”

高美惠說:“我聽過一首關于獵戶座的歌。”

蔚映敏問:“那你聽過水瓶座獅子座的歌麽?”

高美惠搖頭,“沒有。”

蔚映敏清清嗓子,打了幾個前奏,用着蹩腳的粵語唱:“……我就回去別引出我淚水,尤其明知水瓶座最愛是流淚,若然道別是下一句……”

呀,觸發到了高美惠最深刻的記憶,她随口就接上,“要是回去沒有止痛藥水,拿來長島冰茶換我半夜安睡……“

唱畢她改主意,“我要當水瓶座,我愛楊千嬅,我年輕傷春悲秋的時候可喜歡她了。”

兩人歌曲接龍似的,找到了趣兒,在熱鬧的街頭邊拖着手散步邊旁若無人地唱歌。

太不容易了。

晚上約會完回家,高美惠在群裏高調宣布:我是水瓶座。

蔚映敏群裏宣布:我是快樂大狗。

高美惠@蔚映如:【咱們約出來唱 K 吧,十天沒見面了。】

可不是,除了端午節前匆忙聚了下唱了個 K,兩人沒再見面。原因只有一個:章建雲來了。

她不能來蔚映如家聚餐了,也不能随意去幹洗店了,目前仨人說好的每周一聚就晾這兒了。

章建雲白天不怎麽守幹洗店的,上午睡到股市開盤時起床,關注一下股票走勢,中午了騎上電瓶車穿街走巷地找吃食,她的小寶馬留給蔚映如上門取衣了。她很喜歡小吃,愛吃脆皮腸和串串,要是周末她就載着明皓一塊去吃。

反正稀裏糊塗的,她每天下午兩三點才去幹洗店,等五點蔚映如去接明皓放學,放學後就監管他寫作業和練字,晚飯後洗澡規律地睡前閱讀。蔚映如接到明皓放學就不再去幹洗店了,幹洗店由章建雲照看到九點半閉店。

但章建雲也就站收衣臺接客單,技術活她不幹,熨燙刷鞋做皮具護理她都不幹。

蔚映如就不知道該怎麽張口聊這事兒,店裏大姐看明白了,建議章建雲拿份工資上晚班。

章建雲不拿,就晚上看個店談不上工資,映如管她個吃住就夠了。

她不要工資的,要工資就意味着她要付出勞動,她要學熨燙要學刷鞋。那點工資她看不到眼裏,還不一定有她每個月收到的房租租金多。

她喜歡住在蔚映如家裏,遠比她住在家屬院稱心和充實多了,也更像個有人氣兒的家,無聊了就跟蔚映如說說話或逗逗明皓。她毫無人在屋檐下的意識,甚至……她覺得蔚映如離婚還挺好的,兩個人完全是相互需要的關系。蔚映如需要下午五點後有人守店,她能騰出時間照看明皓;而她需要陪伴。

用流行的說法就是——生活搭子。

兩人也有摩擦,但這種摩擦相對可控,章建雲只要不跟明皓胡說八道瞎教他人生道理就行了。

兩人這麽搭夥過日子唯一的不好——就是高美惠不能來家裏聚了。來也能來,但碰見章建雲就很不自在。

所以她在看見高美惠約唱 K 時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她也想高美惠了。

她就在群裏跟高美惠落實時間,蔚映敏私聊她了,強調自己是快樂大狗。

蔚映如不想聽,也不想問,斟酌着問他跟映意聯系了沒?想想算了,讓他多輕快會吧。

她剛跟映意通完話。

也沒啥好說的,她讓映意多給章建雲打幾通電話,她說得很委婉,你先打幾通後面要啥好商量。章建雲還真不是那種傳統的重男輕女,她是無意識地,大家都這麽做她也跟着做。你說章建雲有多偏心或愛護蔚映敏?她沒有。她把不動産都過戶給蔚映敏首要是為了稀釋婚內財産,其次将來她老了要指望蔚映敏。

這些枝枝蔓蔓她都簡單跟蔚映意提了。

本身嫁的也遠,這些年也不常跟家裏聯系,你讓章建雲分財産的時候怎麽……對吧。

蔚映如沒說那麽直白,深意就是想要房産多跟你媽聯系。

蔚映意聽不進去,只說:“我清楚我媽要什麽,不是我不給,是給不了,是我沒有。”

“我小時候沒在家庭裏感受到過關愛,父母老的時候需要的時候我也給不出。”

蔚映意在電話裏多次強調,“不是我不給,是我沒有!”

蔚映如輕聲安撫她,“不提小時候的事了。”

蔚映意平複了心情,理性地說:“工作家庭就夠我受的了,沒空去反刍小時候那點事兒。現在我都自顧不暇,真沒有心力和多餘情感提供給我媽。我不怪小時候,但我媽現在也別老問我要情緒價值。”

蔚映如說她,“你現在不是想要房産……”

”我不要了姐。”蔚映意力竭了,直接打斷她,“如果要耗費這麽大心力才能乞求到我應得的東西,我不要了。我努力把欠我媽那十三萬還她,以後蔚家所有事務由蔚映敏全權負責,權當我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蔚映如想緩和她情緒,笑說:“說這負氣話有意思。”

蔚映意很認真,“姐我這不是負氣。”

蔚映如不做聲。

蔚映意提到了蔚映敏,疲倦地說:“我要有人在經濟方面給我托底,我也整天清風霁月的,我也去日本玩兒。”

蔚映如說:“咱倆說你爸媽的事,不提他。”

“為什麽不提他?”蔚映意累了,平心靜氣地說:“你知道他上午打電話來問我要地址,說都在日本給我帶了啥啥啥,你知道我心裏什麽滋味?”說着又難過了起來,“在他面前我說什麽都顯得我斤斤計較,顯得我尖酸刻薄,他的人生失敗了回家就好了,家裏無條件接納他包容他,而我則需要呈現出一個瘋狗的姿态死咬他憑什麽有家可回而我沒有,我不想再像一條瘋狗似的去争了,我全面放棄了,他只要出個協議将來不需要我分攤父母的醫療養老就可以了。”

蔚映如明白她在表達什麽,沒接話。

她也沒把跟映意的聊天原封不動地轉述給章建雲和蔚映敏。她自己先冷靜了下來,等章建雲從幹洗店回來看了她一眼,她頂着壓力說今天忙,還沒得空聯系映意。

章建雲不願意了,跟我讓你聯系她似的,她愛怎樣怎樣。

蔚映如扯閑篇兒,說上門清洗空調也是個思路,一臺八十塊,哪家沒有兩三臺?

章建雲說你不如上門清理油煙機,一次二百塊,一年四季都能賺。

*

後面的幾天蔚映如都有跟蔚映意通話,每回通上十幾分鐘,沒目的地聊。她也一直沒跟章建雲和蔚映敏多說,她覺得自己跟映意的聊天沒任何實質性進展,大多都是些情緒上頭的話,沒必要拿出來說,有些話說了不如不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激化矛盾。

明心馬上中考了,考完放暑假,她等不到唱 K 時候見面了,在某天中午就找去醫院跟高美惠吃飯,她想問高美惠今年暑假咋安排楊照的,也讓明心跟着楊照去做些社會實踐。以前她沒這想法,她就是街道辦出來的,對這種浮于表面的活動有抵觸。

現在她想明白是覺得自己是站在成人的立場去判斷,自然就覺得浮于表面,如果換作孩子的角度,她可能會覺得新鮮和有意義感。

給楊照把關各種志願者要她積極參與社會實踐都是老太太弄的,高美惠沒管過,都是老太太整合信息後弄好做一個表格給她,她看完只要不反對就是最大的支持,也代表着老太太擁有對楊照暑期的支配權。

老太太愛弄這事,她愛深度參與和積極規劃子女以及外孫女的人生,這對她來說是“作品”,是個人成就,是家族榮耀。她篡改高美惠志願讓她最終成為了如今三甲醫院的副主任,這是令她十分欣慰和驕傲的事。設想有一輛預謀越軌的火車,她在預判到火車預謀越軌的那一刻不動聲色地、及時有效地阻止了她的越軌,這不令人得意麽?

她不在乎是否會因此事而跟高美惠離心,那沒關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高美惠能在這個社會立足。她從不後悔自己的行徑,她是一個母親,她有責任和義務幫助律條上“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女兒規劃人生!

蔚映如中午找來跟她說的時候,她說行啊,這事交給老太太就行。

蔚映如說:“那我該咋感謝老太太?”

高美惠說:“你不用感謝她,你能找她讓明心也參與社會實踐這就是對她最大的認可。”

蔚映如笑說:“我還是給老太太包些粽子?”

”你上回弄的在冰箱裏還沒吃完呢。”高美惠把餐盤裏的飯菜吃幹淨,攻其不備地說:“我跟映敏在交往。”

……

蔚映如收了臉上的笑,舀了一大勺飯說:“我不該來。”

高美惠大笑,朝她說:“唱 K 去吧,今晚就唱。”

蔚映如提醒她,“今天周六。”

“呀,我都忘了楊照今天回來。”

兩人太久沒見了,從職工食堂出來坐去了咖啡館,高美惠撓了下頭皮說:“晚上去洗個頭。”

蔚映如緊接,“讓我也蹭一下。”

高美惠問:“你大伯母咋樣?”

蔚映如說:“挺能幹的,比我臉皮厚。”

高美惠跷着腿坐在沙發椅上,騰空的一腳蹬的穆勒鞋的鞋頭磨損了,蔚映如湊近看了眼,交代她,“拿店裏我給你保養一下。”

高美惠不在意,“我就沒穿兩回,不小心踢到什麽東西鞋頭就磨損了。”

蔚映如靠坐在那兒說:“這種鞋很不經穿的。”

高美惠翹着鞋頭說:“楊照在直播間給我買的母親節禮物,三百來塊。”

“那你這挺值的,看着像七八百的質感。”

高美惠笑說:“小羊皮的,上腳很柔軟。”

蔚映如要鏈接,“讓楊照發我。”

這一下就戳到了高美惠的笑點,她忘了在哪兒看到的評論:一生要鏈接的中國女人。

兩人好惬意呀,很久沒出來閑坐了,蔚映如不太喜歡喝咖啡,朝她說:“好适合泡壺小青柑。”

高美惠端詳着自己修剪的同指尖平齊的手指甲,“好想做美甲。”

蔚映如說:“你哪天休息了上午去做,晚上卸幹淨。”

高美惠回她,“我閑的。”

蔚映如見她身上拉夫勞倫的粉色襯衣,袖口随意地往上挽了兩圈,顯得悠閑又簡練,本身高美惠的身段修長,氣質也相對中性,非常适宜簡潔明了的穿搭,她誇,“這襯衣很适合你。”

”映敏在日本幫我帶的。”高美惠還讓她聞自己身上淡淡的餘香,“睡前香水。”

蔚映如瞬間領悟了章建雲為什麽嫌蔚映敏的禮物不用心,這念頭撥過去,她主要不明白,“普通的香水在睡前噴一噴不就是睡前香水?”

“成分不同。”高美惠說:“睡前香水有助眠功效。”

蔚映如皮笑肉不笑地哇偶一聲,緊接語速很快地捎了句,“你們倆那個了麽?”

高美惠聽懂了,回她,“看你猥瑣的,大大方方問。”

蔚映如問:“你們倆進行到哪兒一步了?”

高美惠撓撓美人尖,“還沒産生肉體關系。”

蔚映如沒興趣了,“你們倆這速度一點不中年人。”

高美惠笑得明豔,“這事着什麽急。”

蔚映如點頭,催她手裏的咖啡,“快喝吧姐。”

高美惠打個哈欠,把杯子裏的咖啡喝完,轉頭喊服務生,“麻煩再幫我續半杯。”

服務生過來把她杯子收了,蔚映如說她,“真羨慕你。”

高美惠說:“醫護人員可以續杯的。”

“不是這個。”蔚映如跟她解釋,“要是換我續杯,我肯定會端着杯子主動去吧臺續。”

“我不會。”高美惠說:“店裏有服務生,我為什麽要主動過去續。”

蔚映如想想說:“我可能會覺得人家都免費給我續杯了,我缺少使用服務生的正當性。”

……

高美惠分析說:“你主動過去吧臺續杯,主要是想體現你是一個和善的人,而我不想體現我的和善,我就是懶得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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