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服務型人格

第39章 服務型人格

中午時候高美惠從住院部下來準備回科室時碰見了張一夫。張一夫跟設備科的主任準備去食堂吃飯,高美惠跟他們打了招呼,設備科主任見都是認識的就拉上了她。

也剛好是飯口,高美惠跟他們一塊去了食堂。張一夫見她還是多少有些不自然,那次音樂劇約會完回來他再約她的時候,高美惠直接就拒絕了,說兩人當朋友是最合适的。

高美惠對他個人沒什麽意見,只是不适合交往而已。你讓她說出個明确的理由她也說不出來,就是不合适。這是她一貫的處事方式。早先有人給她介紹對象,她見過後直接跟介紹人說不合适,介紹人多番追問,具體哪不合适你說出來!她不說。只說不合适。

三個人一塊吃了飯,結束回科室時高美惠拍了張一夫的肩說:“有時間約一塊吃飯。”

待她離開,張一夫都沒反應過來被她拍肩的舉動。反應過來後往深了想兩人的确不合适,高美惠的個性當不好一個賢內助的角色。

高美惠午飯前去住院部主要是看望一親戚,老太太的外甥女的女兒的預産期到了,托她介紹個産科的醫生和安排一張床位。她安排妥當後出來碰見的張一夫,跟張一夫吃完飯回科室的路上聯系了明峻,問他公司怎麽樣。

明峻很熱情,說現在談業務容易多了,跟張一夫的關系也保持得不錯,他還介紹自己認識了其他醫院的資源。

高美惠說那就行,慢慢來,回頭找個時間吃飯。

明峻知道高美惠不是客氣的人,說等明心中考完回來家一塊吃。

高美惠挂了電話,有些困,天一熱就犯困。她猶豫着要不要折回去買杯咖啡,一回頭見是成片成片的太陽地,她果斷回了科室。乘電梯上樓的間隙她想到了幼時,老爺子領着她大晌午地蹲在日頭下,舉着放大鏡做燒火柴棒的實驗。她現在都能清晰地回憶起老爺子頭上的汗滴在自己手背上的觸感。

很難得,她會在這麽一天驟然回憶起自己的父親。她記憶更深刻的是他脾氣不好,他要在備課的時候無故被人打擾,暴怒起來會拿到什麽朝你身上擲什麽,她曾被老爺子往身上潑過滾燙的茶水。就這麽一個人,年老了中風了,三天兩頭地發微信讨酒喝。

她很多事不與老兩口計較,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勝之不武。類比她在弱小時常受欺淩常挨打,她上山習武十八年,終在一日習得真功揮劍下山尋仇人,只見那仇人滿頭銀發衣褴褛。

哎,拔劍四顧心茫然。

她明天休息,今晚約了跟蔚映敏去農莊露營,騎行過去大概要三個小時。

昨天蔚映敏問她想看星星還是月亮,反正有月亮就看不見星星。她說月亮吧。蔚映敏說要看月亮就這兩天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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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的時候兩人在某一處彙合,各自背了一個負重十五公斤的包。包和帳篷都是高美惠在端午節前購置且為端午出行準備的,只是沒成行。她這次的出行就是為了打開這頂帳篷。

兩人見面沒多說,高美惠朝他揚個下巴,就騎上在前面開路了。兩人保持着前後騎行,中間隔了四五米的距離,速度也不快,畢竟背上有包。

等夜裏十點半到了農莊兩人繼續朝裏騎,一直騎到溪水邊找了個合适的位置紮營。周圍一頂帳篷都沒有,兩人也是騎上來才得知農莊只在寒暑節假日接待游客。

兩人也不着急去溪裏蹚水,都先按捺住性子滿身汗地搭帳篷,各自搭各自的,一青一藍兩頂帳篷緊挨着。蔚映敏搭好自己的過來幫她,高美惠讓他先去洗,蔚映敏拿了換洗衣服去着溪邊說:“別偷看啊。”

高美惠說:“護好。”

等高美惠搭好帳篷,拖着兩條沉重的腿去溪邊,問在裏游泳的人,“帶吃的了麽?”

“在我的帳篷裏。”

高美惠折回去拉開他的帳篷,诶喲,四罐啤酒和三個保鮮盒,她打開保鮮盒,有一盒鹵牛腱,一盒小龍蝦,一盒鱿魚幹。她又拖着腿跑到溪邊洗手,回來後一屁股坐地上,捏了一片牛腱慢慢吃,吃了有兩三片,這才開始擡頭找月亮,那麽圓的月亮,溪裏人喊,“包裏有望遠鏡。”

高美惠正捏牛肉的手,懶得翻他包,肉眼望着月亮不無遺憾地說:“應該開車來的。”

兩人在來的路上把體力耗盡了,上山的路有多難騎多狼狽,不然……她轉頭看向站在溪邊擦身子的蔚映敏。

她直接拎了個防水包過去,包扔下她就開始脫身上的騎行服,那邊蔚映敏擋着說:“尊重一下我的性別行麽。”

高美惠不聽他的,蹚着水往深處走,浮在水裏開始撩水洗澡。蔚映敏先過去帳篷旁把蚊香都點上,然後包裏掏出一條細繩子系旁邊的桃枝上,又折回來洗兩人的騎行服,洗好晾那兒四下張望,隐約能望見遠處的老銀杏樹。

他累癱了,回來帳篷旁拿出折疊凳和一張十分小的折疊桌,把帶來的食物拿出來一一擺上,打開牛腱吃着補充體力,也擡頭看月亮,白瞎了又圓又大的月亮。

高美惠裹着浴巾回來鑽自己帳篷,開了帳篷燈往身上套睡裙,蔚映敏有心無力地說:“暴露曲線了。”

高美惠無所謂,“暴露去吧。”

……

蔚映敏開着罐啤酒說:“咱倆還是做回朋友吧。”

高美惠從帳篷裏出來,坐在他身旁的折疊凳上問:“你嫌我身材不好?”

蔚映敏不說話,遞給她打開的啤酒。

高美惠喝了口,捏了片牛腱,擡頭一直望着月亮。

蔚映敏看她那動作,“姐你是不是準備吟詩一首?“說完呱唧呱唧鼓掌。

……

高美惠又跟月亮對峙了會,都試着張嘴了,忽然回過頭說要吃鱿魚幹。

蔚映敏爆笑。

高美惠伸手夠鱿魚幹,蔚映敏打開裝芥末的小料盒給她 ,高美惠蘸着說:“跟你出門完全不用操心。”

蔚映敏拿了裝小龍蝦的盒子來,戴上手套給她剝,“我是服務型人格。”

高美惠認同,“你姐也是。”

蔚映敏問她,“我哪個姐?”

“你幾個姐?”

“我全是姐。”蔚映敏就着戴手套的手喂她小龍蝦。

高美惠嚼着小龍蝦,嚼嚼嚼嚼嚼嚼,真 Q 彈。

蔚映敏望着月亮嘆息。

高美惠問:“嘆啥氣。”

蔚映敏繼續給她剝小龍蝦,“咱倆産生不了一點浪漫。“

“怎麽會,現在就很浪漫。”高美惠跟他碰杯,兩人喝了一大口,蔚映敏又剝吃了兩塊巧克力,是真餓了。

高美惠慢慢品着酒,遺憾不是紅酒,回頭跟他說:“這是至少這五年來我最喜歡的夜晚。”

蔚映敏看她眼睛,“是麽?”

高美惠認真地說:“是的,謝謝你。”

蔚映敏看她,随後跟她一起賞月,語态十分自然地說:“也謝謝你認可我。”

兩人把酒喝完,一塊躺去了蔚映敏的帳篷聊天,兩人都手臂環着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了有十幾分鐘,沒再聊了,只是安适地平躺着。

沒多久蔚映敏換了個姿勢側躺,翻身幅度大胳膊肘頂到了一團軟乎乎的,他屏息了幾秒,随後就伸了手掌過去,當手毫無障礙地抓到那一團,高美惠側身整個背貼上他胸膛,蔚映敏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耳後手順着她腰線慢慢往下移,當判斷出下面也空無一物時他身體立刻就給出了強烈反應,他不着急做別的動作,手指撥開耐心地朝裏擴張,當遇到重重夾擊時他不慌不忙地搓磨,接着一根手指、兩根手指、三根手指都完全攻進去時,高美惠徹底從側躺調整為了跪姿,雙腿拉開了間距,最大化地給了他手指空間。蔚映敏也從側躺改為跪姿,三根手指撤出來一根,那兩根在裏面靈活有序地搓磨,直到高美惠被暫時滿足雙臂因無力支撐而身體癱軟時,蔚映敏雙手卡住她腰往自己懷裏扯,繼而發起了強有力地進攻。起先由于太滑貫穿幅度大就容易滑出來,有一下滑出來把它弄疼了,他伏在她背上喘息和調整姿勢,等完全掌控了節奏,都不需要追求多快的速度,就能夠清晰地聽見汩汩水聲,咕嚕咕嚕的都要冒泡泡。

全程兩人都不做聲,一個喘息不止,一個悶聲重重。

只有帳篷,只有一頂小小的藍色的帳篷在萬籁俱寂中受難。

*

從農莊回來後蔚映敏的心緒平和了很多,能慢慢坐下來跟他姐溝通。不像早先,兩人話不投機就挂了。他在去農莊前跟他姐通了兩次話,一次是問發給她的貨收到了沒?她姐說破費了。他問他姐你在幹嘛?他姐說你管我在幹嘛。他問你怎麽這麽說話,他姐說我天生刻薄。好、話不投機結束了。

第二次是蔚映如簡單跟他說了他姐的現狀,估計今年會離職,眼下晚上跟着她公公在夜市上開直播賣炒粉,收入還不錯,從勞動節開始幹,現在一個多月淨利三萬。但這工作要人心頭血,從傍晚五點幹到淩晨二點收市,也就掙兩年快錢等翻身了轉行幹別的。

這之後蔚映敏又聯系了他姐,問你怎麽沒跟我說你準備離職賣炒粉?他姐說跟你說管用?他沉默了會,說你這體質熬夜能受得住麽?他姐說不要重複講這些虛的,你跟映如姐怎麽回事兒?天天打我電話影響我發財。他沒做聲。他姐問聽說家裏的財都要嘩嘩流向你。他說爸媽協議離婚咱媽說先把這些過我名下。他姐嗤了一聲,看你委屈地跟個金蟾蜍似的,挂電話了。

農莊回來後蔚映敏先回了一次老家,家屬院加裝電梯的事徹底落實了,現在進入到繳納分攤費和賠償一樓住戶的環節。蔚映敏家綜合出來統共要繳小七萬的費用。章建雲借機甩手不管,她讓蔚映敏把這七萬拿了,不虧他,順帶這事就把戶主變更給他。老爺子不很情願,章建雲在群裏跟他撂話,你要能把這七萬拿了房子還咱倆戶主。

他們家現在也拉了群,就是為在這群裏協商夫妻財産分割事宜。群建成後蔚映敏把蔚映意也拉了進去。

所以在繳電梯分攤費這天蔚映敏回家屬院了,到家家裏也沒人,他把搶給老爺子的茅臺放餐桌上,酒盒下面壓了一千塊現金。他從匈牙利回來後就是這麽跟老爺子相處的,偶爾給他買瓶酒,每個月見他一回,每回給個千百塊。這是老爺子要求的,我養你小你供我老,我現在老了該你拿了。

順帶的蔚映敏也去咨詢了過戶的相關事宜,另一套房章建雲也争取到了他名下,這套老爺子沒話說,早年就是預備給蔚映敏當婚房的,戶主也是章建雲一個人,現在過給蔚映敏他也幹涉不了,目前這套房也外租出去了。眼下只有開發區的一套複式是章建雲和老爺子共同持有。而章建雲在這場財産分割中的目的就是要把這套複式的共有人名變更成蔚映敏,且明确到蔚映敏是房産的唯一共有人。老爺子在生前自住也好收租也好,但百年後這套房的歸屬權得是蔚映敏一個人的。

章建雲的策略就是啥也不說,她每天上午睜開眼的時候看眼群微信,想回回兩句,不想回拉倒,先把那兩套房過戶給蔚映敏再說。主要的也是她驟然間沒心力了,哪怕睡到晌午起她也感覺身子沉懶得動彈,起床後客廳裏蕩一圈,只有屁股落在餐椅上後才會有實感,這确實是蔚映如家,也只有到這會兒她的精神頭才會逐漸蘇醒,換身衣服下樓找吃的吧,吃完去辦卡的那家會所做個推拿,推拿完了再去幹洗店跟大姐聊天喝茶,只要一想到這些總感覺生活還有希望、日子還有盼頭。

家屬院那一攤忙完都快傍晚了,蔚映敏開車直接來了幹洗店,店裏就章建雲一個人。大姐下班跳廣場舞去了,蔚映如回家照看明皓了。他到店問章建雲,“你晚飯想吃點啥?”

章建雲懶散地半趴在收衣臺上吃蔚映如買的小番茄,“我要減肥。”

蔚映敏說:“你富态了才好看,太瘦了顯老。”

章建雲說:“我要穿旗袍。”

蔚映敏問:“你穿旗袍配啥鞋?”

章建雲想了下,又懶得動腦子深想,只說:“配平底皮鞋就行。”

蔚映敏問她,“我給你打包份麻辣串?”

章建雲沒胃口,問他,“家屬院那房子咋說?”

“我跟我爸通話了,約了時間咱們仨一塊去過戶。”

“我只能給你争取到這兒了。”章建雲說:“今後你出面跟他溝通吧,我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蔚映敏沒反駁她的那句“我只能給你争取到這兒了“,見她情志不暢,心軟道:“要不要帶你看醫生?”

“看哪個醫生?”章建雲問,“找高主任麽?”

……

蔚映敏說:“你想找她我帶你去。”

“我可不去。”章建雲問他,“你今天跟他見上面了?”

“沒有,他沒在家。”

“他是躲你。”章建雲撇嘴,“他是被你這兩次的脾氣吓到了,以後你跟他說話比我管用,他還指着你養老呢。”緊接又不大認可他的辦事能力,“這種事情要當面落實,最好能錄音和臨時拟個協議,不然容易出爾反爾。”

蔚映敏沒做聲。

章建雲又問他幫蔚映炜內購車的事兒,“你們倆去律所明确責任人了麽?”

蔚映敏說:“明确了。”

章建雲又說到了老爺子,“可恨又可憐的麻木不仁的人。”

蔚映敏沒做聲。

章建雲冷哼一聲,又說到了蔚映意,“她現在不回來不就是在惡意懲罰我麽?你映如姐在中間調和拉偏架,偏你們意味着啥?意味着我當媽的失格!我當媽的在你們姐弟面前是罪人呗。”

蔚映敏很平靜,知道她還有話。

“我比你們多吃二十來年糧食,我只是不想拆穿而已。”章建雲憋心裏老久了,“你映如姐在我跟前說你姐過得多不易,不就是想讓我低頭朝你姐服個軟?她不易她活該,當年我不同意她嫁那麽遠,她寧可一分陪嫁不要都要嫁,她跟那人裸婚後知道柴米油鹽貴了回來找我借錢了?我就拿捏她了一回不借,她就不回來了你說她惡不惡!”

蔚映敏伸腳勾個塑料凳坐下,問她,“我去跟我映如姐說說,讓她別管咱家事了,費力不讨好。”

章建雲說他,“你少摻合。”

蔚映敏說:“我映如姐只能跟你說我姐的不易,她知道你會心疼,她跟我爸說管用麽。”

章建雲耿耿在心,“全我一個人錯似的!她蔚映意當年要聽我的就不會過成這樣子。”

“現在不是對錯的問題。”蔚映敏跟她說:“我姐那脾氣聽到逆耳的就要挂電話,她挂電話映如姐就沒轍了,映如姐只能安撫她來說服你,顯然她在物理和心理距離上都認為跟你更親近。”

章建雲說:“上回她把我氣到住酒店。”

蔚映敏說:”她完全可以不管的,只順着你講漂亮話,她最後不是心疼你還開車去接你了麽。”

章建雲心裏舒坦了些,說他,“你這會兒嘴怪會說。”

“我這不随您巧嘴麽。”

章建雲朝他擺手,“別奉承了,也不知道有幾句真心話。”

蔚映敏把凳子挪回去,問她,“我跟您打包份麻辣串?”

章建雲來胃口了,“我要油炸腐竹、魚餅、雞肝、小酥肉、青菜和一塊方便面,面煮過頭了我不吃。”

蔚映敏說:“好的額娘。”

章建雲被他逗笑,“少氣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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