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晉江獨家|來客
楊似仙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此刻是該點頭附和沈老爺,還是跳出來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爸爸,這會兒趕不巧了。”沈京九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替他老子犯難,“赴約的時間就快到了,朋友來找你,我們現在留下是肯定來不及,要是走了嘛也不像話,總不能把客人單獨扔在家裏對不對?”
“哦喲,你看這可怎麽整?”沈老爺得了兒子提醒,一拍腦袋,心裏真犯上難了。
楊似仙自知溜上門來麻煩人家已經很不要臉,實在不好意思再把沈老爺的手頭事給攪黃了,于是紅着臉小聲嗫嚅道,“沈老哥,你有事情就先去忙,給我間客房随便對付着就成。”
“哎呀,這……”沈老爺擺了擺手,覺得不妥當。
“不如把這位天師先生一道帶上吧,跟在人前開眼界的場面話我是不大懂,多說多錯,要能有個熟家子幫襯着,爸爸你也安心些。”
沈京九很合時宜地往話裏補充道,“這樣家裏的下人們也好借着空,好好打掃打掃,收拾出間像樣屋子來待客啊。”
這番話不偏不倚地正巧說到了沈老爺的心坎上,他礙于情面不好直接講,由着兒子替他說出來倒是正好順了意。
楊似仙站在旁邊窘得縮頭縮腦,聽了這話想想也對,兩手空空地跑過來麻煩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合情合理也該出份力表示一下。
他低眉順眼地清了清嗓子,湊過來一張大笑臉,“要是沈老哥不嫌我寒碜,那做兄弟的就跟你長長見識去。”
沈京九替他老子做了主,自來熟似的摟上楊似仙的細肩膀,馬屁拍得煞有其事,“隐士不出富貴鄉,天師先生就算扯兩塊破布披在身上,打着名號走出去照樣是仙風道骨。”
楊似仙自覺是塊上門求人的土疙瘩,被他這麽天花亂墜一頓胡誇,沒來由地生出了兩分珠玉的貴氣,跟沈京九互相欣賞起來,心想這沈少爺人挺可以啊。
于是達成共識的三位知己,心滿意足地抛卻煩惱,坐上私家車火速趕往金頂舞廳,總算搶在貴客之前進了包廂。
沈老爺坐在沙發上意氣風發,他酒夠,人夠,舍得花大本兒,不信這趟釣不回金龍魚。
“兒子,一會兒來的兩位都是雲南的龍頭人物,大的那位先生叫聶平川,小的那位少爺是他外甥聶金宸,第一次見面千萬別忘了,要跟人家規規矩矩地打招呼。”
沈京九癱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懶得搭理他這啰嗦老子,楊似仙自作主張地替他接過了話茬。“這聶家早些年就開始軍商兩道并行,剛才聽老哥你這話,他們如今在雲南可算是一家獨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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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老弟你懂得挺多啊,聶家常年不來內地做生意,現在可沒多少人了解他們家的發跡史。”沈老爺聽到他這番高見,伸了伸脖子頗感意外。
“我也是略知一二,算不上了解。”楊似仙掰着指頭數了數,“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我跟我爹進雲南走場子的時候,還只齊半個門板高。那時候驿站裏走馬幫的商戶們天天飯桌上聶家長聶家短的,唠嗑多了我就長了記性。”
沈京九歪在靠墊上把這話聽進耳朵裏,掀開眼皮瞄了一眼楊似仙的纖弱腰身,心想這麽個經不起風吹的嫩秧子,居然還是個混小道的老江湖。
“爸爸,你跟聶家做生意,就不怕他們黑吃黑嗎?”沈京九玩世不恭地在桌子上翹起了二郎腿,“軍商兩道,呵,說的漂亮,我怎麽聽起來像在說黑白兩道呢?”
“把腿放下去,你這做的是什麽下流樣子,沒規矩的東西我是怎麽教你的。”沈老爺指着兒子高高晃起的二郎腿呵斥道,“扯什麽黑道白道,好像你親眼見着了似的,爸爸倒騰買賣,難道心裏沒得數?那頭人還沒來,我的老臉先叫你丢幹淨了才是真的!”
話剛說完,外面就起了敲門聲,沈老爺用目光警告了混蛋兒子一眼,理了理衣襟,在人進門之前恢複了大方得體的音容笑貌。
“沈公子。”楊似仙滿懷歉意地拍了拍沈京九的胳膊,企圖夾在兩人中間偷偷當個和事老。他以為是自己多嘴多舌才讓人家父子倆傷了和氣,殊不知這兩位在家裏頭早就炮火紛飛地演練慣了。
“聶老板,聶少爺,好久不見,還是這麽光彩照人啊。”
沈老爺紅光滿面地張開懷抱迎上去,不着痕跡地踮了踮腳——聶平川是個走路帶風大個子,非得他伸長了手臂才能跟人順順利利地擊掌相握。
“哪裏哪裏,我們破山坳裏出來的窮酸家子,有什麽光不光彩的。倒是沈老板一如既往的體面,惹人羨慕啊。”聶平川人高馬大地叼着雪茄進了門,從嘴裏噴出一口白霧,派頭十分潇灑。
兩家老板碰了面,客套程序不能少,拉開話匣子就看誰比誰更能捧上天。□□晾在一邊的兩位少爺外加一個楊似仙,三個年輕人毫無用武之地,眼巴巴在旁邊圍觀愣是插不上話,只得互相之間草草點了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聶家叔侄二人在外輕易不食色,當得兩副潔身自好的矜貴榜樣。因此沈老爺只讓人搬過來一桌好酒好菜,沒把事先物色好的頭牌姑娘一并運上。
酒酣耳熱之際,二人大嚼生意經,沈家服裝工廠裏兩樁不大不小的走單生意居然就在兩趟閑言碎語中被簡單敲定了下來。
只要仔細琢磨就會發現,沈家這做的是兩筆劃不來的讓利生意,而沈老爺居然笑呵呵地做好了撒錢的準備。沈京九冷眼旁觀,暗暗揣測他老子這是準備放小餌出去長遠釣大魚了。
聶平川在天津發展闊綽夥伴,樂得順他這個人情,于是心照不宣地笑納了沈老爺的美意。
“聶老板,如今天津的生意場并不自由,我很好奇是什麽風把您從雲南吹過來的?”
沈京九在酒桌上一向把自己定位成鋸了嘴的葫蘆,今天忽然開了口,差點把他老子唬一跳。
沈老爺聽他這話沒頭沒尾的,剛想跳出來讓兒子閉嘴,沒想到聶平川坦然做出了回答,“有些陳年舊賬沒收回來,一直是塊心病。”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香槟,看稀奇似的盯着高腳杯裏的氣泡發了一會兒愣,被坐在身邊的聶金宸端走了酒杯,“舅舅,喝多了我可沒力氣把你擡出去。”
聶金宸不客氣地用話敲打了他舅舅一頓,而後自顧自地冰回了一張英俊臉龐,抄起手邊的筷子給聶平川夾了一筷子炖羊肉。他的話不多,在桌上的存在感,比推門進來送酒水的西崽還要低。
“沒事,這不還有我們嗎?聶少爺你別擔心,大家難得聚聚,只講小酌怡情,絕不貪杯拼酒。”
氣氛有些尴尬,楊似仙打着哈哈幫忙把場子熱了回去,桌上又回蕩起聶平川跟沈老爺的歡聲笑語。
楊似仙硬着頭皮加入暢聊,拿起酒瓶子,有說有笑地給自己倒了個滿貫,一心要給沈家父子做臉,沒想到最後用力過猛,先把自己給放倒了。
“這洋酒就是後勁大,喝個兩杯不覺得,半瓶下去就見倒。”
沈老爺往往楊似仙肩上招呼了一巴掌,把搖搖晃晃的天師老弟拍成了沙發上的一灘醉泥,自己也酒勁上頭,暈暈乎乎地好不到哪兒去。而聶平川則是端着酒杯撫額不支,嘴裏有了醉滋味。
桌子上僅存下來頭腦清醒的二位,就剩下沈京九跟聶金宸了。可惜這兩人完全沒有交流的意思,沈京九貓在沙發上發呆裝愣,聶金宸則是看不上桌上的江湖蝦米跟暴發戶,不甚自在地待在包間裏略坐片刻就走了人,
“聶少爺這是怎麽了?”沈老爺打了個酒嗝兒,有些摸不着頭腦。
“見笑了,我這外甥,從小到大就是這麽個怪脾氣,誰都不放在心上,這一趟還是被我硬逼過來的。”聶平川并未阻攔外甥的腳步,顯然對他這副尥蹶子的态度已經習以為常。
“我家這一位,也不是個好惹的,有時候我這當老子的還得先把他給成全了。”沈老爺做出同病相憐的模樣,朝自家兒子指了指,企圖替聶平川圓場面,轉過頭來哈哈大笑道,“年輕人嘛,跟我們兩個老頭子有什麽好講的,放他們出去透透氣也好。”
說罷,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沈京九的腳。做兒子的貓在沙發上,立馬會意了當老子的心思,站起來跟聶平川打了聲招呼,順便撈走了醉成一團的楊似仙。
沈京九把人事不省的楊似仙扛在肩上出了包廂,發現聶金宸已經自行走了個無影無蹤。肩上那人哼唧了一聲,顯然是被他長手長腳地架在身上不舒服。沈京九低頭想了想,伸手招來西崽,去隔壁另開了一間休息室,輕手輕腳地把楊似仙搬了進去。
他坐在沙發上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帶,倒在旁邊的楊似仙突然翻了個身,厚臉皮地蹭過來枕上他的大腿。沈京九擡手撫過他光滑的側臉,覺得很有意思,這人在他面前醉了兩次,兩次都會落到自己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胡八椒晉江獨家連載,其餘外傳一概為盜版。另,作者不定時有回頭修文習慣,跟盜版內容多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