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極道院1-31
第031章 天極道院1-31
丁銜笛一暈就暈了半個月, 其間不少人來探望她。
除了梅池恨不得搬進來一起住之外,連去劍冢受罰的倦元嘉和明菁也來了。
聽聞這二人結道侶印出了這麽大樂子,倦元嘉還高價購買記錄當時影像的松信。
游扶泠喜靜, 奈何道侶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人緣很好。
倦元嘉因丁銜笛進了劍冢,出來後不僅探病還帶了不少吃的,雖然……都被梅池吃完了。
季町在符法上也沒什麽造詣, 看游扶泠成日研習符法, 以為她是等丁銜笛醒來打發時間, 卻未曾料到游扶泠居然提出想回煉天宗一趟。
天極道院進出關卡重重, 即便是即将畢業的弟子也沒這麽容易回來,一般回來也是有要事, 光走申請就耗費不少時日。
季町問:“若是你想找宗門的書冊, 何不托人尋?我讓……”
游扶泠搖頭, 今日天氣很好,她的公寓極為亮堂, 還能看見窗外的飛鳥。
季町同她對立而坐, 桌上香爐袅袅,全是安神的。
丁銜笛暈倒那日道院醫堂便有人看過, 隐天司的人也來了。
說是宣香榧特地将她們留下的,就是怕丁銜笛受不住紫紅天雷,不料她還真的撐下來了。
昏迷也是因為體內氣脈循環, 她這些年修煉無果積攢的靈力全部反噬, 識海一時承受不住。
游扶泠看了一眼丁銜笛躺着的方向:“我……”
她對季町也有不可言說的秘密, 在這裏只有丁銜笛可以和她知根知底, 似乎多說少說都不用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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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扶泠編謊話也要思考半晌, 道:“我想早日通過法修教考,提前離開天極道院。”
在季町眼裏更像是她被丁銜笛撺掇了, “為何要提前離開?”
“丁銜笛同你說什麽了?”
天極道院十五年學制,院規中的确有通過校考即可提前離開的一條。
裏面提到的校考和平日裏各系的教考不同,要求極為嚴苛
從道院刊載的弟子記錄中看,參加校考的弟子不多,成功的更少。
只是不少人入道院本就想要依靠靈脈修行,反之而行的弟子寥寥無幾。
不少弟子因為抽中極難的題自動放棄,也有的為了早些離開天極道院服用了違禁丹藥。
不僅提升無望,還傷了根本。
游扶泠在季町眼裏心思純淨,更像一尊藏在石闕中的天然小像,凡塵俗世不能沾染她半分。
如今被點星宗的紅塵染就,季町無法插手,卻也惱怒。
“大師姐,不是的。”
游扶泠穿越之前沒有同齡朋友,游家那邊的親戚都很疏遠,目前這邊似乎覺得太過高攀,更是鮮少來往。
這麽多年,她依然很難回應季町的關愛,這會急忙否認,也有不希望對方難過的原因。
她又不能同季町說我不是你的師妹。
在季町眼裏,從小到大養在煉天宗衍晝閣從未露面的游扶泠就是她的師妹。
宗主師尊常年不在,這是留給季町的任務,她只想好好完成。
“是我想離開道院。”丁銜笛還沒醒來,若是她在,早就給游扶泠編好理由了,游扶泠卻不希望這樣。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游扶泠都被困在一個地方,“我想去外面看看。”
游扶泠看向季町:“在遙洲的時候我一直在衍晝閣閉關,除卻前年的宗門大比,就再也沒出去過了。t”
大師姐額頭飽滿,也不留任何碎發。
無論在煉天宗還是天極道院,季町依然有忙不完的事。
某種意義上,游扶泠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町。
“我知道你和師尊希望我在道院好好修煉,這裏的靈脈也可以壓制我外溢的靈氣。”
宣香榧離開之前游扶泠隐晦地問過,對方好似什麽都知道,直接丢了一封煉天宗宗主的松信給她。
游扶泠把這封松信打開,“可大師姐,師尊什麽都知道。”
松信比影靈石高級許多,能記錄暫時的言行,對游扶泠來說就是能插入視頻的郵件。
這封信筆跡潦草卻也不難辨認說的什麽,落款是一個竹字,那是她們宗主師尊的單字。
游扶泠從未見過傳聞中的師尊,季町似乎也有些年未曾見過,盯着松信最後的影像看了許久。
“我與點星宗宗主多年交情,她也早知阿扇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多些年她抵達……撿到了一個孩子。”
“她探了乞兒的識海,也盡知了對方的前塵,恰好與阿扇同年。”
“天絕地盡本該……她們卻一分為二,一個随水漂流,一個四處流浪,他年重逢,也是緣分。”
……
這封松信還有損壞,雖聲音斷續,模糊了關鍵信息,也能拼出梗概。
游扶泠低着頭,她能感覺到季町對師尊這封松信的不悅。
她從不會單獨聯絡師尊,這些事也向來由季町打理。
許久過後,季町:“我知道了。”
她捏着那枚松果模樣的信件,反反複複展開,又收回浮空的影像,像是要把什麽東西死死攥回掌心。
游扶泠透過香爐的青煙看向季町,發現季町眉頭緊鎖,不知道想了什麽,眼眶微紅。
“我改日再來看你。”
季町起身,她聲音沒什麽異常,“師尊都這麽說了,我當然會為你把這些事都料理好。”
她不讓游扶泠送她,“回宗門也需要告假,你若當真要應付道院的教考,我可以找找往年成功提前離開的前輩們,若是他們有天極令,我會先聯絡上的。”
丁銜笛要的拂雨鬥轉箓并不是簡單的符箓。
天極道院法修系已臻琉光大陸修真界大成。
游扶泠這段時日也問過同系上課的弟子,倒是有博聞強識的散修問她是否是從琉光雜記中觀閱得知。
散修有的嗜學成癡,進入道院之前基礎便極為紮實。
還有的游走琉光大陸,年紀輕輕就已經觸碰過天涯海角。
游扶泠也是這幾日才感受到自己和旁人極大的差距。
這個世界即便依靠礦氣改善了生活,卻也遠不如她的原世界。
天極令空有聯絡功能,最大的用處還是證明一個人的生死。
這是所有修士的命牌,都記錄在隐天司管轄的神鼎之中。
比起從前上學都只能在家裏,游扶泠已經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況了,況且她還得到了從前不敢想的丁銜笛。
唯一的困難就是……
丁銜笛身邊很少只有一個人,她要如何把她身邊的人都丢掉呢?
要是這個世界也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就好了。
季町走的幾步不算狼狽,游扶泠沒有送她。
公寓的石門關上,窗外又是一日的落日,飛舟渡人,仙鶴掠影。
游扶泠低頭看着杯中漂浮的茶葉,心想:我原來是這麽惡毒的人。
躺在她床榻上的人依然雙目緊閉,體內的靈氣反複流竄。
即便經過天雷洗髓,卻從原本的枯竭成了源源不斷的渴求,意味着丁銜笛就算改了體質,也需要大量的外界靈力注入。
游扶泠依靠天極道院的靈脈壓制靈氣,代價是不能情緒波動,丁銜笛如今也需要靈氣。
意味着她還是離不開……
游扶泠想:她最好一輩子……不,永生永世都不離開我。
前幾日游扶泠便在公寓外施了勿擾咒,試圖構建二人世界,阻隔這些日子上門探望丁銜笛的……自稱朋友的人。
室內又安靜下來,榻上的人雙目緊閉,游扶泠手指點在丁銜笛的臉上,“你會離我而去嗎?”
從前丁銜笛臉上哪有雀斑,現在成了道院內人人皆知的麻子臉,游扶泠偶爾笑她,丁銜笛也不介意。
彼此都知道對方從前是什麽模樣,這好比一個漂亮的人突然不好看了,也改變不了她從前好看過。
丁銜笛不在意嘲笑,每日該幹什麽幹什麽。
游扶泠錯失了在丁銜笛身邊适應新世界的最好時機,回頭看丁銜笛已經适應新世界的生活了。
她目的明确,要走,要修煉,身體改變不了就找找改變體質的方法。
丁銜笛的天極令行程單全是她在道院內的兼職,結算後面的靈石少得令人發笑。
游扶泠從頭拉到尾,完全能想象丁銜笛像那天在藏書閣那樣的神色。
這是一個想要什麽就會費盡心思得到的人。
成為丁銜笛的目标,又是什麽感覺呢?
游扶泠忽然又慶幸丁銜笛不像其他人一樣享受青春,和其他人一樣周末約會。
她融入人群,卻和出雙入對的人界限分明,似乎不想卷入紅塵的颠簸,無論什麽時候都想置身事外。
游扶泠越看這張臉也越順眼。
她湊得很近很近,長發垂在丁銜笛的身側,這樣的距離近得太過暧昧。
暧昧到若是丁銜笛醒着,或許會移開臉,又或者會和游扶泠對視,笑着問一句你又想來了。
游扶泠還是不懂丁銜笛,她有太多不懂,好奇,渴求,和卑劣的欲望。
父母的經歷告訴她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喜歡,卻又可以用婚書和關系困住的一個人和另一個人。
她希望母親得到自由,卻用母親看不上的關系捆住想要的人。
難道我和父親是一樣卑劣的人麽?
她的手指掃過劍修臉上星星點點的雀斑,一路往下,擦過唇,最後雙手掐住丁銜笛的脖子。
丁銜笛依然無知無覺。
她昏睡的面容甚至格外安詳,游扶泠還是松開了手,最後解開丁銜笛的衣衫,貼在對方身上,像是喃喃自語:“你要是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回來……”
這個可能性困住她多時。
時間越久,游扶泠就更無法說服自己。
她和季町提的回宗門除了找尋丁銜笛要的拂雨鬥轉箓,也想找找世間是否還有能追蹤人神魂的法器。
天道誓約能保證生死,卻無法保證永生永世在一起。
游扶泠依然不放心。
“我管你是死是活……也要找到你。”
“如果你回去一個人去上大學,随便答應你家裏安排的人結婚,我就更……”
游扶泠還未說完,日暮中的飛舟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來。
是一艘從顏色就可以辨認不是道院統一的渡口飛舟。
飛舟上的倦元嘉推開梅池:“快轉一圈,你會不會開啊!松手啊你!撞上去了!”
梅池:“要的就是撞上去!這幾日我去探望二師姐,游扶泠都不讓我進去。果真越漂亮的女人心思越歹毒!我二師姐為什麽要和壞女人做道侶!氣死我啦。”
同在飛舟上的還有放課的明菁和這幾日都在劍修系上課的祖今夕。
丹修的山頭大殿修好遙遙無期,一群丹修如今都和劍修厮混。
還有的似乎要入鄉随俗,租借了劍修的衣裳,為的就是體驗劍修課程。
這才沒幾日,就有人看對眼做道侶去了。
座師無言以對,指着一群上課卿卿我我還用丹爐烤餅的不成器貨色搖頭。
明菁獨來獨往,還在思考那日雨夜倦元嘉給的建議。
倦元嘉貫愛看熱鬧,今日本是她和明菁一同前往的,不料梅池爬上了飛舟。
鑒于她是丁銜笛的師妹,倦元嘉放她上來,沒想到這丫頭瘋了。
風吹亂了修真世家少主扇子上的羽毛,倦元嘉沖和明菁閑聊的祖今夕大喊:“祖師姐!管管梅池啊!”
祖今夕搖頭:“管不了。”
飛舟的舟頭都是倦元嘉誇張的彩繪木雕。
她平日愛好養些鳥雀,自己的飛舟都要做成鳥頭。
這下梅池奪走掌舵之位,俯沖向下,若不是倦元嘉動作快,恐怕已經撞飛了回廊轉彎的普通弟子。
梅池:“我看見游扶泠了!”
倦元嘉從未如此心力交瘁過,她又喊明菁:“明菁!你不是有個妹妹嗎!快哄哄!”
明菁已經做好跳下去的準備了,她搖頭,風吹亂了她的長發,端莊的臉似乎因為倦元嘉的面容扭曲露出笑意。
祖今夕不關心這些普通人類,她更在意梅池的喜樂,對倦元嘉說:“我賠你一只新的。”
倦元嘉被闊綽二字糊了一臉,作為修真世家少主,她還從未受過這等金錢侮辱,終于忍不住破口t大罵:“你果然和點星宗的飯桶有一腿。”
飯桶大喊一聲沖啦,只聽轟隆一聲,道院天字號公寓的內部震動,對面公寓中的弟子紛紛探頭。
飛舟撞壞了某扇窗,半截飛舟尾部站着的女劍修和青綠衣袍的丹修站在一處。
煙塵滾滾中,她們面不改色地往裏走。
若不是游扶泠躲得快,她恐怕直接被埋了。
倦元嘉滿身狼狽,咳得驚天動地,眼看游扶泠周身靈氣四溢,她急忙把梅池往前一推:“不是我幹的。”
“是你家道侶的妹妹幹的,別賴我!”
梅池哼了一聲,往游扶泠懷裏扔了她買的幹果。
不知是哪個字戳中了煉天宗天才二師姐的心,她眉眼的怒氣頃刻散去,心情頗好地道:“裏面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