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極道院1-30

第030章 天極道院1-30

周圍哄笑連連, 被本門非人大師姐丢下的玄袍少女趴在地上,起身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今日講經的座師姓張,除卻公共課, 還是法修的授課師長。

弟子之間的熱鬧座師豈會不知,昨日座師堂還提起游扶泠同丁銜笛結為道侶的事。

跨系成婚本不是什麽稀罕事,但修為差這麽多的就很少見了。

日頭上山, 清晨的定海峰雲海缭繞, 各系弟子陸陸續續到場, 都驚訝地看着身着隐天司玄袍的丁銜笛。

梅池幫着給丁銜笛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發現她頭上還有一根鳥毛,低聲問:“二師姐, 你和大師姐待一宿呀?”

梅池嗓門大得很, 游扶泠跟着季町隐在人群中, 看似離得遠,目光仍落在丁銜笛身上, 聽到這句哼了一聲。

平日季町忙于宗門事務, 對游扶泠的關心一向在吃穿用度上,鮮少和游扶泠深入說幾句話。

她一直不明白師妹是如何和丁銜笛看對眼的。

不過剛入道院之時, 游扶泠也的确打聽過丁銜笛。

後來不了了之,丁銜笛又追求明菁,季町還當熱鬧看, 哪想到會燒到自家身上。

人群中的丁銜笛揉了揉小師妹的頭, 也無所謂座師的臭罵, 只是朝對方拱手一拜以示歉意, 并把那三炷極好的香送了回去。

梅池拉着丁銜笛和她一起坐, 丁銜笛餘光掃到了轉身的游扶泠,憶起昨日的承諾, 咳了一聲:“明日我再和你坐一起。”

“為何?”

梅池眨着眼看着丁銜笛,站在她身邊的祖今夕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應當和法修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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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課不允許各系弟子混坐,也有人偷偷換位置,但大部分都掩在後排。

不少人起個大早就是為了搶後面的位置,在面前座師入座,想偷懶都很容易被發現。

丁銜笛:“我去和游扶泠說兩句話。”

她一張臉寫滿困頓,平日燦爛的眼眸都眯着,梅池還想問什麽,被祖今夕帶走了。

人群依次坐下,好在法修系和劍修系今日的安排是靠在一起的。

丁銜笛看見游扶泠走過去,季町就在喊她了:“你過來。”

丁銜笛指了指自己,對方讓了自己的位子,走到前排去了。

邊上的劍修還在打哈欠,瞧見丁銜笛比自己還濃重的眼圈,再看坐在另一側的游扶泠,露出了一個有些怪異的笑容。

丁銜笛眼皮打架,睜開眼都要用十足的力氣,她喊了游扶泠一聲,對方不搭理她。

早課的內容七日輪換。

大部分是道祖真經,按照座師的習慣授課,有的正式開始之前座師還會示範一遍。

若是遇見很愛看弟子抓耳撓腮的座師,下面打瞌睡的會少一半,沒人希望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抽起來問答。

清晨的冷風吹來,也只能吹開游扶泠面紗的下擺。

“我昨晚……”

丁銜笛見游扶泠不搭理她,壓低了聲音,微微往她那邊湊了湊。

只是偏了一些,游扶泠就往另一邊側:“言而無信者離我遠點。”

丁銜笛從小會察言觀色,但游扶泠明顯不是她平日會接觸的類型。

這段時日她頂多知道游扶泠不好說話,表面看靜默之時人畜無害,不過以她自述能刀人的經歷,純粹是兔子急了會咬人。

“我這是事出有因,不算言而無信。”

丁銜笛說話帶着濃重的困意,清晨日光灑下,側臉似乎和原世界的臉重合。

游扶泠還是不看她,“你騙我。”

丁銜笛晃了晃腦袋,一句什麽轉成彎彎繞繞的噢,“和你分開後我回去路上碰見了飛餅。”

“就我宗門大師姐,她把我叼走了。”

飛餅的爪子多可怕從丁銜笛肩上的豁口就看得出,昨日還好端端的隐天司新道袍今日又成了破爛風。

游扶泠恍然想,似乎丁銜笛來開始,她就不是從前那個張揚的人了,也不像她記憶深處那樣。

“還好我沒吃東西,不然這一路又得吐出來……”

道院早課的蒲團硬得比凍三天的饅頭還硌,丁銜笛換了一個姿勢,游扶泠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身下的蒲團遞給她。

法修的道袍層層疊疊,遮住了底下師姐給換的軟墊。

早課人數衆多,除卻前排,不少弟子都這麽幹。

據說還有人為了近期外頭最近賣得特別好的黑色蓮花蒲團,不惜重金購買礦石賄賂執法仙鶴。

丁銜笛把蒲團推了回去,“不是讓我離你遠些?”

她很清楚游扶泠那宛如筷子的體質,把蒲團推了回去:“你留着自己用吧。”

游扶泠又推了回來。

她從前就話少,現在也習慣動作快于言語,丁銜笛卻相反,明白了什麽,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皮糙肉厚。”

她沖游扶泠笑了笑,似乎不在意對方的小脾氣,也清楚是自己理虧,又言:“早課結束我會回去搬的,不過得先睡一覺,實在太困了。”

游扶泠又遞過來一瓶丹藥,丁銜笛倒是接下了,也沒問是什麽直接往嘴裏倒。

游扶泠:“你怎麽不問問是什麽?不怕我下毒?”

背景還是座師的念經聲,有人濫竽充數,越念越催眠。

丁銜笛原本再熬一年就能上大學了,沒想到穿書還要從頭開始,天知道她從前也沒有天亮就上早自習的安排。

“把我毒死對你有什麽好處……”

雀斑臉少女眯着眼,她這張皮實在寡淡,一雙眼卻和從前別無二致。

沒穿書之前,游扶泠聽別人說丁銜笛笑和不笑差別很大。

她翻遍對方的社交賬號,難以找到對方不笑的照片,仿佛她放出來的全是精心挑選過的生活。

游扶泠和丁銜笛在旁人眼裏沒有距離,因為她們的父母、同學都在一個圈層。

但她們又是衆所周知的世仇,更不會有坐在一起吃頓飯的時候。

即便翻閱能翻閱的資料,游扶泠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丁銜笛,卻希望在對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另一種可能。

如今另一種可能近在咫尺。

游扶泠盯着丁銜笛的袍角出神,即便名分誰都知曉,她依然覺得不夠。

嗑了幾顆藥的丁銜笛也只是情況稍有好轉,談不上困意全消。

座師講完一段真經,又開始點名催人講演,前排弟子如臨大敵,不少人瞬間坐直了。

早課遵循萬年之前道門的傳統。

即便無方島外的琉光大陸因為礦氣出現變化多端,天極道院還保留亘古的傳統。

道祖真經對游扶泠丁銜笛這樣世界之外的人而言晦澀難懂,但她們又從不是一般人,并不擔心座師提問。

結果座師又不提問,重複誦讀。

這些內容丁銜笛爛熟于心,她跟着念還盯着游扶泠看,對方卻移開眼,似乎要躲避什麽。

劍修和法修之間有明顯留出的供人經過的步道,只是道袍寬大,也有人長袖垂下。

張座師不拘小節,不似昨日講經的座師恨不得步道幹淨得毫無塵埃,這樣也方便丁銜笛伸手。

玄色的隐天司修袍在人群中極為晃眼,巡堂的座師從弟子身邊經過,丁銜笛趁着他背過身,去握了握游扶泠的手。

另一個人一驚,卻對上了一雙彎起的眼眸。

明明二人對彼此的印象來自同樣的量化,丁銜笛卻好像比游扶泠想象中還要了解她,也比游扶泠想象中的……更在意她。

因為我還有利用的價值是麽?

游扶泠想。

丁銜笛問:“又不高興了?”

游扶泠搖頭,似乎想說什麽,又咽回去了。

丁銜笛在低吟中用更低的聲音道:“你好像很喜歡把心裏話憋着不說。”

頭頂一陣鶴唳,丁銜笛在晨風中擡眼,把她丢到這裏的大師姐又領着一群機械仙鶴飛過。

這一夜堪比緊急補課,若不是丁銜笛有豐富的熬夜經驗,恐怕真的要猝死了。

她此刻腦中還是竹簡的內容。

丁銜笛穿成書裏的角色,角色也有自己的使命。

但游扶泠不同,丁銜笛閱讀過的內容沒有她,她也不想t把點星宗的事拉到游扶泠身上。

“算了。”丁銜笛低頭,青玉色的丹藥瓶落在蒲團外,她伸手去拾,露出的手背到手腕都是天雷留下的痕跡,縱使這具身體從不算嬌生慣養,也讓游扶泠心疼萬分。

游扶泠攥住丁銜笛的手腕,迫使垂首的少女擡眸,丁銜笛還在笑:“怎麽了?”

游扶泠:“不疼嗎?”

她們的道袍寬大,握手也不明顯。游扶泠目光掃過,丁銜笛卻反手攏住了她的手:“不疼,早說了我現在皮糙肉厚,不怕。”

“不必擔心我拖你後腿,我會好好修煉的。”

梅池坐在最後,不難發現二師姐和游扶泠卿卿我我。

祖今夕用丹藥和法修弟子換了位子,看梅池打坐都東倒西歪,很難想象她到底是怎麽入道的。

西海距離此地如此遙遠,點星宗的宗主又是怎麽把這個笨蛋帶出來的?

梅池:“阿祖,游師姐很讨厭我。”

她忽然說,祖今夕沉思片刻,“為何?”

梅池按直覺生活,說她快人快語也可以,說她宛如野獸也不差。

餌人獨立于人魔妖之外,只有其形似人,實則骨重如山。

它們比洪荒更早見證天地,可惜天生愚鈍,只能靠直覺長存,和西海白鯊更是宿世仇敵。

梅池搖頭,眼神懵懂又清澈,“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祖今夕也看得出梅池很黏丁銜笛,想了想說:“或許是你太親近你二師姐了,她現在有了道侶,不能像從前那般日日同你一塊。”

“可從前二師姐也不是日日同我一塊的呀。”

梅池的頭發都是自己梳的,似乎把對饅頭的喜愛移到了上面。

腦袋搖晃,上面的流蘇也一擺一擺,甚是可愛。

“我會保護她。”

祖今夕端坐另一邊,青綠的丹修道袍和周圍的法修格格不入,周圍早有人注意到她和梅池走得極近,好奇三宗之間是否有聯姻的傳統。

“保護?”

祖今夕的相貌和貌美毫不相關,只是膚色異常,丹修的身份可以掩蓋她面容的異常。

梅池還在看丁銜笛:“是啊,師父覺得我會變成很厲害的人,這樣我能單扛二師姐,也能背起飛餅大師姐。”

她沒有發現身邊的丹修眼神瞬間變了。

反而是和梅池同排的劍修餘光瞥見,心裏發怵:丹修也太可怕了,煉丹練得眼神和獸類一樣。

“你也要和二師姐保持分寸。”

“道侶和師姐妹的分量不一樣。”祖今夕嘴唇很薄,笑起來的時候很少給人溫暖的感覺。

這也是她在隕月宗內并無人覺得她好親近的緣由,“梅池,你們以後會分開的。”

梅池聽不出這句話裏的涼薄,更不知道注定會吞食自己的白鯊已然在身邊,她搖頭:“不會的。”

“我師父說了,點星宗和其他宗門不一樣,我們都是撿回來的破爛,要爛也只能爛在一起。”

祖今夕笑容一僵,似乎被這樣的發爛言語驚到了。

梅池前排的劍修偷聽也聽得沉默。

心道難怪一宗門的奇葩,感情宗主就是這德性,還能指望一群弟子有什麽作為。

丁銜笛至少傍上了煉天宗那位绫羅綢緞、金銀財寶功法都不缺的天才二師姐。

現在這個沒腦子的師妹似乎聽不出隕月宗這丹修的意思。

前排的散修趁座師離開,忽然轉身握住梅池的手,親熱地喊了聲妹妹。

梅池吓了一跳:“你有病呀?”

對方完全不生氣,還要湊近:“你們點星宗有什麽釣道侶的秘法麽?”

梅池一點都聽不懂,撓了撓頭:“我們不釣魚的。”

說完她都餓了,“好想吃烤魚,章魚、草魚、虎斑魚、鯊魚也行。”

祖今夕:……

座師離開,丁銜笛也徹底累了,她迅速起身離開,游扶泠拉住她。

丁銜笛似乎能猜到她想說什麽:“我跟你走。”

游扶泠又覺得太沒面子:“我沒這麽說。”

丁銜笛笑了:“那我回自己的公寓。”

她走路腳步虛浮,差點自己的道袍絆倒,游扶泠伸手扶她:“逞強什麽?”

丁銜笛還嫌她身體太虛:“你幫我叫梅池吧,讓她扛我走。”

游扶泠:“我不。”

“為什麽啊?”丁銜笛很滿意梅池的力大無窮:“她能把咱倆都扛走呢。”

游扶泠也有隐秘的勝負欲:“我也能扛起你。”

丁銜笛失笑:“那是你發瘋的時候。”

她還清楚地記得游扶泠發瘋連床都咬,那場面實在讓人頭皮發麻,她眼神意味深長,“你拆家能力一流。”

游扶泠:“你罵我?”

丁銜笛搖頭:“這怎麽是罵……”

話都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

游扶泠扶她還踉跄,遠處的梅池聽到了丁銜笛的名字,迅速沖了過來。

“我背二師姐!”

“不必!”

“我力氣比你大!你走開!”

“我是她道侶。”

“我是她師妹!”

“我是她道侶。”

“我……”

祖今夕頭疼地擠進去,梅池還在瞪游扶泠。

游扶泠眼神冷得像是恨不得把梅池當場剁了。

她修為極高,外表看着柔弱也不容小觑,祖今夕怕梅池吃虧,沒想到暈倒的丁銜笛還能強撐着開口:“吵什麽吵,娘子你讓讓妹妹怎麽了。”

娘子。

游扶泠慌忙松手,心想她居然喊我老婆。

遠處的季町一臉菜色,拂袖離去不忘罵丁銜笛一句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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