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島外孤舟2-5
第073章 島外孤舟2-5
守城的士兵和隐天司的修士站在外邊, 檢查進城之人的身份。
倦元嘉她們在前邊下車,看丁銜笛牽着游扶泠的手過來,松了口氣:“她終于醒了?”
丁銜笛颔首, 倦元嘉:“醒了就好。”
她在一行人中活像個管家,又帶路又安排的。
站在一邊的梅池就像出來玩的,一路上吃個不停。
若不是祖今夕有豐富的飼養經驗, 恐怕還未抵達就要被梅池吃空了。
天還未亮, 遠看城中黑氣四溢, 下車後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壓力。
前邊還有穿着各異修袍的修士, 不乏一些大宗小派之人。
城門也有散發着幽光的裝置,符箓在頭頂盤旋, 好似安檢。
完成之後會發出提醒, 前面一個關卡的隐天司道人便會放行。
丁銜笛早就對道院外的世界感興趣, 到了緬州卻不似剛到中轉站點的東張西望。游扶泠沒有甩開丁銜笛的手,她能感受到丁銜笛的緊張。
或許是她看得有些久, 丁銜笛的目光落回來, 輕聲問:“怎麽了?”
游扶泠搖頭,“沒什麽。”
明明之前和丁銜笛什麽都做過了, 為什麽現在心還亂糟糟的?
她無疑是伸手揪了揪胸口,梅池便對丁銜笛說:“二師姐,她看上去還是病病歪歪的, 不會等會又發瘋掐我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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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池對游扶泠一如既往, 只是脖子還有一道明顯的掐痕。
游扶泠都納悶自己那會怎麽這麽生氣。
丁銜笛方才在馬車內還問她到底愛不愛吃蝦, 嘀咕半天你一辟谷的, 對我太不公平了。
說萬一我們都回去了, 豈不是你知道我愛吃什麽,我不知道, 那多尴尬啊。
她說得像是她們肯定能回去一樣,很容易把游扶泠卷入那樣的幻想。
好像一切就是那麽順利,找到那幾樣東西,她們真的就能離開了。
丁銜笛低頭,游扶泠側頭,背着一傘一劍的女修笑盈盈道:“她不病歪才不正常。”
梅池哦了一聲,正好前面輪到她了,隐天司的修士都得到過消息,并不像檢查其他散修那般仔細,很快把她們放進去了。
排隊的人中有人不滿道:“為何她們幾個小娃娃可以這麽快過?”
“就是,穿得好一些就不用講規矩了?”
“我們可是連夜趕來的。”
“隐天司不是說不分尊卑嗎?嘴上說除魔不看身份,實際上還是……”
邊上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絕,看城門的修士不耐煩道:“你們和她們能一樣嗎?人家是天極道院的。”
“天極道院?又畢業了?”
“你能看出這幾個人的修為麽?”
“我只看得出那個頭上倆刺的丫頭修為很低。”
“那個脖子挂大餅的?”
“嗬,背着傘那個眼睛還是金色的,別是妖怪吧?”
“金色?我還見過藍色的呢,說祖上的妖族的。”
“天極道院怎麽了?還不是插隊?”
“一群沒見過大場面的小娃娃能輕松抓到魔氣?我可不信。”
“這可是按照魔氣算的,我得拿到榜首。”
“哈哈哈老兄,我看你想多了,這地界折了不少人,能全須全尾或者都不錯了,不然為啥隐天司把荒部的都派來了。”
後邊一陣騷動,進程的一行人走在一塊,明菁不在意旁人說什麽,倦元嘉擺弄着羽扇,哎呀一聲,“被看不起了。”
她換下了倦家的法衣,看不出任何世家的标志,頂多像個愛打扮的年輕女修。
明菁背着她的劍,看了眼頭上盤旋的禿鹫,還有東南方沖天的黑氣,分成一縷縷向四周奔逃。
“別說那麽多了,城中全是散開的魔氣,我們分頭行動,一人五百道魔氣,城中還有如此多的散修和宗門子弟一同争搶,絕不容易。”
她一襲白衣,和丁銜笛看小說的時候底下刷出的圖片一模一樣,游扶泠注意到她的目光,給了她一腳,“口水。”
丁銜笛才不上當,反手把人勾了回來,“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說完又低聲對游扶泠道:“你衣櫃好像沒有這樣的衣服,下次整一套看看。”
她說話的熱氣總是毫無分寸,這就是游扶泠癡迷冷血動物的原因,不灼熱,不滾燙。
“你怎麽不穿?”
丁銜笛:“我想看你……”
“丁銜笛小心!”
一道魔氣裹着清晨的冷風擦臉而過,帶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倦元嘉攏起那只隐天司發的降魔袋,哈哈大笑一聲,“這不是很簡單嗎?”
“是嗎?”
明菁話音剛落,那儲物袋劇烈搖晃,居然趁着倦元嘉未能紮緊的袋口鑽了出來。
站在一旁的白衣劍修趁此機會撈走了這一縷魔氣,收一縷便往袋上貼了一道符。
她動作熟練得不像是第一次幹,丁銜笛驚嘆連連,“這麽厲害?”
整個潼中城已被魔氣籠罩,隐天司的大陣護持封魔井,防止魔氣溢出。
只是太久沒找到丢失的井箍,門人在九州奔走,本就人手不夠,這才召集了散修和宗門弟子前往鎮魔。
修士只需要捕捉已經分散的魔氣前往兌換處即可換取報酬。
這事聽起來簡單,但魔氣亂竄,若是進入身體,輕則昏迷,重則意識不清,永遠陷入混沌。
也有不少人在這樣的時候公報私仇,令敵人魔氣入體,徹底失智的。
明菁拎着降魔袋颔首,露出了幾分在道院內少見的得意,“謬贊。”
日光照樣出現,白衣劍修明眸皓齒,丁銜笛趁着倦元嘉看呆了,帶走游扶泠,不忘拎走梅池。
祖今夕本不想和梅池分開,三人成組,其他四個都是有名分的,她只能目送梅池跟着丁銜笛離開了。
城中的建築慘不忍睹,茶肆酒坊坍塌,廢棄的樓閣上殘留的礦氣吱吱啦啦,斷斷續續播放着某機械飛升派的廣告。
丁銜笛一開始抓魔氣也笨拙,又不讓游扶泠幫忙,最後和梅池打配合,一個抓一個準,看呆了進城幾日一縷魔氣沒抓到的散修。
那散修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儲魔袋,再看看丁銜笛裝滿了的一兜,又去給一直在邊上破棚茶鋪下端坐的少女換儲魔袋,忍不住上前問:“這位道友,可否告知我你們貼的符箓是何種啊?”
城內破敗不堪,即便日光落下,也因為魔氣不斷湧出而陰森。
丁銜笛靈氣充裕,在環境中修煉無數次的道法用得行雲流水,連梅池都享受到了不用幹活就能坐享其成的滋味,她一雙眼看着丁銜笛,亮晶晶的。
游扶泠心裏那股不太正常的暴虐又湧了上來,她壓制半晌。
一旁的丁銜笛語調輕快:“你想要嗎?六百靈石一張,三張算你一千五。”
那散修背着的劍也不便宜,看面相也像個初出茅廬沒多久的,正要應下,一行人過來,退開了他,“讓開!”
潼中城很大,丁銜笛三人所處城西南側。
她們利用天極令和明菁她們共享位置,也怕天極令失效,用上了游扶泠現場畫的聯通陣法,在結界範圍內幾個人都能互相感知相應的位置。
那散修氣憤無比:“你們是什麽人!還……”
和他同行的朋友把他拉住,“這幾個人修為很高,來者不善,離他們遠些。”
“可是……”
散修掃了一眼坐在廢墟中喝茶的少女,“她們只有三個人。”
“我們兩個過去也湊數的,你瞧見那人腰上挂着的東西了嗎?公玉家的,第一修真世家,你惹得起?”
背着赤金傘和沒有劍鞘長劍的修士似乎不怕一群人的來勢洶洶,繼續追蹤周圍的魔氣。
封魔井溢出的魔氣是實體化的,觸感奇特,很像彈簧,但又可以穿透。
丁銜笛沒少吐槽這東西像透明度百分之五十的墨魚腸,游扶泠完全不懂,反而是梅池懂了,若不是丁銜笛制止,她還想嘗嘗。
丁銜笛出手極快,除卻搭話的散修,邊上也有不t少修士在偷偷觀察她們。
這幾個被隐天司放行的後輩實力不俗,人的本性趨利避害,城中多的是抓不到魔氣反而受魔氣鑽心抽搐倒在一邊的人。
隐天司發布的招募令報酬誘人,風險也極大,不少人铤而走險,也是為了最後的高額賞金。
魔氣那麽多,按理說不存在搶奪,抓到全憑能耐。
只是現場不少人趁亂殺人奪寶,隐天司也無法顧全,若是不鬧大,也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來的一行目測都在金丹期之上的修士有男有女。
有的發冠齊整,有的頭發蓬亂,道袍正兒八經穿和不正兒八經穿的也不少。
丁銜笛在領頭的那位身上見到了在公玉璀外袍上見過的标志。
她懶得搭理這個時候來讨債的,游扶泠坐在一邊不插手宛如監工。
丁銜笛誇下海口不用游扶泠費心,殊不知這樣更像惹人不忿,像是一點兒也沒有把人放在眼裏。
丁銜笛剛把一縷魔氣塞進儲魔袋,一道劍光破空而來。
梅池正要貼上的符箓碎成兩半,餌人哎呀一聲,伸手精準抓住要往二師姐那邊去的中年修士。
餌人力大無窮,金丹期的修士居然也防備不住她瞬間的爆發,這麽被丢了出去。
走到拐角顧不上抓魔氣看熱鬧的散修哇了一聲,“這麽厲害?”
“這是體修嗎?我怎麽感覺她修為還沒我高呢。”
“天極道院出來的都不同一般,無方島可是最後一處靈脈之地,唉,我當年就沒有被選上。”
梅池動作粗魯,看得游扶泠無言半晌,梅池拍了拍手,問丁銜笛:“二師姐,是我太用力了麽?”
丁銜笛又收了一縷魔氣,符箓臨空落下,宛如星光點點,她躲開又一個修士的攻擊,“太粗魯了,怎麽可以把老人家就這麽丢出去呢。”
坐在一旁茶棚廢墟中的游扶泠行裝款款,茶盤茶具都是上乘貨色。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身處什麽亭臺樓閣,居然在如此危險的城中品茗,也不擔心同伴的安慰。
剩下的兩位修士對視一眼,确認了游扶泠的身份,一起上了。
一把赤金傘飛了過來,符文淩空震顫,逼退二人殺招,丁銜笛的聲音慵慵懶懶,“不要打擾我家道侶休息啊。”
她手一揮,那把打開的傘驟然收緊,金色的靈氣化為細碎的刀鋒,劈向來人。
游扶泠在環境中見過丁銜笛用過這招。
也不知道餘不煥是怎麽設置環境數值的,用丁銜笛的話說堪比游戲讀檔。
從沒玩過游戲的游扶泠被迫聽了不少專業知識,才知道對手還有這麽不為人知的一面。
就是……太聒噪了。
她的占有欲偶爾會因為丁銜笛的聒噪掉幾分。
當然只有一點點。
一把傘開開合合,丁銜笛拎着沒有劍鞘的劍迎向另一個修士的殺招。
天極道院內專業細分,院外對陣之時沒人管你學什麽學得精,無非是保命即可。
金丹期修士的罡風被劍鋒劃破,人也被掃了出去。
對面樓閣雕花的立柱坍圮,魔氣在轟隆聲中游走宛如長蛇,差點砸到看熱鬧的散修。
現場亂成一團,趁機想要偷襲游扶泠的殺招都被丁銜笛格擋。
梅池看上去笨頭笨腦,強悍的皮囊連尖銳的法器都無法刺穿她,反而是企圖傷她的人被她挂在了茶肆旗幟上。
躲在一邊的散修感慨道:“這也太強了,起碼有五個金丹期,她們兩個人就解決了?”
她的朋友趁着這會收集魔氣,一邊道:“你不知道那人是誰?”
“誰啊?”
她看了眼慢吞吞收傘的劍修,對方坐在斷了一條腿的茶凳上,居然還能跷着二郎腿紋絲不動。
方才她都沒注意,這才瞧見對方袍角爬滿銅錢紋,這樣俗氣的金絲銀線加身,尋常人早就失色,居然只成為這人的點綴。
“你來之前未曾瞧見中轉站貼着的懸賞令?”
“隐天司通緝?那怎麽可能入內?”
“不是隐天司,是公玉家的懸賞。”
“我想想……啊!她是公玉家用神級法器懸賞的天極道院……丁銜笛?”
“是啊,殺了人家主君的胞妹,哪有這麽好善終的。”
散修躲過魔氣,看着挂在頂上的散修被魔氣洞穿,掙紮許久後徹底昏死過去。
另一個看丁銜笛似乎也要把魔氣送入他身體,大聲喝道:“我是公玉家的客卿,你若是……”
“公玉家?”
這幾日丁銜笛不斷吸取游扶泠身上的靈力,造福對方也方便自己,正愁沒地方練手,也想要試試游扶泠從餘不煥墳裏薅來的法器怎麽用。
那白發修士被捆了個結結實實,威脅更像垂死掙紮。
高馬尾的劍修眯着眼,長靴踢開修士企圖解開繩索的手,“這不是更好?”
“他們家巴不得殺死我,那我殺了你也……”
狠話還沒有放完,那修士便死了。
丁銜笛震驚地偏頭,始作俑者還在喝茶,活像動手的不是她一般。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丁銜笛眼神掃過其他幾位服服帖帖跪着的修士,她那柔弱的道侶吹開茶葉,手指扣着茶盤,半撐着臉道:“別擺這種狐媚模樣,我們是出來做任務的。”
那邊的梅池看看二師姐的坐姿,又看了眼端莊得宛如畫裏走出來的游扶泠,心想哪裏狐媚了。
再不通人情世故的餌人也察覺了此刻不同尋常的氛圍,沒有插嘴。
丁銜笛回過神來自己被調戲了,哭笑不得道:“看看場合好不好?”
身邊的人一揮袖,幹脆解決了剩下的修士,宿主身死,掉下來的法寶落了一地,遠遠圍觀的散修眼睛都看直了,卻不敢上前。
若不知前因後果,只會覺得這外貌宛如谪仙的女修殺人奪寶毫無人性。
“在這種時候我勸你速戰速決,別磨蹭。”
法修拎着儲魔袋緩緩向魔氣最濃郁的地方走去,被調戲的丁銜笛絞盡腦汁應對,樂颠颠跟上去問——
“那你希望我在哪磨蹭?”